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
“啊, 沒事兒。閨女啊,快,讓莫将軍進去坐!”劉香拉着莊詩妍的手, 熱情殷勤地往裏讓。
莊詩妍又去看莊遠志:“爹,家裏怎麽了?”
“閨女, 沒事,不過是跟你二叔家一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走,咱進去。”莊遠志也不願意說。
莊詩妍又去看莊雲松和莊雲鶴, 二人忙往院外跑:“我們去幫忙搬東西!”
顯然, 莊家幾口人現在并不想告訴她發生了什麽。
莫蒼微微低頭輕聲問:“可要我來問?”
莊詩妍擡頭看了看莫蒼,又看了看忙忙活活的護衛, 還有不遠處圍觀的村民, 琢磨了一下搖搖頭。
和二叔家的矛盾,那就是家事, 看爹娘這樣并不想讓外人知道。
而且爹娘他們看起來也并沒有受傷, 也不急這一會兒了, 那等先安頓好了, 她再問吧。
“哥哥,我想晚一會兒自己問。”莊詩妍往莫蒼這邊靠了靠,用手擋着嘴, 仰着頭看着莫蒼用氣聲說。
“好, 若是有難處, 或是有人不長眼, 跟哥哥說。”小姑娘不避外人的親昵,莫蒼心中愉悅,掃了一眼莊家人略帶震驚的目光, 也微微低了頭湊近了些小聲說。
莊詩妍乖巧點頭:“哥哥,現在我有鞭子,還有個錘子!”
……
這是準備在這莊家村大殺四方嗎?
莫蒼不禁莞爾,寵溺看着小姑娘,沒再說話。
“娘,我住哪屋?我,還有錢媽媽,飛雪,雨珍。”莊詩妍拉着劉香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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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女,房間都收拾好了,你們就都睡東廂房,裏屋兩間,外屋兩間,睡你們四個人,你看可成?我跟你爹,還有你大哥和小弟睡西廂房兩間。”劉香回握着莊詩妍的手。
“可以的,娘,有地方住就行的,你帶我去看看。”莊詩妍興致勃勃。
“好!”劉香拉着莊詩妍,娘倆往東廂房去,邊走邊說着話。
被落在後面的莫蒼:……
“莫将軍,您也進來坐坐?”莊遠志頗為拘束的往裏讓着莫蒼。
“也好,我跟去看看。”受到主人家邀請,莫蒼看着前面走遠的莊詩妍,擡腳跟上。
院子外頭,飛雪和莫十一正指揮着一群護衛正呼啦啦往下卸東西。
有兩名護衛先行把錢媽媽擡了下來,雨珍在一旁護着往裏走。
“雨珍,把錢媽媽擡這邊來!”莊詩妍站在東廂房門口,對着雨珍招手。
雨珍抱着莊詩妍的三個家底盒子,跟在兩名護衛旁邊,一直把錢媽媽擡進了屋子,放在了外間的床上。
莊詩妍先前就和劉香說過這錢媽媽是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奶娘,把她從小照顧到大,對她很好,劉香自是非常感激,拉着錢媽媽叫着老姐姐好一頓寒暄。
莊詩妍看她們聊得來,也不管了,讓雨珍在屋裏照看着歸置新搬來的物品,就拉着莫蒼颠颠跑去院子看熱鬧。
護衛們人高馬大,力氣足,辦事利索,沒一會兒五個馬車的東西都卸了下來,陸續搬進了屋裏。
本就不寬敞的東廂房一下擺得滿滿登登,幾乎都沒地方下腳。
衆人站在門口,劉香和莊遠志看着這場面,很是過意不去,有些不知說什麽好。
莊詩妍大概能猜到他們的想法,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只是抱着劉香胳膊軟軟地道:“娘,我餓了呢!”
莊家夫婦一聽閨女餓了,這還得了,劉香拍拍莊詩妍胳膊:“娘和你爹早就把飯菜備上了,再炒兩個小菜就好,你等着啊,娘這就去弄。”
夫妻二人急匆匆出門去了西廂房邊上的廚房忙活。
莊遠志走了兩步又倒回來,熱情又有些局促地對莫蒼說:“莫将軍,您也留在這吃,您帶來的人我們也都備了簡單的飯菜,也都請一起留下來吃個飯。”
話落,也不等莫蒼答複,轉身就去忙,一如上次那般純樸地霸道。
莫蒼微微笑着點了下頭。
莊詩妍見飛雪和雨珍正指揮着幾個護衛們幫忙擺東西,也沒地方坐,看到櫃子上擺着的那個刀盒,抱起來夾在胳肢窩下面,扯着莫蒼的袖子往院裏走:“哥哥,我們去找我大哥。”
見小姑娘夾柴火的姿勢夾着那把刀,莫蒼不禁莞爾,伸手把刀盒拿進自己手裏,淡笑着跟着往外走。
院子裏,莊雲松剛去院子後頭割了一大捆青草,此刻正在幫着喂馬。
莊雲鶴則圍着閑下來的護衛繞來繞去,看着護衛們身上的劍,好奇地上去東摸摸西摸摸。
“大哥,雲鶴!”莊詩妍對着他們招手。
兩人快步走了過來,走到近前都先跟莫蒼打了個招呼,莫蒼微微颔首。
“大哥,莫蒼哥哥送了你一把刀,你試試看。”莊詩妍指了指莫蒼手裏的刀盒。
莊雲松一聽,兩只手在衣服上擦了幾下,猶豫着不敢伸手去接,像是不信一般一再确認:“給我的?”
“嗯,是莫蒼哥哥說你可能會喜歡,就送了你這把刀,你快拿着。”莊詩妍從莫蒼手裏拿過刀盒就塞進莊雲松懷裏:“大哥我跟你說,這刀可貴着,值十兩銀子呢。”
再次聽到十兩銀子,莫蒼嘴角抽了抽。
莫蒼琢磨着要不要待會兒私下跟小姑娘說一說這刀真正的價格,不然他怕這刀只值十兩銀子的話傳将出去,傳到那人耳中,怕不是要暴跳如雷跑來把刀奪回去才肯罷休。
“我天,十兩銀子?這麽貴重?”莊雲松一聽莊詩妍的話,小心翼翼地把刀盒抱在懷裏半天不敢打開。
……
莫蒼一看,打消了先前的念頭。罷了,要是真說了,怕不是要把這刀給供起來。
“大哥,哥哥還說會差人來教你一套刀法,那你可要好好練,到時候你要保護我的。”莊詩妍眨巴着一雙大眼睛,對着莊雲松笑着說。
“那是自然,你是我妹子,我不護着你護着誰?”莊雲松拍了兩下胸口,豪氣雲幹。
莊雲松異常鄭重地給莫蒼行了禮,道了謝,表示一定好好練,絕不辜負莫将軍的好意。
莫蒼淡笑着颔首。
莊雲鶴眼巴巴看了看莊雲鶴懷裏的刀,又眼巴巴看了看莊詩妍。
莊詩妍伸手摸了摸雲鶴的頭,一本正經的說着:“雲鶴,你現在要讀書,不過你要想要兵器,姐姐那裏有個鞭子,到時候借你玩兒,刀太危險了,你還小。”
看小姑娘繃着小臉,一副老成的樣子,莫蒼唇角勾起。這不是昨日他說她的話,小姑娘還挺會現學現用。
莊雲鶴聽話的點點頭。
“姐姐也有禮物送給你,晚一點兒拿給你。”莊詩妍笑着說。
“謝謝姐姐。”莊雲鶴懂事的道謝。
幾個人在院裏東拉西扯說着話。
劉香和莊遠志端着一大盆青菜蛋花湯和一大盆油餅出來給護衛和車夫們,順便叫了莊詩妍和莫蒼過去吃飯。
莊詩妍一聽飯好了,樂呵呵拽着莫蒼袖子就往屋裏走,一邊走一邊問:“娘,錢媽媽那裏有了嗎?”
“有的,有的,錢媽媽,雨珍和飛雪兩個姑娘,我都分了飯菜,馬上端過去。”劉香樂呵呵道。
“辛苦娘了!”莊詩妍看着自打她進門就忙得腳不沾地的劉香,心理有些過意不去,“娘,以後我和雨珍也可以幫着幹活的。”
她不是什麽千金大小姐,回到了自己家裏,自然要幫着爹娘幹活。錢媽媽腿受傷了要養着,飛雪是莫蒼哥哥的護衛,等她在家裏安頓好了就讓飛雪回去,所以只說了她和雨珍幫着幹活。
“傻孩子,這些日後再說,咱們先吃飯,你不都餓了嘛。”劉香拍了拍莊詩妍的手笑着說。
知道莊詩妍今天回來,這頓飯莊家夫婦提前就備好了材料,自是比上次豐盛許多。
一頓飯,可謂吃得賓主盡歡。
吃了飯喝了杯茶,莫蒼念着小姑娘有午睡的習慣,不想過多打擾,起身告辭。
莊家人一直把他送到大門口。
莫蒼吩咐把兩輛敞篷馬車都留下,莊詩妍又是一頓拒絕,可沒人理會她,車夫們趕着那五輛拉貨的馬車都往前走了,護衛們都翻身上了馬。
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紅撲撲的臉蛋,莫蒼右手手指摩挲了半天,掃了一眼妍兒身後那一大群人,終是把手背到身後,微微傾身淡笑着說:“好好的,過幾日我來看你,有事兒叫飛雪送信。”
莊詩妍眼淚汪汪癟着嘴,乖乖巧巧點頭對莫蒼說:“哥哥也要好好的!”
莫蒼哥哥是她來到這裏遇到的第一個好人,在她最孤獨最無助的時候救了她,又帶她去丞相府給她撐腰,還把她帶回将軍府給了她溫暖的落腳之地。
兩個人連日來可謂朝夕相處,此刻要分開,莊詩妍心中傷感,卻也說不出別的話,只一個勁兒地看着莫蒼,眼帶不舍。
那濕漉漉的眸子讓莫蒼心裏狠狠地一揪,不忍再看,翻身上馬,帶着護衛呼啦啦奔馳而去。
莊詩妍偷偷伸手抹了抹眼睛,一直看着他們走遠看不見,這才轉身跟着衆人回了屋子。
雨珍也不用莊詩妍吩咐,勤快地去幫着劉香收拾洗幹淨了碗筷。
莊詩妍有心問問上午的事情,但見劉香一直在捶腰,忙催着她和莊父去歇個晌午覺。
二人一大早起來就一直忙個沒停,又遇到那些糟心事,此時已是筋疲力盡。客人都走了,剩下自家人,二人也不想再硬撐,讓莊詩妍也去歇息,二人就回了房。
東廂房,雨珍打了盆水,浸濕了帕子遞給莊詩妍:“姑娘,你累不累?擦把臉快躺會兒吧。”
莊詩妍接過帕子擦了擦臉,點點頭:“還真有些困了。”
“那您快去裏屋躺着。”雨珍道。
“錢媽媽,你也累着了吧?剛才在馬車上颠着腿沒?”莊詩妍走到床邊拉着錢媽媽的手問着。
“姑娘,老奴都好着呢,剛才吃得也很好,你快去歇着。”錢媽媽一路上受到禮遇,來到莊家,姑娘的親娘也不拿她當外人,直喚她老姐姐,她這心裏舒坦,精神頭很好,笑着趕莊詩妍去歇着。
莊詩妍連連打着哈欠,見錢媽媽都好,聽話地轉身走去了裏屋。
飛雪正在幫她鋪床,見她進來忙走上來,伸手去幫她摘簪子拆頭發:“姑娘,您看您都困成什麽樣了,趕緊躺下。”
“飛雪,你也去歇着吧。”莊詩妍披散着頭發,踢了鞋子爬上床。
“奴婢不困,就守在外間。”飛雪幫莊詩妍蓋好薄被,退了出去。
莊詩妍一覺醒來,已是一個時辰之後。
雨珍和飛雪聽到動靜都走了進來,伺候她換了件外衣,又幫她梳了頭發。
幾人去了外間,把給莊家人帶的禮物都拿上,又單獨拿了五十兩散碎銀子出來單獨拿荷包裝了,一起去了西廂房。
一進門,莊詩妍見一家四口正坐在桌邊愁眉不展,似是在商量什麽事,上前喊了句:“爹,娘,大哥小弟!”
“閨女來了,快坐。”劉香見到莊詩妍,臉上馬上現出一抹真心實意的笑容。
“爹,娘,這些是我在京城裏買的,這是給爹的酒,這是給娘的簪子和镯子,這是給小弟的筆墨紙硯,還有書,我的一點兒心意,還請不要嫌棄。”莊詩妍一邊說,一邊從飛雪和雨珍手裏接過,一一遞了過去。
劉香和莊遠志忙站起來,手忙腳亂去接,滿臉笑意:“哎,傻閨女,回了自家還這麽客套做什麽。”
莊雲鶴接過筆墨紙硯和書籍,鄭重其事給莊詩妍施禮:“姐姐,我會好好讀書的。”
莊雲松先就收了一把寶刀,此刻笑呵呵地站在一旁看着。
“這還有點心,也是我從京城帶來的。娘,這些盒子裝的是咱自家吃的,這些油紙包的您看着拿去送給親戚。”莊詩妍一一解釋着。
“哎,哎,好。這點心你拿過去幾盒放你屋裏,餓了的時候墊墊肚子方便。”莊詩妍想的如此周到,讓劉香很是感動。
“還有這盒龍須酥,是桃花味的,是京城裏有名的百芳齋新出的口味,很好吃,你們也嘗嘗。”莊詩妍又把那盒龍須酥遞上。
劉香連忙推拒:“閨女,你覺得好吃你就留着吃吧,這都這麽多了。”
“莊夫人,無妨的。我們家将軍見莊姑娘愛吃,連着在百芳齋訂了一個月的分量,接下來這個月,我們将軍每天會派人再送來的。”一盒點心推來推去,飛雪看不過去,忙說道。
可那語氣怎麽聽怎麽帶着些炫耀,也不知是炫耀她家将軍對莊姑娘好,還是炫耀她家将軍有錢連着訂了一個月。
劉香和莊遠志一聽這話,神情凝重對視一眼。這莫将軍對自家閨女是怎麽個心思?
“是啊,娘,你拿着,明兒還有的,一個月吃下來,怕是我都要吃膩了呢。”莊詩妍卻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妥,笑眯眯說道。
“娘,我還給咱全家人買了布料,太多了沒搬過來,待會兒您跟着我去那屋看,雨珍和錢媽媽都會做針線,你和她們商量看怎麽做。”莊詩妍又接着說道。
“哎,哎!”劉香已經無力拒絕了,只一個勁兒的應着。
“娘,這是五十兩銀子,您收着,花沒了我那還有。”莊詩妍把荷包從雨珍手裏接過來,塞到劉香手裏。
“哎,這可不能要,這可不能要!閨女啊,這錢你自己攢着,娘可不能要,家裏雖說比不上那高門大戶,但添幾個人吃飯還是不成問題的。”劉香說什麽都不要,硬往回塞。這親閨女打小就沒在家養着,這怎麽能跟好不容易找回來的親閨女要銀子。
莊遠志也跟着在旁邊一直說不要,可不能要。
“娘!”莊詩妍抱着劉香胳膊撒嬌:“我還有銀子,現在咱們是一家人,你要跟我見外,我在這家裏住得不踏實。”
“……”莊詩妍把話說到這份上,劉香和莊遠志對視一眼,也不好再拒絕,只好接了荷包:“那娘給你攢着!”
“娘,這就是給家裏花的,不用給我攢,我那還有呢。”莊詩妍見劉香終于收了,眉眼彎彎笑了。
……
看着莊詩妍沒心沒肺的樣子,劉香有些發愁,苦口婆心勸道:“閨女啊,娘不知道你有多少銀子,但你有銀子這事兒,可不能跟誰都說,自己藏着就好,這窮鄉僻壤的,讓人知道了怕不安生。”
莊遠志也說道:“是啊,閨女,你娘說的對,這老話說得好,財不可外露!”
“爹,娘,我知道的!”莊詩妍明白君子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只不過她直覺爹和娘都是好人,這才不避諱。
“哎,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咱尋常老百姓家,凡事可得多個心眼。”兩口子又連連說了幾句,生怕自家閨女給人騙了去。
莊詩妍看着一家人笑意盈盈,心情很好,也跟着高興,傻乎乎地直樂。
“對了,娘,早上我剛來那陣,家裏發生了什麽事?”莊詩妍問道。
莊遠志和劉香對視一眼,二人皆是點點頭。如今閨女如此不見外,他們也不能把她當外人,這親戚之間到底是個什麽情況,遠近親疏的還是要跟閨女說清楚才好。
劉香想起早上那些糟心事,臉上的笑意頓時沒了,微微嘆了一口氣:“閨女啊,你如今回家來了,這些事兒,娘也就不瞞你,免得你不知情,日後再吃什麽悶虧。”
“娘,您說,我聽着。”莊詩妍小臉緊繃。
“你爺爺奶奶早些年身體不好就都走了,你爹就只有一個親兄弟,也就是你二叔。你二叔家住在村子後頭,靠在山腳下。我們家跟你二叔家早些年關系還不錯,但自打發生了一件事兒之後,關系就崩了。”劉香絮絮叨叨開始說。
“什麽事兒?”莊詩妍好奇問道。
劉香嘆口氣:“這事兒還和雲芙有關,啊,就是那先前在我們家的魯相家的小姐……”
莊雲芙是魯玉婉在莊家時的名字,說起這個當親閨女養了十五年,卻在知道身世之後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跑了的人,莊遠志和劉香都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心中不免有些難過。
怕是那高門大戶的小姐瞧不起他們這農戶人家吧。
不過好在,自己的親閨女更貼心,更可人。
“和魯玉婉有關?”莊詩妍回頭看了看雨珍和飛雪,她們二人也是面露疑惑。
“嗯,”劉香接着說:“你二叔家也有個姑娘,叫雲芝,比你大上一歲,今年十六歲。在她七歲那年,魯家姑娘六歲,除夕夜兩家合在一起吃了團年飯。吃了飯幾個孩子湊在一起,圍着爐子烤紅薯,也不知怎的,魯家姑娘看上了雲芝烤好的那個,就問雲芝要,雲芝就是不給,那魯家姑娘氣不過,拿起燒得通紅的爐鈎子就砸在了雲芝的臉上……”
莊詩妍聽得一個激靈,下意識伸手在自己臉上摸了兩下。滾燙的鐵鈎子燙在臉上,那得多疼!
“娘,還不是魯家姑娘見雲芝妹妹烤的那個直往外冒糖,看着好吃,就想要。”莊雲松眉頭緊鎖補充道,原來那個從小處處要尖,一點兒虧都不吃的姑娘竟不是他親妹子。
“那雲芝姐姐的臉?”莊詩妍問道。
“哎,好好的一張臉算是毀了!左臉上一個鈎子形的傷疤。當時爐鈎本就燒得通紅,魯家姑娘雖說那時才七歲,但當時生氣發狠,那一鈎子下去,雲芝的臉登時就……”劉香重重嘆了口氣。
“當年我們家給找了大夫,出了醫藥費,可那疤卻是再也去不掉了。我和你爹東借西借湊了二十兩銀子賠了過去。”劉香說完,想起那幾年還債的苦日子,心中還一陣陣發澀。
請了大夫,出了醫藥費,還賠了二十兩銀子,也算是做了該做的。莊詩妍微微點頭。
“但你二叔家就那麽一個姑娘,這麽多年來,你二嬸想起來就來鬧上一場。尤其是這幾年雲芝也大了,卻因為這臉一直沒定親。也因此耽誤到了你二叔家雲柏娶親,你二嬸心裏不痛快,就越發見不得我們家好,但凡我們家裏有點兒好事,你二嬸就會來撒一陣潑。今兒早上是聽說了你要回來,來了就是一邊破口大罵,一邊到處霍霍。”劉香想起早上那些糟心事兒,又忍不住嘆氣。
“那就沒攔着她?”莊詩妍問道。
“這怎麽攔?她一個婦道人家,你爹你大哥和雲鶴也不好上前,娘一上前她就跟娘撕扯,總是我們家理虧,娘也不好跟她動手,今兒你又要回家,只能由着她去了,等她撒完氣也就走了。”劉香搖了搖頭,語氣裏滿滿的無可奈何。
“這事兒雖說是我們家理虧,但該做的補償也盡力做了,每次二嬸來鬧,我們家人不好攔,那二叔家就沒一個人勸着些?”莊詩妍又問。
“早些年你二叔和雲柏還是會勸的,但每次一勸,你二嬸就發瘋一樣罵他們爺倆,說他們窩囊廢,吃裏扒外,罵得很難聽,後來也就都不敢再勸了,由着她撒完氣也就回去了。”莊遠志說道。
“那雲芝姐姐呢?她這些年怎麽樣?”莊詩妍莫名覺得有些心疼莊雲芝。
“哎,還能怎麽樣,姑娘家都愛美,自打臉毀了之後就一直不太敢見人,尤其是前些年一次出門被村裏的皮孩子追着罵醜八怪之後,再也沒出過門,整日躲在家裏,這都多少年了,我也沒見過她人,怕是心裏也苦吧,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劉香想起小時候長得粉粉嫩嫩的莊雲芝,心裏也替她難受。
莊詩妍覺得心情很是沉重。他們一家人都長得很好看,想必雲芝姐姐應該也長得不差吧。
“娘,你剛才說雲芝姐姐嫁不出去,還耽誤到了雲柏成親?這有什麽關系?”莊詩妍不懂。
“雲柏跟雲松同歲,今年也十七了,本來今年年初就該成親了,可人家那姑娘嫌棄他家裏有個嫁不出去的小姑子,說是不想一輩子家裏有個累贅,就退了親,嫁了別人。”劉香說道。
十七歲就該成親了?那大哥不也十七歲?怎麽還沒成親?
莊詩妍偏頭看向莊雲松,眨着一雙好奇的眼睛。
感受到親妹子的八卦眼神,莊雲松老臉一紅,站起身來:“這說着雲柏,妹妹看我作甚?”
“你哥哥也定了親,就是鄰村的姑娘,叫江玉蓮。玉蓮可是個好姑娘,只不過玉蓮她娘這幾年身體不好總病恹恹的,玉蓮她大嫂性子不好,玉蓮就想多陪陪她娘。”劉香說起沒過門的兒媳婦,滿臉笑意。
“呀,哥哥都有嫂嫂了,那我待會兒去挑兩件首飾,什麽時候哥哥幫我送給嫂嫂。”莊詩妍忙說道。
莊雲松有些不好意思,搓了搓腿紅着臉道了謝。他妹子給他做臉,他不能拒絕。
“娘,以後二嬸再來,你叫我,我幫你攔着她。也不能總這麽由着她鬧一輩子吧,我看院子裏的小白菜都踩爛了一大片,怪可惜的。”珍惜食物的莊詩妍當真無法理解,為什麽這些人要跟食物過不去,那小白菜那麽嫩,怎麽下得去腳。
“還有家裏的雞,我也沒見着了。”莊詩妍想起那一地雞毛,又想起上次來吃的那根香噴噴的雞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一陣陣心疼,小臉垮了下去。
“姐姐,雞還在,二嬸把雞欄弄倒了,雞都吓跑了,待會兒自己就能回來。”莊雲鶴莫名感受到了莊詩妍的失落,忙說道。
“雞還在?那就好,那就好!”莊詩妍大眼睛亮亮的,忙拍着胸脯感嘆道。
莊雲松噗嗤一聲笑出來,指了指莊詩妍,又指了指莊雲鶴,笑道:“一對愛吃鬼!”
莊詩妍和莊雲鶴對視一眼,都呵呵笑了。
本來聊到莊二叔家的事,大家心情都很沉重,氣氛也很壓抑,可被莊詩妍這麽一弄,大家都被逗樂了。
莊遠志說道:“閨女,今兒你剛回來先歇上一天,讓你大哥和雲鶴帶着你們四處逛逛。你外祖母和舅舅家的人我們也送了信去,他們都想見見你,你看如果合适的話,要不咱明兒請他們過來家裏吃頓飯?”
“行的爹,沒有什麽不合适的,你和娘安排就好。”莊詩妍笑着說。
“哎,那行,那爹等會兒就去隔壁村送個信,你兩個舅舅家都住在隔壁村,和你未過門的嫂子一個村的。你大哥這門親事還是你大舅母給保的媒。”莊遠志也笑着說。
“那要不,也順便把我大嫂一家也請來?我也好見見。”莊詩妍建議道。
莊遠志和劉香商量了幾句,覺得可行,于是,莊家明日請客之事就這麽定了下來。
“那二叔家呢?請不請?”莊雲松說道,“請了,二嬸來了會鬧,不請,估摸計二嬸更是要來鬧。”
想到莊二嬸這麽多年的蠻橫做派,一家人集體沉默了。
莊詩妍左看看右看看,大眼睛轉了轉,開口說道:“那要不,我待會兒提點兒點心過去二叔家認認門,拜訪一下?”
也順便會會那個二嬸,當然她得帶上飛雪。
“不行!”莊家四口人齊齊出聲拒絕。
一家人突然大嗓門嚎一嗓子,莊詩妍吓得一個哆嗦,不解地看過去:“為什麽?”
“閨女,聽話啊,你二叔家你可去不得,就你這小身板,被你二嬸推一把就得倒了,咱可不去。”劉香直着急。
“是啊,閨女,你可不能去啊!你二嬸本就因她家雲芝對咱家有怨恨,如今看見你還不得把氣撒你身上。”莊遠志說道,“那什麽,那我先去他二叔家一趟,跟他二叔商量看看。”
“爹,我陪你去!”莊雲松站了起來。
“行。把妍兒給我買的酒提上一壇,再拿兩包點心,我現在就去,若是他二叔那裏能勸住,晚一點兒我就去隔壁村送信,咱明兒就請客,若是她二嬸不聽勸,……那咱就晚幾天再請。”莊遠志說道。
“行,那你快去吧。”劉香張羅着去拿了兩包點心,又提了一壇酒,遞到雲松手裏,囑咐道:“雲松啊,待會兒不管你二嬸說啥,莫發脾氣,知道嗎?”
“娘你放心吧,我知道分寸。”莊雲松一手提點心,一手提酒壇,跟着莊遠志出門去了。
莊詩妍看着走出門去的父子二人,有些蠢蠢欲動,站起身對着劉香說:“娘,我想出去逛逛。”
“去吧,去吧,讓雲鶴帶着你四處走走,我這會兒也沒什麽事兒,去找錢媽媽說說話,順便看看布料。”劉香笑着說。
莊詩妍帶着幾人出了西廂房房門,小聲對飛雪說:“飛雪,你去把我那鞭子帶上。”
飛雪應是,腳步飛快回去東廂房拿了莊詩妍那根黑色鞭子出來,遞到莊詩妍手裏。
莊詩妍拿在手裏揮了兩下,把莊雲鶴扯到自己身邊,小聲說:“雲鶴,走,我們偷偷去二嬸家。”
“姐姐你不能去,二嬸可兇了,嘴巴還毒,我不帶你去,不然爹娘指定要罵我。”莊雲鶴連連擺手,轉身就要跑。
“哎,雲鶴,你給我站住。”莊詩妍伸手抓住雲鶴胳膊,伸手指了指飛雪的佩劍:“看到沒,你飛雪姐姐可是個高手,別說一個二嬸了,來十個二嬸都擋不住她。”
飛雪一聽這話咧嘴笑了:“姑娘,那您可說少了,就你二嬸那樣的普通婦人,別說十個了,來個百八十個,奴婢都不在話下。”
莊雲鶴一聽這話,崇拜地看向飛雪,湊過去甜甜地叫了句:“飛雪姐姐,那你能不能教教我?”
十歲大的男孩子長得跟個小姑娘似的清秀俊俏,又和莊詩妍那般像,此刻眼巴巴看着她,飛雪只覺得無法拒絕,豪邁一揮手:“行,閑來無事我就教教你,不過你可不要怕吃苦。”
“我保證不怕!”莊雲鶴立馬挺胸保證。
“雲鶴,現在可以走了吧,快點兒,不然我怕爹和大哥吃虧。”莊詩妍扯着莊雲鶴胳膊就走。
“姐姐,我跟你說,二嬸罵人可難聽了,你待會兒把耳朵堵上。”想到莊二嬸那些罵大街的話,莊雲鶴決定先跟莊詩妍提個醒。
“沒事兒,她要是罵得太難聽,我就讓飛雪把她嘴巴堵上。”就像那天堵魯玉婉嘴巴一樣。莊詩妍看了一眼飛雪,飛雪給了個放心吧的眼神。
……
“姐姐,這,這不太好吧?娘說,二嬸再不對,她也是長輩,如果我們做晚輩的不敬,傳出去不好、不好說媳婦兒。”莊雲鶴一張小臉上滿是為難。
這麽小就操心娶媳婦兒了?
莊詩妍被莊雲鶴的話逗得咯咯直樂,樂完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沒事兒,你只管在旁邊看着,姐姐來,不耽誤你娶媳婦兒。”
莊雲鶴看着莊詩妍笑,也跟着一陣笑。
莊二叔家本就不遠,幾個人說着話沒一會兒就走到了,可還沒走近,就聽到了一個婦人大着嗓門正在罵罵咧咧,異常刺耳。
幾人快步走近,就見莊遠志和莊雲松正站在莊二叔家院裏,帶來的酒壇子摔碎在了地上,滿院子的酒味兒,兩包點心也被丢在地上,隔得遠也看不清,也不知那點心還能不能吃。
看這情景,想必莊家父子二人連屋門都沒能進去。
這些人為什麽都喜歡浪費食物?不喜歡就還給人家好了,為什麽要糟蹋。莊詩妍莫名有些生氣,小臉緊繃着。
莊雲鶴扯着莊詩妍的袖子小聲說着:“姐姐,那個瘦高正在罵人的就是二嬸,蹲在一旁地上的是二叔,今天雲柏哥應該是沒在家,不然肯定也得在一旁。”
“別在這假惺惺裝好人!我們不稀罕那點兒破東西!怎麽着,你們家那害死人的小X貨走了,這又來一個,你還當個寶了,還請客,你們倒是過得紅紅火火了,我閨女呢?我閨女被你們害得連門都出不了不說,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莊二嬸兩手叉腰,指着莊遠志和莊雲松大着嗓門叫罵。
罵完莊家父子,莊二嬸又撿起一塊石頭朝着趴在牆頭上看熱鬧的鄰居撇過去:“看什麽看,再看老娘砸死你!”
那鄰居忙把頭縮了回去。
“走,進去!”莊詩妍捏了捏手裏的鞭子,擡腳往裏走。
飛雪和雨珍緊跟着。
“姐姐,姐姐,你待會兒離二嬸遠點兒。”莊雲鶴一陣陣着急。這些年莊家四口人已經被莊二嬸折磨出心理陰影了,見到她是能躲就躲,一點兒都不想靠近。
“爹,大哥,這是怎麽了?這酒壇子怎麽碎了?點心怎麽也在地上?”莊詩妍施施然走了過去,指了指亂糟糟的地上軟軟地問道。
父子二人臉色陰沉着看了一眼莊二嬸,都沒接話茬,齊齊小聲問:“妍兒,你怎麽來了?快回家去。”
“爹,大哥,這酒和點心都是二嬸砸的吧。”莊詩妍語氣肯定,并不是個問句。
“對,是我砸的,怎麽了?你就是那新回來的小崽子?”莊二嬸一看清莊詩妍的臉,眼中頓時充滿嫉恨,又想想自家那窩在屋裏不敢出門的閨女,心中更狠,嘴巴越發惡毒:“呦呵,長得也不比那什麽高門大院的小X貨差嘛,怎麽着就被趕回來了?咋沒把你留在那高門大院,做個小妾通房什麽的?”
這話太過難聽,莊詩妍微微皺了皺眉頭,捏了捏手裏的鞭子。
“放肆!”飛雪臉色瞬間冰冷,厲聲喝了一句,一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