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拾柒
女鬼沉默。
良久,她看向夏劄的方向,躬下腰,虔誠道:“如果……如果我不想轉生,可以投靠您嗎?”
厲鬼之間法力深淺不一,向來就有弱者服從強者的習慣。做人太無趣,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比起有可能的轉生,她更想向強者投誠。
夏劄對待每一個疑問都頗為認真:“我現在也只是個員工,你得問我直系領導。”
沈衮則聳肩:“天師博物館不收外人,外鬼也不行。”
剛說完,他話音一轉:“不過,你想收就收,我壓制得住,可以讓她待在別的地方,不過是多個連合同都不簽的編外臨時工。往大了說,這座城的鬼怪都是我的免費勞動力。”
只不過得了他天博的庇護,等級上就不一樣了。
這世界上多的身不由己的人或鬼,有沒有工作,差別還是挺大的。
沈衮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符紙,燃了之後扔到女鬼手上讓她咽下:“吃下去,你以後如果有什麽邪念異心,就會自燃,魂飛魄散。”
這是個好機會。
女鬼看了夏劄一眼,二話不說吃下了符紙灰。
做完這一切,沈衮不再理會那女鬼,轉頭看向夏劄:“怎麽樣?”
夏劄熟練地豎起拇指,順着笑說:“法力高深,不愧是老板。”
沈衮滿意點頭:“這就是我們日常工作內容之一,你多熟悉流程,争取早日上崗。”
一旁身心都受到傷害的老趙顫抖着嗓音,插話道:“那……那我的車?”
沈衮:“你的車是證物,可能有兇手和死者的DNA遺留,等孫警官來看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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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多小時後,孫警官姍姍來遲。
他三十五六歲的模樣,臉上留有細碎胡茬,國字臉,眉眼端正硬氣,身量中等,肩背強健有力。
與他同行的還有另外一名年輕警官,二十來歲,剛正朝氣。
孫警官和沈衮的确十分相熟的樣子,一下車便徑直走向沈衮,知道他不喜握手寒暄,便直接切入正題:“沈天師,又見面了,這次又麻煩您了。”
沈衮高冷颔首:“沒事。”
女鬼已經隐了身形,兩位警官看不到。
孫警官看向夏劄和老趙,問說:“請問這二位是……”
問是這麽問,他的目光卻是時不時放在夏劄身上。因為他身形修長高挑,一頭墨發黑長柔順,束在頭頂,面如白玉眸似點漆,氣質拔群,怎麽看怎麽不同尋常。
和英氣挺拔不高興的沈衮相比,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奪目。
老趙趕緊伸手和他握手寒暄:“您好您好!孫警官,辛苦您過來一趟,我是給您打電話的車主人,趙勞!”
因為自己異于常人的體溫,夏劄沒有和他握手,而是沖他禮貌點頭,自我介紹道:“您好,我是天博的新員工,夏劄。”
孫警官恍然大悟:“原來是夏天師,失敬失敬,我是孫蒙,一名刑警,這位是我們局的實習警員張天成。”
面對夏劄,孫警官說話的語氣不由自主變得得體文雅起來,對方不握手也不會覺得冒犯。
同時,因為他知道沈衮天師的身份,而天博也是指天師博物館的緣故,便下意識以為,作為天博新員工的夏劄,也是一名天師。
不過在場并沒有人向他解釋這個誤會。
誤會了也好,總比回去做噩夢強。
互相認識後,孫警官和他們再度确定了事件情況,便封鎖了現場,張天成在一旁協助記錄。
做好這一切,孫警官對三人說道:“這次的情況我們大概了解了,各種取樣也已經完成,警方會成立專案組迅速介入調查,有什麽結果我會通知你們……”
“一直到兇手被成功逮捕,‘它’會跟在他們左右。”沈衮提醒。
孫警官雖滿身正氣,但也是會為未知事件感到害怕。
“必須要這樣?”
“否則怨氣難消。”
“好吧。”孫警官勉強接受了這事,雖然本身也不是他說了算,調整了一下心态,“至于靈異事件……”
說到這裏,他跟沈衮打了個啞謎:“老規矩。”
沈衮點頭:“可以。”
夏劄疑惑:“什麽老規矩。”
沈衮:“走近科學。”
最後,老趙的二手車作為取證,還是被留下了。
後面查案辦案的事就不是他們的職責了,他們需要做的就是配合警方,等待消息。
于是三人便打車,回到了天師博物館。
老趙掏的錢。
回到天師博物館,老趙頓時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懷着這樣的心情,他硬是點了燒烤啤酒的外賣,要和沈衮痛訴衷腸不醉不休。
本着能免費吃一頓燒烤的想法,沈衮沒有拒絕他。
适當的蹭飯對于艱難的生活來說,是必不可少的。
喝到後面,老趙有些醉了,不知不覺涕泗橫流,嘴裏念叨着:“兄弟,你是不知道我的苦啊……社會人太難了……”
“畢業頭一年我幹的工作,是咱們本專業的技術人員,我女朋友說我沒前途,一輩子只能吃死工資,我心想這不成啊,在這樣下去我不得分手?于是我就跳槽,去幹營業,跑銷售,舔老板,跪甲方。銷售不好做,酒桌上喝吐那是家常便飯,平時根本忙不得健身,有了點閑錢的同時,啤酒肚也長了出來,女朋友最後還是和我分了手……好不容易攢錢買了輛二手車,還是發生過兇殺案的,我他媽太難了!”
不必吃飯飲水的夏劄靠在窗戶邊上迎着月光小憩,閑暇時的閉目養神,有利于他身體的自我溫養。
沈衮安定地坐在老趙對面,時不時嫌棄得皺眉。
“兄弟啊!”老趙哭嚎,“你有沒有那種符紙,就是可以點石成金的?讓老板甲方喜歡你的?要不讓人瞬間瘦下去幾十斤的?實在不行讓人一夜變帥的也成!”
“變成個像你一樣沒錢的帥比我也是能接受的!”
越說越悲傷,老趙仰頭灌了一口啤酒,把灌裝啤酒往桌子上狠狠一砸。
“再這樣下去,我不過是一個一事無成的死肥宅!”
休息的夏劄聞言,頗為好笑地睜開眼,看向毫無形象的老趙。
沈衮實在被他念得煩,可見夏劄笑了,眉眼清淺,不知怎麽的,突然也覺得好笑起來,于是依言當場拿起朱砂筆黃符紙,畫了一張轉運符,“啪”的一聲拍在了老趙腦門上。
老趙懵:“啥?”
“轉運符。”
買彩票最多只能中一百塊錢的那種。
老趙如獲至寶,趕緊把腦門上的符紙撕下來,珍而重之地疊進了錢包裏:“我能不能好好過就靠它了!”
“你能不能好好過,靠不上除你之外的任何東西。”
“行行行,你說啥是啥!”
這幾天忙于這個事,老趙一直提心吊膽的,工作也進行不下去。如今回憶往昔,更覺得世界上再也沒有比自己更加悲催的人。
直到将沈衮順手畫的轉運符塞進錢包裏,才後知後覺的清醒過來,直愣愣地看着沈衮。
“對了,這符是,免費送我的?”老趙因為酒精而通紅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沈衮挑眉:“不然?”
“卧槽,我……我,我……”老趙滿臉癡呆地喃喃。
“啧,有話快說。”
“我有朝一日,居然從沈不拔手裏白嫖了!”
夏劄聽着,沒忍住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