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簽售會當天,米星薇特意裝扮了下,圍了個絲巾,又戴了墨鏡,只露了半張臉。
其實她和讀者的交流也只存在于在二次元,平時的微博論壇上,也只會分享一些生活和心得,從沒有在讀者前露過臉。
所以,簽售會上要和讀者見面,米星薇還是有些忐忑的。
米星薇接了通知後,打了個車趕往環錦公園。
工作日的南城,和周末不一樣,少了絲繁雜的熱鬧,九十點的城市,道路上沒有什麽車。
到了環錦公園後,米星薇遠遠就看見裏面排了長長的隊,她訝異自己居然有這麽多的讀者,本來她還擔心,一天八百本,萬一要是沒讀者撐場面,她豈不是太丢臉。
米星薇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她今天又畫了個大濃妝,配上她剛剛做的渣女大波浪發型,拿手一撩,簡直風情萬種。
公園外有個保安大爺,端着搪瓷大茶杯躺在入口躺椅上,看見米星薇走過來,他起身指了指旁邊的桌子,說:“在這簽個字,最近公園有個變态狂,出入圓要登記。”
米星薇嘴角一抽,變态狂?
這麽可怕的麽……
簽了字,米星薇入園後,就聯系了楊編劇。
楊編劇人很熱情,和她聊了簽售會上的流程,還和她聊了編劇圈裏許多事情。米星薇和她一見如故,最後還加了微信。
楊編劇比她沒大幾歲,在編劇中算年輕的了,米星薇知道她最著名的作品《深庭》,是去年古裝劇裏的收視冠軍。
因為要參與《明錦》的劇本,她最近看了不少有關編劇的書,《明錦》雖然是她的作品,但是作家和編劇之間的區別還是挺大的,所以她向楊編劇讨教了不少有關劇本上的經驗。
正談到盡興處,楊雪曼手機忽然響了,她看了一眼,是老板,她對米星薇道:“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米星薇笑着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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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地上擺了很多書,壘了一堆一堆的,為了簽售會,《明錦》還特意換了封面,多加了一版續寫的番外篇。
米星薇随手拿了一本,翻到中間,細細讀起來。
《明錦》雖然是自己的作品,可脫離開寫作的環境,單純地從讀者的角度去看,會覺得這是個讓人遺憾而絕望的故事。
從相識相知,到經歷家仇國恨,顧世薇一步一步成長,而掙紮在顧氏公館裏白姒桐,卻依舊陷在黑暗中。白姒桐是舊社會裏的人,她世俗、刻薄,被所有人欺騙背叛,活在塵埃裏,活在紙醉金迷的世界裏。她知道顧世薇是那一道光,所以故意接近,故意撩撥,可她明白那是她永遠企及不到的光。
這世上,沒有人可以救贖她。
所以最後一刻,她毅然決然沉湖,這是她從踏進顧氏公館第一天就注定的命運。
所有人都是兇手,而顧世薇是這一場悲劇的見證者。
《明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愛情故事,她們之間甚至沒有明确表露過情意,這是一場舊時代與新時代之間無聲的硝煙,注定無法相融,卻又不斷牽扯。
書中夾了一張書簽,是這次再版的特簽。
上面是一個畫手手繪的背影,寥寥幾筆,遠處有黛色的山,還有朝陽,是代表着新的希望。
米星薇盯着那張手繪簡筆畫漸漸出神,身後楊雪曼接完電話走過來,笑着對她說:“我看過這本書,一口氣讀完的,看完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明明應該是絕望的,可不知為何,讀完心裏空落落地,總覺得所有人都是壞人,可卻又怪不起任何一個人。”她頓了下,忽然又問:“你的想法是什麽?”
悲劇從來都是讓人印象深刻的那一個,人總是對不好的更上心,總希望故事的結局是完美的,可有時候,殘缺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完美。
米星薇合上書,牽起嘴角笑着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人的經歷不同,想法也自然不同,不過,這才是讀書最大的樂趣,不是麽?”
楊雪曼也牽唇一笑,表示認同。
米星薇笑說:“原來楊編劇也是我的讀者。”
楊雪曼笑着說:“那自然,待會還得問你要個特簽呢!”
米星薇二話沒說,拿筆在書簽背面潇灑地簽下了自己的筆名,還寫了特簽,笑着說: “這是第一本特簽,算是我初次見楊編劇的禮物。”
楊雪曼高興地接過,裝在了包裏。
簽售會進行得很順利,八百本全部銷售一空,比預計的時間拖了好一會兒,不過還是有好多讀者沒有等到,明後天的人數應該會少一些了。
簽完八百本書後,已經是傍晚了,夕陽西斜,米星薇覺得自己的手都快寫斷了,天知道,她當年開啓寫作生涯的時候,為什麽要起個這麽長又殺馬特的名字,真的簽到手抽筋啊!!
收拾完場地,天已經擦黑了,南城的天氣早晚溫差很大,白天還熱得要化了,晚上忽然刮起一陣風,吹得公園裏的樹葉沙沙作響。
楊雪曼整理了下包,道:“星薇,我先走了,明天見!路上注意安全!”
米星薇笑着和她揮手,“好,明天見!”
收拾完東西,米星薇走出了公園,剛要掏出手機準備打個滴滴車,才想起來楊雪曼白天給她的編劇指導筆記落在了桌子抽屜裏,她還打算晚上回去研究下,于是又折回去。
這公園是個老公園,很大,樹又多,許多設備年久失修,路燈壞了好幾盞,只有噴泉那兒有點昏黃的亮光。
米星薇打開手電筒,順着剛剛的記憶往回走,可天太黑,小道繞來繞去,都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兒了。
前面烏壓壓的一片,米星薇停住腳,風也越刮越大,吹得她有些冷。忽然想起來白天,那個保安大爺,說公園最近有變态,她就覺得心裏毛毛的。
算了,明天再來拿吧。
她掉頭往回走,剛走了兩步,前面樹叢裏突然沖出來個人,站在昏暗的燈光下,面目猙獰地沖她笑着。
米星薇看見那人頓時吓得魂都沒了,腿肚裏發軟,盯着那滲人的笑,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那人忽然脫了褲子。
“啊啊啊——”米星薇吓得掉頭就跑,她這才意識到自己遇到那個變态了,還是個暴露癖的變态。
那變态看見米星薇吓得大叫,立馬拎着褲子跟在後面追她,帶着邪惡的笑容。
前面一片漆黑,旁邊有個公用衛生間,門口有燈亮,米星薇下意識跑進去,反手鎖上門。洗手間裏有燈光,她盯着那門,緊張地大氣不敢出,生怕那變态跟上來。
怎麽辦?
她慌亂地腦子裏一片空白,下意識掏出手機就要報警,下一秒,眼前的門忽然有敲擊的聲響,米星薇吓得往後退了兩步,與此同時,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唐亦安打來的。
米星薇想也沒想就接通,她吓壞了,盯着眼前被敲得叮咚作響的門,帶着哭腔喊:“唐亦安,我遇到變态了,唐亦安……”
那頭唐亦安聽見電話內的哭聲,眉眸微黯,聲音帶着急切,問:“別怕,你現在在哪兒?周圍有沒有躲避的地方,有沒有傷着?”
米星薇聽見唐亦安的聲音,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抽噎道:“沒有,我在環錦公園……在洗手間,那人就在門外……”
唐亦安拿着手機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安慰她:“別怕,我馬上過去,你鎖好門,保險也鎖起來,不要說話。”
米星薇聲音裏帶着顫音,點點頭:“嗯……”
電話沒有挂,米星薇甚至能聽見那頭唐亦安開車門的聲音。她盯着外面的門慢慢往後退,把自己鎖在裏面的洗手間裏,萬一外面的門被打開了,裏面也還有一道開關。
她靠着牆縮在最裏面,閉着眼睛不敢看前面,更不敢看頭頂,生怕頭頂上突然伸出一張臉來。電話裏的唐亦安不住地安慰她,和往日一樣的溫柔,“別怕,我就來。”
門外的聲音漸漸消失了,寂靜的洗手間裏,沒有一點聲音,米星薇聽着電話裏溫柔的聲音,心也慢慢緩和下來。
唐亦安車開得極快,連闖了兩個紅綠燈,十分鐘後将車停在了環錦公園門口,下車就往洗手間方向狂奔過去。
公園裏一個人都沒有,洗手間門外的變态也不見蹤影,她沖上去敲門,喊道:“薇薇,是我。”
米星薇聽見手機裏的聲音和門外的聲音重疊,這才知道唐亦安來了,她哆嗦站起來去開門,一點一點旋開門把,最後看見唐亦安那張熟悉的面容,這才渾身軟下來,鼻頭一酸,眼淚汪汪地哭道:“唐亦安,剛剛真的吓死我了!”
唐亦安直接勾手将人擁進懷裏,不住地輕撫她的頭發,氣喘籲籲安慰道:“不怕了,不怕了……”
緩了好一會兒,米星薇這才平複下來,她撐開唐亦安的懷抱,背手抹了抹眼淚,嗫嚅問:“你在附近啊?”
唐亦安睨着她,低聲嗯了聲,皺眉問她:“這麽晚了,你還留在公園幹什麽?”
米星薇低頭說:“我掉了樣東西。”
“找到了嗎?”唐亦安心也慢慢平複下來,天知道,她在電話裏聽見她哭聲的那一刻,有多慌張。
米星薇搖搖頭,“沒。”
唐亦安将臂彎裏的外套披在米星薇身上,伸手牽過她的手,說:“不找了。”
“你住在哪兒?一個人還是兩個人?”唐亦安牽她出來。
米星薇跟在她身後,眸光落在唐亦安拉住她的手上,她惘惘地,老實說道:“一個人。”
唐亦安沒有再問,直接牽了她出公園,上車替她系好安全帶,然後才發動車子,問:“身份證帶了嗎?”
米星薇:“帶了,你要帶我去哪兒?”
“回酒店。”唐亦安垂眸說。
米星薇沒敢說話,腦子裏只一門心思想着,剛剛在洗手間外,唐亦安叫了她一聲“薇薇”,她心裏忐忑地七上八下,再加上被吓得不輕,腦子裏亂糟糟地,什麽也理不出來。
車開得平穩,窗外路燈照進來,影子拉長又拉短,二十分鐘後,車子停在了一個酒店門口。
一看就是高級酒店,不是她之前住的那個濱海酒店。
米星薇下車,跟着唐亦安走進去,走到前臺的時候,唐亦安轉頭看她,說:“身份證呢?”
米星薇知道唐亦安要給她重新訂個酒店,她說:“我行李箱還在原來那兒。”
“明天再去拿吧。”
“哦。”米星薇哦了聲,從包裏掏出身份證遞過去,前臺拿了張單子和筆,說:“米小姐,請在這裏簽字。”
米星薇拿起筆,想也沒想在簽字處潇灑地簽下了自己的大名。
前臺拿過單子,擡眉看了眼米星薇,忽然問:“你就是汀城一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