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太古遺跡
唐燃摘下手套,拽了拽捆在地上那人身上的紅繩,又扭頭去看程初華空了的手腕,心下了然。
果然是長生者,即使自我封閉,也有自己的底蘊。
“什麽情況?”揪着那人衣領把人拎起,唐燃下巴微擡,熟稔地問。
“不知道,我好好的看個電影,他突然莫名其妙蹦出來襲擊我,我就順手把他捆住了。”程初華是坐着,唐燃又高,說話時得仰頭才能看清他的臉,“要不,你幫我問問?”
唐燃眯了眯眼,他出來得急,眼鏡沒戴,這會兒眼前一片馬賽克,只有程初華的面容還清楚些。
“行,我把他帶回去問問。”唐燃說着,從口袋裏摸出一只金邊玄牌,“雲書霞那邊我查過了,他的确是雲姐的弟弟,不過不是特殊能力者。我以雲姐的名義約他見面被他拒絕了,為此還惹來上頭的警告——因為這個東西。”
說完,他在程初華眼前晃了晃玉牌。
程初華盯着玄牌看了一會兒,默默掏出自己那塊:“巧了,我從這家夥身上也得了一塊相同的。”
唐燃的表情瞬間凝固。
“怎麽了?”他的表情實在太僵硬,把程初華驚了一跳,“這是什麽東西?”
唐燃咽了一口口水,随手丢開那個特殊能力者在程初華身邊坐下,沉默良久才問:“你看過《諸子百家》這部電影嗎?”
“……”程初華扯出一個笑容:“看過,剛看完。”
“……那就好。”唐燃松了口氣,為省去長篇大論的前期鋪墊而高興不已,“那我直說了,《諸子百家》根本不是電影,而是一段真實影像,是我們特部一位擁有‘時間溯回’能力的大佬拼老命回溯至太古年間,以特殊法術記錄的一些歷史片段,又經後期剪輯後放出來的。”
正準備給編劇導演寫長評吹彩虹屁的程初華:“……那位大佬現在還好嗎?”
“特護病房裏茍着呢,主治醫生說他情緒穩定,應該還能茍幾千年。”
“……”
肅然起敬!
程初華清了清嗓子,舉起玉牌:“那這個玄牌……?”
“那個大佬是在一處遺跡上回溯的歷史,據我們研究,那裏應該就是電影……哦不,影像裏的稷下學宮遺址,也是原本的古天庭遺址。”唐燃從口袋裏掏出一包小包瓜子,想了想,給程初華分了一半,“這個牌子是遺跡門票,擁有牌子的人可以在遺跡百年一開的日子入內探索。”
程初華磕着瓜子做思索狀:“這劇情我怎麽那麽熟呢?”
唐燃好像猜到他在想什麽,輕輕一笑,眉眼都彎了起來,像月牙似的:“你不會以為我們說的探索是網絡小說裏的搶裝備搶機緣吧?”
“難道不是?”程初華頭頂緩緩冒出三個問號。
“不是,我們說的是探索指的是考古。”唐燃搖頭,“稷下學宮遺跡不在此世,在一個異空間裏,那裏已經什麽都沒了,唯一完整的是門前一株枯萎了的桃樹。我們進遺跡,主要是想從廢墟中找出諸子百家存在過的證據以及可能殘留下來的記錄他們思想的書籍。”
“那又何必弄什麽門票?”程初華不解。
“即使是考古,也不是人人都能進去的。”唐燃撇撇嘴,語氣裏透出些不屑,“那裏可是稷下學宮,是諸子百家的發展和興盛之所,我們即使是研究,也要輕拿輕放,不敢随意碰觸哪怕是一塊石頭,當然得設置門檻。”
他這樣一說,程初華就明白了:“那我知道雲書霞怎麽會有玉牌了,他畢竟是雲家人,而雲家可是國內第一書香門第。”
“可不是嘛。”唐燃嗤笑一聲,“既然你拿到了玉牌,就說明你和稷下學宮有緣,你要是對稷下學宮感興趣,我可以給上頭打報告,讓你進去看看。”
聞言,程初華尴尬一笑,指着地上的人說:“其實這只玉牌……原本是他的,就算有緣,也是他和稷下學宮的緣分。”
唐燃斜那人一眼,輕哼道:“保不住玉牌,那就是緣分不夠,更何況這家夥怎麽看都不像學者,估計又是聽信稷下學宮有寶物的謠言的野雞來給自己加戲。不說別的,單說他随意攻擊你這一件事,就得喜提三個月不動産。”
說着,他把人提起,讓程初華解了紅繩,自己拿出捆仙索把人又捆了個嚴實。
“走了,你要對稷下學宮感興趣就給我發個短信,我幫你寫報告。”唐燃沖程初華揮揮手,拖着人一步跨出,霎時消失在原地。
留程初華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玉牌出神。
從星河大廈出來,已過十二點,夜裏起了霧,雖然沒雨,氣溫也很低。程初華搓搓手臂,想着這會兒估計不會有公交車了,只能打車回去。
車子緩緩駛動,他摩挲着手裏的玉牌,不經意往窗外看了一眼,忽見烏泱泱一群人争先恐後地離開星河大廈,又像受驚的鴨子一般朝四面八方奔逃,不一會兒便紛紛消失在霧中。
那些人正是和他坐同一班公交來的星河大廈。
程初華眯了眯眼,許是夜色深沉,他總感覺這群人透着一股子古怪。
“大哥,這麽晚了還在大廈裏工作啊?”
正當程初華思索之際,司機突如其來的搭話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愣了一瞬,微微笑道:“不是,我來看電影,前不久電影才播完。”
“喲,原來是看電影啊。”司機笑了笑,後視鏡裏映出他小半張臉,一雙笑出褶子的眼分外親切,“我記着星河大廈最近在搞什麽一折觀影活動,你是沖這個去的吧?”
程初華雖然不愛與陌生人閑聊,不過車裏太安靜也讓他覺得不舒服,便順着他的話說了起來:“對,三十幾塊的電影票打一折就是三塊多錢,花這點錢獲得幾個小時的視聽盛宴,很值。”
司機點點頭:“說的是。不過現在的人都忙,學生忙着讀書識字,成年人忙着打拼掙錢混口飯吃,能有時間去電影院好好看一場電影的機會不多。像我就是有這心沒這功夫,只能下班回家後用手機看看網絡電影電視劇什麽的。诶對了,大哥你看的什麽電影?好不好看?”
“《諸子百家》,講神話的,拍得不錯。”想到今晚看的電影的來路,程初華一時心情複雜,“這是一部老電影,視頻網站應該都有,不用非得到電影院看。”
司機高興地應道:“神話好,我就喜歡看這些神神鬼鬼的,等有空了一定看,謝謝推薦。”
“不客氣。”
程初華把玉牌塞進上衣口袋,貼着心口放,然後拿出手機上“觀影天地”給《諸子百家》打分寫長評。
本來準備給8.5分,但考慮到某位不知道在特護病房茍了多久,今後還要再茍多久的特部大佬,他又添上0.5的感情分,給了9分。
專心回憶劇情并打字的程初華并未發現,前頭駕駛座上安靜下來的司機透過後視鏡朝他心口處看了好幾眼,失去笑紋的雙眸冷得吓人。
出租車在小區門口停下,程初華付了車錢,拿手機打燈走進小區。
司機把車開出一段路,停到路邊一棵梧桐樹下,面無表情地戴上藍牙耳機,撥通電話。
“人已經送回去了。下次這種事你自己來。”
“……”
“去考駕照吧,唐燃,不會開車連送人回家都做不到,你這樣是泡不到妞的。”
“……”
“也泡不到漢子。”
……
江海市郊區,蘇南別墅區,八區九棟。
按部就班地完成今天的複健計劃,雲書霞出了一身汗,到浴室泡了半個小時的澡再出來,手機上就多出幾個未接來電。
都是同一個號碼。
雲書霞用毛巾包起長發撇到一邊,随手回播回去,五秒鐘後挂斷,又将手機放回原位,不緊不慢地擦着頭發。
很快,門鈴聲響起,智能鎖自動識別來者身份,發現來人是提前預約過的客人,便開門将他放了進來。
“歡迎您的到訪。”
卓亦然匆匆走進客廳,衣服上凝了一層穿行霧氣時結的水珠,寒意逼人。
與此同時,雲書霞也從房間裏出來,看到是他并不意外,溫聲請人坐下,給人倒茶,待客禮儀一絲不茍。
卓亦然對他的茶不感興趣,冷着臉開門見山道:“那東西被人捷足先登,拿走了。”
雲書霞神色不變,仍帶着溫和的微笑,望向卓亦然的目光沉靜淡然:“被誰帶走?”
“不清楚。”卓亦然頓了頓,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可能是尋星者,我在星河大廈看見唐燃了。”
“玄金玉牌是進入稷下學宮的資格證明,由特部制造,一旦發布便不會回收。”雲書霞端起茶盞,盞中盛着一汪碧色,正随他的動作泛起綠瑩瑩的漣漪,“尋星者不會帶走玄金玉牌。說說看,你在那裏還見到了誰?”
卓亦然沉默片刻,低頭喝了口茶,平靜說道:“有幾個雲家的人,還有楚淮市那幾個家族的子弟,具體是誰,你比我清楚。”
雲書霞微微一笑:“你有所隐瞞。”
“……”卓亦然皺眉,“除此之外,就是到星河大廈購物、看電影的普通人,沒有別的特殊能力者了。”
“是嗎?”雲書霞微笑反問:“那你為何要隐瞞?”
“……”
所以說他真的讨厭這種仿佛長了火眼金睛似的、旁人錯漏一點兒都會被揪出來的人。
卓亦然冷淡的神色瓦解,有些不耐:“有一個熟人,他叫程初華,是我的同事,一個普普通通的長生者。”
聽到熟悉的名字,雲書霞并不驚訝,也沒有再拿他隐瞞的事說嘴:“如果是他,倒有可能帶走玄金玉牌。你說他是……普普通通的長生者?長生者哪裏有普通的,沒點本事,哪能扛得住寂寞,獨自走過那麽多年……”
卓亦然打斷他的話:“我不想聽你講人生哲學,直接告訴我下一步要做什麽吧。”
“繼續找玄金玉牌,有多少找多少。”雲書霞也不生氣,慢條斯理地刮開茶葉,飲了一口茶,“再有一周稷下學宮遺跡就會開放,在那之前,至少為我尋來一塊玉牌,如果不能,我們之間的合作就沒必要繼續了。”
“那我叔叔……”
“你叔叔沒事。”雲書霞輕聲道,面上淡泊的笑意有着令人安心的力量,“雖然被‘無’反噬,傷及根本,不過再養一段時日便能痊愈。只是之後你要好好規勸他,做人須得留一線,再像那日一樣不管不顧下狠手,多來幾回同樣的反噬,我雲家也難救。”
卓亦然咬了咬牙:“‘無’到底是什麽位格的能力?連‘時間溯回’也無法匹敵?”
“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能力,只是能化一切攻擊為無有,若攻擊之人動殺心下死手,還會以翻倍之力反噬回去。”雲書霞的指尖輕敲茶盞,“我小弟死前便是覺醒了這一能力,雖未能救回自己,卻也反死了殺他之人。”
卓亦然:“……我叔叔攻擊的是誰?”
雲書霞笑着放下茶盞:“你該回去了。”
卓亦然不語,與他對視半晌,他的笑容仿佛鑲在臉上的面具,從始至終不曾改變,反倒更令人驚懼。
“……告辭。”
卓亦然快步離開,智能鎖淡漠的電子音再次響起:“客人慢走。”
雲書霞握住胸前的墜子,笑容一點點卸下。
“稷下學宮……諸子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