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回憶線】逼供
沈樂是被吓暈的,昏厥時間短,送到醫院用過藥後,人就醒了。
只是眼睛睜開了,魂卻不在身上。
接診的醫生看出不對,當即把病人轉去心理科。
心理疏導才做一半,歐陽宏的人就找上了門。
他們不顧沈樂的身體狀況,用審訊室裏常用的逼問手段,從他嘴裏撬出了江徵的名字。
“沈樂醒來後只說了‘江徵’兩個字?”盛霁松問跟在身邊的醫生。
他已經來到了醫院。
沈樂的心理醫生說:“他受驚過度,只說了這個名字,之後再問不出任何有用信息。”
盛霁松暗暗松了口氣,走到沈樂病房門口,醫生替他開了門,他進去前,叮囑醫生:“半個小時內不要讓人來打擾。”
“放心,該支開的人都支開了。”
盛霁松這才走進病房,順手反鎖了房門。
沈樂是醒着的,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出神發呆,盛霁松關門時特意把聲音弄大了些,他注意到,沈樂的肩膀在聲音響起時輕輕抖了一下,可見對外界的聲響是有反應的。
“沈樂。”盛霁松走到他面前坐下,擋住了窗外的風景,沈樂眸中的光亮暗下來,他垂下眼,有意避開外人的視覺闖入。
“上次你和江徵合影的照片,我讓人洗出來了。”盛霁松遞過去一張照片:“你要看看嗎?”
照片未經允許就闖進了沈樂的視線裏,讓他想起一個月前在後臺看到的江徵,這個剛剛成年的Omega,給他的第一觀感是熱情與陽光,因為他的适時闖入,趙百路在後臺的猥亵才沒有得逞。
盡管不是第一次被那個人羞辱,但沈樂當時是感激江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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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天你肯定看到了異常殘忍的一幕,所以才會吓病。不過你不需要害怕,江徵不會威脅到你的性命,更不會傷害你的家人,他要殺趙百路,也是有原因的。”
盛霁松把失蹤案始末串在一起,言簡意赅地告訴沈樂,趙百路這十年來是怎麽發家的,怎麽踩着人命擠入上流社會,又有多少人死在他數錢數到抽筋的手裏。
“江徵只是衆多受害者之一,他是唯二幸運的,卻也蒙受了巨大的童年陰影。演奏會那天,趙百路在舞臺上強吻你,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擔心你會不會成為下一個受害者。他闖後臺,也不過是擔心你的安危。”
沈樂聽到一半就幾欲崩潰,他抓着被子的手用力到顫抖,和着淚痛罵道:“趙百路...他根本不是人!是畜生!!”
盛霁松任由沈樂發洩憋在心口的痛苦。
趙百路是怎麽對沈樂強取豪奪的,又是怎麽促成這段聯姻的,他這個局內人心知肚明。
和沈家的聯姻,是趙百路拿10個億砸出來的。
10個億,買下沈家的尊嚴,買斷鋼琴家的傲骨。
沒人問沈樂願不願意,他就是個精致的木偶,任由權勢操控,哪怕前方是火坑,也會有人讓他跳下去。
“我該怎麽幫他?”他自責地用雙手捂住臉,聲音哽咽:“我怎麽才能幫到江徵...對不起,我,我那天是真地吓到了...”
訂婚那天,他潑了趙百路一身紅酒,恨不得當場逃婚,卻被自己的父母勸了回來,沈家的名譽不能毀在他手上,父母每一句勸誡都壓得沈樂喘不過氣來。
在外面,他是光鮮亮麗名利加身的傑出鋼琴家,私下裏,早被趙百路一流踐踏在腳下,毫無尊嚴。
他去二樓的更衣室,是順着父母的意思,要去和趙百路道歉的——即使他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別人說他錯,那就是錯。
他當天是從另一個門進去的,進屋時,剛好就撞見趙百路的頭被勒斷的一幕,血噴濺出來,江徵卻一臉淡定,甚至點了根煙。
沈樂下意識要尖叫,卻也怕極了自己會被滅口,以至于只能捂住嘴,在巨大的恐懼與震驚下,昏厥過去。
醒來時,已經被審訊處的人圍住,他們的質問帶有強烈的入侵性,每一個問題都在問“你看見了什麽,是誰殺了趙百路?!”
“是誰殺了趙百路?”
“是誰殺了趙百路?”
“是誰殺了趙百路?”
這個問題循環往複地在他大腦內回放。
他終于确認,趙百路死了。
死得好!
這是他清醒後,潛意識裏第一個反應,沒有恐懼沒有驚愕,更沒有一絲悲傷,只有暗爽,毫無憐憫地暗爽。
“他們連夜審我,我沒法控制自己的思維,我很抱歉。”
沈樂知道,自己不能讓江徵為一個畜生償命,因為畜生不配。
盛霁松說:“你不必道歉,正常人看到那一幕,都得被吓傻了。還好你只說了一個名字,這句口供不難圓。”
他拿出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臉生的alpha:“這個人,叫賈豪,是人販窩點的頭目,一個月前,警察去搗毀窩點時,他左腿被江徵用槍打傷了。”
“警方以為這個頭目跑了,其實是被我的人抓走關着,原本打算讓他當關鍵證人在合适的時候掰倒趙百路。現在趙百路死了,賈豪的利用價值就變了。”
沈樂從他手中接過照片,發現這個人臉上有一道5厘米長的刀疤,他聽到盛霁松說:
“我希望你能給警方提供新口供,你當時目擊的殺手,臉上有一道5厘米的疤。”
“賈豪家中有妻兒老小,我答應他,頂下這個罪,我保他家一世富貴。”
“而你之所以會說出‘江徵’的名字,是因為事發當天,江徵是第一個沖過去扶你的人,你在暈迷中,只看到他一個人,所以說出了他的名字。”
“那天你上樓時,還看到江徵在噴泉邊和一位女士聊天,他有不在場證據。”
“其他的,就交給我。”
......
當天下午,沈樂就讓心理醫生轉告警方,自己想起了當日看到的一切,可以給出新口供,心理醫生也建議在病人意識清醒的情況下,給出的口供可信度更高。
警方很快就從沈樂口中得到了新的線索,并且廢止了第一版口供,将通緝對象改成了臉上有疤的中年alpha賈豪。
沒人知道,盛霁松曾在早上和沈樂單獨見過面。
然而,等沈樂給出新口供,警方走完流程,這中間,已經過去了兩天。
江徵被帶走的那天早上,沒有人對他進行逼供,但到了中午,事情傳到歐陽宏耳裏,十處的負責人親自來了警局,準備把人帶走,萬融因為先前的接觸以及盛霁松的緣故,對江徵莫名地信任,篤定他是冤枉的,因此出面保他,但十處隸屬于皇室,他們的要求等同于皇室的命令,即使萬融作為局長,也不能明着違拗。
江徵就被帶回了十處。
十處全名第十行動處,專為皇室培養情報人員,裏面的待遇和教官都是聯盟頂級的水平,與此相對的,則是實施各類非人刑法的取調處,任何一個背叛者,都将在這裏受到肉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
逼供不是最終目的,讓背叛者痛苦甚至死亡才是取調處存在的真正意義。
而給江徵上刑的,是他在十處的上級兼老師——孫衛。
盡管兩人曾經相處過三年,卻沒有任何師生情,孫衛手下曾經出過一個叛徒,那人還是孫衛最得意的學生,在他背叛十處的罪名落實後,就被曾經的老師活活折磨致死。
十處是沒有人性可言的,江徵被綁上刑臺時,就沒有奢望過會有人對他手下留情。
刑訊室四四方方,白色的燈光從天花板的裂縫中斬下,将空間劃分為明暗兩處,江徵被綁在暗處,孫衛則站在白熾燈照射的明處。
他輕易給江徵定罪:“趙百路是你殺的。”
“不是。”江徵臉不紅心不跳地否認,他10歲起接受特殊訓練,甚至能騙過測謊儀。
“你的臂力勒死一個成年男A綽綽有餘。”孫衛一步一步走近江徵,在明暗交接的地方,他的臉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露在光明下,是一張陰陽臉,露在燈光下的那只眼睛,渾濁灰暗,沒有任何人類的情感。
“為什麽殺他。”他的聲調又平又冷,不似人言,讓人不寒而栗。
江徵依舊淡定:“老師,請你相信我,我不會做出有損殿下利益的事情。”
“可那位鋼琴家說了你的名字。”
“他只說了我的名字,并沒有說我做了什麽。”
“說個名字還不夠嗎?”孫衛掐住江徵的下巴,端詳着這張精致如玉的臉:“我親自做的心理引導,他是受驚暈厥,醒來後能說出口的一定是最恐懼的內容,他看到你勒斷了趙百路的脖子,所以最恐懼你。”
孫衛是心理學出身,逼供很有一套,沈樂根本不可能招架得住這種老狐貍。
周遭開始釋放濕冷的信息素幹預劑,十處只招Omega,對Omega的懲罰機制也一枝獨秀,被禁用的藥劑,在這裏應有盡有。
江徵開始感到燥熱和不安,他原本清醒的頭腦在藥物幹預下也混沌起來,孫衛還問了他許多問題,這些問題每一個都是坑,指甲用力掐着手心,讓自己盡量保持清醒。
一輪盤問後,孫衛沒能得到任何有效信息,他從桌上拿起一卷5毫米粗的鋼針,一根一根拔出來,先沾了點酒精,而後放到火上,裹在鋼針外的酒精燃燒起來,火焰很小,卻可以把局部的針頭燒到肉體無法承受的高溫。
另一個人抓住了江徵的右手,攤開他的手心,孫衛一見他手心全是指甲掐出來的血,反而笑了:“我教你的抗審訊你用來防我?”
“你要是清白的,又何必用這種手段?!”
說着,将那根帶着火焰的鋼針紮進江徵右手中指,高溫灼燒皮膚,針頭磨到了骨頭,十指連心,江徵咬破嘴唇扛住了第一根,死不松口,劇痛反而使他清醒,他緩過一口氣,沖孫衛道:“...到了這一步,任何人我都要防。”
“...你想讓我認罪,好保住自己的地位,對不對?”
孫衛被戳中痛處,嘴角一抽,又拿起一根鋼針紮進江徵的手指,錐心的痛讓江徵喊出了聲,劇痛會使人喪失意志,他卻不敢讓自己暈過去,因為一旦松弛,所有的秘密都會守不住。
不僅僅是殺了趙百路這件事,還有夜北的一切。
要是讓孫衛知道晝南最隐秘的情報組織裏的尖子生其實是夜北派來的間諜,他臉上的神情一定會很精彩。
江徵雖然很想看這個瘋子惱羞驚懼的滑稽模樣,但他還不想死得太慘。
他硬扛着,十根手指都被錐爛,嘴裏全是血腥味,聲音也啞了,到最後意識恍惚,眼前浮現了許多雜亂無章的畫面,最後定格在一個人的臉上。
盛霁松對他說:會吃點苦,忍一忍。
這話聽着,就像在說:忍一忍,我會救你的。
江徵想到這裏,忍不住嘲笑自己,
白日做夢,異想天開。
他陷在泥沼中沉浮十八年,只會有人把他往下推,從沒有人會伸手拉他一把,這次也不會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