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肆貳

如今的情況,世上還能有靈蛟出生,且長到這麽大,實屬不易。

小胖蛟還不善于藏匿自己的氣息,雖然圓潤的身子沒了影蹤,可靈氣卻掩飾不住,時有時無。

無不顯示它還在這水流湍急的河中。

想到它可能真的是有所等候,所以才守在了石拱橋前,夏劄不再駐留打擾,站起來,飛身離開了這裏。

夏劄回來的速度比去的時候還快,沒多久就到了醫院外面,和樹下等候的小佳等人會合。

小佳和盧家樂已經叫到了車。

夏劄剛一回來,在場的幾人就都将目光轉向了他,個個眼中都是或崇拜或驚嘆的神情。

這人怎麽就跟從仙俠劇裏飛出來的一樣,如玉如墨,高深莫測。

雖然這幾人是靈異社的社員,專業和年級各有不同,可平日除了慣常給社員講鬼故事,網上搜索未解之謎,他們從沒有見識過真正稱得上“靈異”的事。而現在經過了菲亞一事,又見到夏劄這樣的“高人”,激動和好奇總是在所難免。

因此,夏劄并有在意他們的态度,而是問小佳:“兩個女孩子情況怎麽樣?”

“心情平穩了,我和家樂各叫上了一輛車,需要給夏天師也叫一輛嗎?”

“我自己回去就好。”夏劄婉拒,“你們只管把她們送回去,好好休息一番。”

城郊叫車很慢,等叫上了,車來的也慢。

萊萊和菲亞手腳發軟,靈異社的兩個男生分別背起了她們,幾人一齊往馬路走去。

在這個過程中,幾個人一直跟夏劄攀談着,詢問他關于天師和神鬼的問題。

夏劄并沒有都回答,而是點到為止,怕引起他們過多的好奇。臨到最後揮別的時候,還認真提醒了他們,對這事要有所敬畏,不要試圖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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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這些加入靈異社的社員而言,他們本就對未知的事物,抱有強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而現在經過萊萊一事,他們知道了原來神乎其神的事是真實存在的,這更會令他們感到新奇。

而這種情緒卻是最忌諱的。

好奇本身不是壞事,但還要看好奇的對象是什麽。

其中一個男生忙說:“我們社團也就是平時無聊看看鬼故事,現在知道這事兒是真的,以後鬼故事都快不敢講了,哪兒還敢深入了解。”

他這麽說,夏劄稍稍安了心。

被人背着的萊萊已經從小佳那裏聽說,是眼前的天師把自己和菲亞解救出來。

想到當初天橋下自己的不信任,此刻聽了他的話,連忙狠狠點頭保證說:“謝謝您,我們以後不會這麽莽撞了。”

萊萊卻有些迷茫:“我……經過這次的事,我突然想清了一些東西,以前是我太浮躁了……可是我實在想不到未來除了主播,自己還适合做什麽……”

“如果想不到,其實也不必想那麽遠。有人能為未來做好規劃,也有人适合做好當下的事,譬如為學業努力、珍惜身邊的人。”夏劄說道,“我不太了解‘直播’這個行業,那對我來說太新潮,但既然是和人互動的平臺,熱鬧的時候說說笑笑,寂寥的時候就體面退場也未嘗不可,不是嗎?”

他一番話,說的菲亞先是怔愣,而後心底倏而透澈。

是啊。

她一開始直播的初衷,也并不是為了名利。

小佳滿臉崇拜:“夏天師不僅是個天師,還是人生導師!”

夏劄不好意思:“談不上的,我沒有教師執照。”

小佳:“……大師您好正經。”

目送小佳她們上車,夏劄學着自己乘坐公共交通工具,返回天師博物館。

一路融入人群的感覺十分有趣。

在甲戌路站下了地鐵,走到天博的巷子裏,夏劄忽覺有什麽東西在鬼鬼祟祟跟着自己,氣息時隐時現不易捉摸。

是什麽?

他先是不動聲色地走着,而後突然回頭。

那東西僵硬了一瞬,“咻”地一聲跑到了巷子轉角後。沒過一會兒,又從牆後面慢慢地将頭伸了出來,爪子扒在牆邊,被吓到了一樣淚眼汪汪,直勾勾地瞧着夏劄。

跟在河裏的時候一樣傻乎乎。

夏劄笑了:“你這小家夥,怎麽不知不覺跟過來了?”

見他沒生氣,靈蛟放心地從牆邊走了過來。

“路上沒有被人瞧見吧?”

要是被人看到,當天可就要上新聞了。

靈蛟眼睛還是濕的,聞言左右搖頭。

夏劄打開天師博物館的大門,對它說:“先跟我進來吧。”

在目送夏劄上了公車之後,沈衮就縮地成寸,先他一步回到了天師博物館。

夏劄剛帶着靈蛟進門,入眼便看到院中停着一輛車,而沈衮正抱着手臂倚在車旁閉目養神。

就像等了很久一樣。

聽到動靜,沈衮睜開眼,問夏劄:“怎麽樣?”

夏劄眨眼:“車和圖片上一模一樣。”

沈衮:“然後呢?”

夏劄豎起大拇指,語氣誠懇地誇贊他:“英挺不凡。”

這次誇的是人。

“……也,也就一般吧。”

沈衮環抱在胸前的手放下來,在換個帥氣的姿勢撐在車上和冷漠垂下來中掙紮片刻,最後尴尬地插進了口袋裏。

兩人一蛟進了館內。

“靈眼如何了?”一到裏間,夏劄就擔憂地詢問。

說到這件事,沈衮神情嚴肅起來:“已經修補好了。不過關于靈眼這次的異常,我需要查閱一些師父留下來的資料,查完後再跟你詳說。”

沈衮這樣說,證明這次的事非比尋常,夏劄點點頭:“好。”

先将靈眼一事暫且放在一旁,夏劄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小胖蛟,對沈衮說:“說起來,你好像一直沒在意它,是不顯眼嗎?”

分明怪可愛的。

沈衮俯視那靈蛟:“怎麽會,這麽胖,一眼就看到了。”

靈蛟聽懂了這句話,氣得想蹦兩下,卻沒蹦起來。

沈衮往前走了一步,威壓攝人,靈蛟頓時吓得渾身僵直,身子倏而縮小,變成了筷子長短,爬到夏劄肩頭瑟瑟發抖。

它身長成了筷子長短,胖瘦卻遠沒有那麽纖細,縮小後愈顯得圓潤笨拙。

夏劄安撫了一下靈蛟:“我是解決委托的時候遇到它的,不知怎麽的,就跟過來了。”

“它那時,是在走蛟。”

夏劄好奇:“你怎麽知道?”

他還沒有說自己在哪裏碰到的靈蛟,靈蛟當時又在做什麽。

“咳。”沈衮輕咳一聲,小聲說,“……我看見了。”

夏劄卻沒糾結這個,而是問道:“走蛟是什麽意思?”

“走江大蛟,入海為龍,是蛟化龍的一種途徑。”

說到這裏,沈衮給夏劄科普了蛟化成龍的三種方式。

夏劄聽了,十分疑惑:“第二種……等千年就可以化龍嗎?”

“理論上可以,《述異記》中記載——‘虺五百年化為蛟,蛟千年化為龍,龍五百年為角龍,千年為應龍’。但是由于年代久遠,已經很久沒有人見到這些傳說中的生物,所以許多說法無從證實。”

這小胖蛟因為生而為蛟,所以舍了虺化蛟龍的過程,可就算如此,按部就班地來,也要千年才能化龍。

“原來如此。”夏劄将自己遇到小胖蛟前後的事跟沈衮敘述了一遍,又問,“既然要走江入海,它之前,在橋前等着又是為什麽?”

“因為‘走蛟’遇到橋梁,不能從橋下過,要等江水漫過橋面。”

“還有這樣的說法?”

“不止如此。”沈衮解釋,“百姓們為了防止蛟龍走蛟的時候,破壞橋梁,還會在建好的橋的欄杆上雕刻真龍震懾蛟龍,也有些做法,是在橋下懸挂一柄名為‘斬龍劍’的寶劍。”

只不過時間流逝,現在已經沒有了那些說法。

聽到這裏,夏劄輕撫肩上的小胖蛟,對它說:“你這一路屬實不容易。”

靈蛟像在附和一樣,在他肩上扭來扭去,上下左右擺動的尾巴勾住了夏劄用來束發的發帶,一用力就扯掉了下來,一頭青絲當即披散開來。

沈衮一個眼刀過去。

小胖蛟一顫,眼睛又濕了,前爪捧起發帶讨好地遞到夏劄眼前,又可憐又好笑。

夏劄接過發帶:“無妨。”

靈蛟傻乎乎合起前爪作揖。

“它跟着我到這裏來,走蛟這事是不是就半途而廢了?”夏劄有些擔心。

“沒事,現代防洪治洪措施上佳,城郊那條小河,再等一輩子,水可能都漫不過橋。”

夏劄:“……”

小胖蛟凝滞了。

沈衮繼續對它進行冷漠的降維打擊:“而且我有理由相信,它找錯了河流。”

可不是哪一條小溪流,都是入海的大江。

夏劄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仔細回憶着河流的位置:“說起來,那條河……似乎是內陸河。”

內陸河,顧名思義,是指由內陸山區降雨或高山融雪産生而成的河,不能奔流入海。

小胖蛟徹底傻住了。

夏劄覺得有趣,碰了碰它僵掉的身子:“可它為什麽跟着我?”

“因為你給過它封正,就是騙它說,它自己是龍。”沈衮不屑地看着爬在夏劄肩頭的肥蛟,“自欺欺蛟,掩耳盜鈴。”

靈蛟敢怒不敢言,也不會言。

夏劄撓撓小胖蛟的下巴:“我還以為天地靈物會畏懼我。”

說起來,他的屬性應歸在陰邪那一類才是。

“你當然不一樣,”沈衮把他拉到沙發坐下,“你身上除了對邪物的威壓,還有讓衆生最喜歡的東西。”

“是什麽?”夏劄好奇。

“功德。”

無上功德。

夏劄笑了:“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倒要感謝生前做好人好事的那個‘自己’。”

盡管他不記得生前事。

“我倒寧願你不感謝自己。”

能在這個年紀有這種功德,前世必定受盡苦難。

“什麽?”

沈衮用手指幫夏劄順着他披散下來的頭發,入手是柔軟溫順的觸覺,一點都不像本該冰冷的僵屍:“沒什麽,你不用想那麽多。”

回憶不起從前,或許是件好事。

夏劄任由沈衮動作,頭不時往前輕點:“靈蛟會說話嗎?”

“現在不行,以後會。”

夏劄笑:“那它還是個孩子呢。”

“所以說,像它這樣的年份,就算選對了河流,也不會成功化龍。”

哪怕走蛟本身沒有壽命上的限制,也不是它這身長僅僅一米的蛟龍能做到的。

沈衮嘴上不饒蛟:“它應該是傻乎乎搞錯了傳承,理解錯了‘大蛟’的含義,認為自己夠肥,體重上去了,就能走大渎入海了。”

夏劄聽了,覺得有些道理,忍不住用食指點了點靈蛟的腦袋,問它:“你是這樣想的嗎?”

靈蛟雖然傻,但也有六七歲孩子的靈智,自然聽懂了沈衮話裏面的意思。想咬人,卻又駭于他給人的壓迫感,只能藏在夏劄手掌下,氣呼呼地瞪着沈衮。

沈衮又說:“可惜,走江化龍的是大蛟,不是胖蛟。”

小胖蛟:“叽!”

作者有話要說:  問:小胖蛟到底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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