第24章 烈夏03

“啊?”顧歸傻眼了,下一刻,立馬擺頭拒絕:“我不要!”

搖頭的頻率太高,他的腦袋有點暈。

但顧歸管不上那麽多,忙不慌地去拽霍航一的手,一甩一甩地搖着霍航一的手跟他求情道:“哥哥,我不想去——”

說話間還特意裝模作樣地帶上了鼻音,聽起來更加可憐了。

霍航一有那麽一霎是真的心軟了,就快要随了顧歸的意來了。狠了狠心才反手扣住顧歸的手,不容置疑道:“不行,你得去。”

顧歸發現撒嬌都沒用,就更急了,語氣低落道:“哥哥,我真不想去。”

霍航一說過好幾次要送他去上學,但每次都被他插科打诨混了過去,但這次好像不太一樣,霍航一不疼他了,鐵了心要送自己去上學。

他抓着霍航一的手不覺得緊了緊,剪的圓滑的指甲不受控制地嵌進了霍航一的手心裏,顧歸像是被什麽燙了一下似得收回了手,他下意識地道歉:“對不起……”

這抓得其實一點也不疼,像是指甲還沒長全的小貓撓癢癢一樣。

霍航一挪着椅子坐到了顧歸的旁邊,右手随意搭在他的椅子背上,側過頭,漆黑的眼睛凝視着他:

“為什麽不要去?”

他看出來顧歸是真的不安,甚至還有點畏懼。

熟悉的身影靠了過來,顧歸不安躁動的心奇跡般得平靜了下來,他揪着衣服的尾擺,低聲地說:“因為別人不會喜歡我。”

“他們還會讨厭我,會害怕我。他們……他們真的不會想和我待在一起的。”

顧歸的回答依舊沒變。

不一樣的是霍航一把搭在他椅子背上的手臂移到了他的肩上,有點份量的手臂挂在他的肩上,溫熱的手掌一下一下輕輕拍打在他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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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安撫他。

霍航一說了和上次無異的話,但又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他像是大提琴一樣低沉好聽的嗓音為顧歸拉響了一首安眠曲:

“他們都會喜歡你的。”

他的手掌拂在顧歸的側臉上,輕輕一動,讓他靠在自己的肩上:“沒有人會欺負你的,所以你別害怕。”

他停了一下,繼續說,像是在和顧歸商榷:“去試試看,好嗎?”

霍航一說話間目光卻一直放在顧歸的臉上,觀察着他臉上微小的變化。

從最開始的抗拒,到将信将疑,再到現在的一臉茫然。他的所有想法都會通過臉上細微的表情顯露出來。

真是太好懂了。

霍航一忽然道:“我今天問過你喜歡外面的世界嗎?你說你喜歡。”

“喜歡的話你就要學會走出去、去接觸,我和你說過的那些都過于書面,你要自己去感受。”

“你現在只看到了冬天,你不想去看看剩下的三個季節嗎?”

霍航一走到窗邊,把落地窗的窗簾拉開。今天是個好天氣,微風拂過樹梢,枝丫微動,外面的高樓直聳藍天。

顧歸坐在椅子上,微微楞神,他有種莫名的坐立不安的感覺。

他從下就被困在那小小的一方的空間裏,像是最精致的人偶。他在窗戶內看過外面廣闊波瀾的世界,和他親眼所見的不太一樣。

好像沒差,又好像差了很多。

霍航一站在落地窗前的逆光處,房間內沒開燈,光線不夠明亮,照不清他那俊朗的五官。

但他那雙眼睛卻格外亮,格外溫暖,比外面冬日的太陽要來得更加熾熱,最薄情的黑色下藏着燃燒的火焰。

燒了把火給顧歸取暖。

他朝顧歸伸出了手,那手掌上還有顧歸留下的淺淺的幾個指甲印。

“顧歸。”他的語氣平淡,卻帶着不可抗拒的魔力,“過來。”

顧歸被他吸引,小跑着過去,撲倒了霍航一的懷裏,像是投身于樹林的乳燕。

霍航一沒設防,被他的大力撞得往後退了幾步,他抱着顧歸轉了一圈,讓他面向窗外。

他開始慶幸自己這個房子足夠高,高得足以俯瞰這座城市。

他在顧歸耳邊溫和地說:“外面有日出、有日落,有潮起、有潮落。你可以坐在沙灘旁邊堆你這種幼稚精最喜歡的沙子,然後看太陽落下,也可以一大早爬上山峰的最高點看日節節攀升,把世界萬物都染成金黃的紅。”

他問:“你想不想去看看?”

顧歸像是被蠱惑了一下點了點頭。

單憑霍航一的描述,他好像救想象出了那火燒着雲,浪浸着沙的場景。

霍航一繼續說:“再過一個月就會下雪,你可以和你的同學出去打雪仗,堆雪人,還可以試試看雪是什麽味道。”

“你還可以去交很多好朋友,他們會陪你打游戲,會在我不在的時候也會陪你一起玩,你還可以認識……”認識個漂亮的小姑娘,試試看早戀的滋味。

他說到這又戛然而止,眉頭皺了氣力,自己否認掉自己的想法。

——早戀還是算了。

顧歸被他說動了,眼睛閃着光,試探着邁出了小小的一步:“真的嗎?”

他的眼前好像擺了一個盲盒,霍航一告訴他裏面是糖,他卻猶猶豫豫地不敢往下伸。

“真的。”

霍航一唇角微揚,彎起的眉眼極具魅力,在光線下撲朔迷離。

顧歸怯生生地問:“真的不會有人欺負我嗎?”

“不會。”

顧歸不信:“那萬一有呢?”

“萬一有?”霍航一把目光投到顧歸身上,斂着神色,語氣不鹹不淡:“誰欺負你你就跟我說,我幫你揍回去,打得他在你面前連頭都不敢冒一下。”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什麽情緒,一點也沒覺得以大欺小有什麽錯。

顧歸終于松動了,顫着睫毛,最後從喉管裏擠出來了一個“好……”字。

這一句“好”說得太艱難,像是用足了他的所有力氣。

他的膽子真的很小,卻積攢了所有的勇氣從舒适圈邁出了一步,去接觸這個世界,去嘗試被這個世界接納。

因為霍航一就在他的面前,那麽他就所向無前。

三天後的一個禮拜一,車載的導航在每一個路口、每一個轉彎處都時時播報着距離終點的距離。

——六公裏。

——三公裏。

——四百米。

距離越近,顧歸越緊張。他的手裏緊緊攥着書包帶,霍航一剛給他買的新書包已經被他蹂躏成皺皺的了。

他越來越後悔了,實在是憋不住了,開口道:“哥哥,我能不能——”

沒等他說完,霍航一就冷着眉打斷:“不能。”

不去啊。

顧歸在心裏把心心念念的最後三個字念完,頭轉向窗外,看着外面的街道與人流倒退着飛逝,而那個紅包相間的建築物卻離他越來越近。

他的唇線微微拉直,牙關緊閉偶爾還會不安地抖動一下,雙手無意識地垂在腿邊,體溫比平時都要來得低。

募地,手背上突然有了熟悉的溫熱感,熱溫源源不斷地從手心傳在骨骼。

——是霍航一的手。

顧歸偏過頭去看他。

霍航一直視着前方,單手放在方向盤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點在上面,另一只手卻安分地和他牽着。

顧歸長抒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着的嘴唇終于像是找到了出氣孔般松懈了下來。

“別怕,我在。”

霍航一的嗓音還是照例的懶洋洋,但現在的處境下聽起來就格外可靠。

他提前和學校打過招呼,沒人攔他,一路順暢地把車開到了教學樓下面。

現在是上課時間,教學樓裏基本沒有人,在靠近樓梯的教師邊上,還能聽到裏面朗朗的讀書聲。

顧歸聽出來了朝氣蓬勃的活力。

霍航一和顧歸并肩走在樓梯上,腳步在空無一人的樓梯間上放大了一倍。樓梯牆壁上挂着歷代總統和将軍的照片,顧歸的目光掃過,停在了最近一張。

——長得和霍航一有點像,準确的來說,應該是霍航一長得和他有點像。

他的目光沒停多久就收了回來,霍航一沒察覺,他再絮絮叨叨跟顧歸叮囑些什麽。

“上課記得好好聽,不過要是不想聽也沒事,如果困了你就趴會兒也沒關系,要是真的無聊你就玩玩我給你買的那個手機。”

“要是和人起了沖突,就跟老師說,別覺得告老師這個事情丢臉。”

“出了事就跟我打電話,沒打通就多打幾個,多打了幾個還是沒通的話就給貝城昊打電話。”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臺階的最高層,顧歸被他拉開了一點距離,霍航一停下腳步等他,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問:“知道了嗎?”

顧歸又傻乎乎地點了點頭,一副半懂不懂的樣子。

霍航一更擔心了。

其實到底要不要送顧歸去上學這個決定他也斟酌了很久,不然以前也不會顧歸一撒嬌就被他忽悠過去。

他不想送顧歸去學校的理由有兩個。

——第一個很簡單,顧歸他過于單純、性格太軟,膽子太小,看起來太好欺負了。事實上他比顧歸更擔心他受欺負。

——第二個就有點複雜了,或許是心裏那點占有欲在隐隐作祟,不知從何而生。或許是雛鳥情節放在他身上也适用,只不過反過來了而已。

霍航一的眼神暗了下來,停在了顧歸那張漂亮精致的臉上。

他突然有點沒由來得後悔。

他頓了頓,突然又問了顧歸一遍:“你想不想上學?”

——顧歸這次如果說不想,他就帶他走。

但顧歸卻和他想的不一樣,意料之外的,他的聲音很小甚至還有點怯懦,是對看不明白的未來的不安。

但他卻說:“我想。”

良久,霍航一颔了颔首,神情晦暗不明,語氣卻深遠而長:“好。”

他帶着顧歸屈指敲響了校長室的門,裏面傳來了聲威嚴十足的“進來”。

坐在辦公室的男人差不多不惑之年,銳利的眉藏在黑框眼鏡之後。手裏正在理些資料,看到霍航一進來放下了手中的資料,他知道顧歸的情況,目光卻還是在他身上頓了頓。

“怎麽來我這了?”

他的語氣有點詫異:“我記得我不是給你家這個排了老師,辦公室我昨天晚上也告訴你了,我讓你去找他,你怎麽還找到我這了?”

霍航一背脊微微挺直,把顧歸輕輕拉到了面前,手掌保護性地搭在他的肩上。

笑了笑,半玩笑半認真道:“李叔,我家小孩,幫我多照顧照顧?”

李校長把一直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摘了下來,露出了鏡框下的狐貍眼,他不急不緩地擦了擦眼鏡,似笑非笑地問道:“那麽寶貝?你小子好像還是第一次求我幫忙吧?”

霍航一沒說話,只是不着痕跡又毫無波動地點了點頭,倒是顧歸又開始不好意思了。

——什麽寶不寶貝的。

“行吧。”

李校長又把擦完的眼鏡帶了上去,平平淡淡地道:“看在你爸的份上,我幫你這個小忙。”

作者有話說:

沒有人可以逃過九年制義務教育!(我最近日更怎麽沒人誇誇我——嗚嗚)

撿到一個吸血鬼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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