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

C區古城海港在Y城的郊外,一個多鐘頭後,徐鵬把車開回到了沙浦碼頭。

正值傍晚五點左右,碼頭上出島的游客和回島的村民都不少,魚蝦筐子劃過潮濕的地面,熙熙攘攘氤氲煙火氣。

徐鵬落下車窗玻璃,對陳不念說道:“人多,我就不送你乘船了。可能會去兩天,想的話可以給我電話。”

男人微凝着眉,薄唇精致,鼻梁高挺。那氣度,仿佛兩個人已經談了許久戀愛似的。

不會想的。陳不念很氣,從來沒有人敢這麽霸道對自己,感覺海港邊他的那番話說完,他就一廂情願地正式跟她在一起了。

準備下車時手心又被徐鵬攥住,清健的肩膀抵了過來,赫赫然壓在她上方。兩個人四目相對,他銳利的眼神就那麽滞滞地看着她,唇形是真的感性真的好看。其實上一次在房子裏,彼此也是這樣臉對臉,分不清誰先誰後反正就吻上了,缱绻着迷醉。此刻……是不是又想吻。

陳不念一樣冷冽地瞪回去,胸口的起伏卻在暗暗加劇。他的氣息對于她來說太陌生了,有一種形容不出的蠱惑。

徐鵬大約看到她這樣拒絕,幾分想作罷。但末了唇齒一咬,貼上了她殷紅的唇瓣。

陳不念今天塗了新種草的口紅,色紅而味香。她的內衣都穿很薄,感受到了男人胸腔的心跳。

但也只是缱绻地貼了貼唇面,還沒等陳不念推搡,他就已經抽身坐回去了:“去吧,別暈船了。”

徐鵬說。

陳不念擦拭了嘴唇,絕情地“啪”一聲關上車門,對車窗裏道:“堂堂一個幫派的大哥,還有心甘情願當人小三的。”

說的是陳述句,其實語意反諷,徐鵬當然聽得清楚。

他也由着她說,畢竟大了她五歲,89年與94年還是隔着半個時代的,他願意由着她,縱着慣着她。

便只淡淡道:“話既然這麽說,你都有男票了,還想着跟我劈-腿上-床,莫不也是圖謀出-軌未遂?我們半斤對八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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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跟他半斤對八兩了。在陳不念發現江晨睿跟柳小嬌的微信記錄那一刻起,江晨睿就已經正式滾出她的生命了。陳不念對“出軌”兩個字特別刺耳,但她不想跟徐鵬解釋這些,不願讓他知道自己正處于分手期。

陳不念就道:“接個吻而已,都能想到上-床,好像跟你形容的‘潔身自好’有點不一樣?徐先生最好閉嘴。”

指的是上次問他有沒有跟那些上島的女人發生關系的話,徐鵬那天回答說沒有。

徐鵬好笑地低叱一句:閉個毛的嘴。

他已經很久沒有跟女人這樣對過話了。不就是今天帶着幾個兄弟出現在她面前嗎,他都可以深深感覺到,她看他時頃刻變冷的态度。

有這麽怕。

Y城這周邊的地域,哪個宗祠族譜的沒有兄弟幫?

但沒想到陳不念會對“出-軌”兩個字反應敏烈。在他的眼裏,陳不念作為一個思維清晰、條理邏輯分明的女人,是不會無緣無故跟一個陌生男人亂了方寸的。倘使她有對象,有個人對她好到骨子裏,誰他媽會想到去劈-腿?

要麽那男的是個混蛋,要麽就是她單身,要麽她水性楊花。

第一第二種情況,都好辦。第三種麽,他不介意,他有把握讓她從此專心一意。

徐鵬凝了陳不念一眼,磁性的嗓子低聲道:“奶兇奶兇。我跟你說,我遵紀守法,你跟我在一起,我會讓你快活的。”

呼,簡直了,這裏的男人都是這樣嗎,雞同鴨講,話不對題。

陳不念說不出什麽,轉過身走,又回頭道一句:“我的人生只屬于我,不接受任何人插手。之前利用你亂來,我跟你道歉,今後這件事就過去了,好自為之。”

好不了了,舌頭都跟舌頭卷過,心自此被你撩活。

徐鵬坐在車裏隔着玻璃目送她上船,等到看不見了,才調轉方向盤離開。

最後一班上島的船,船艙裏基本是回島的村民。下船時陳不念拍了一段碼頭的視頻,上一回臺風天入島,出艙後暈得找不着北,今天這一段補上。

上島後又在鼓奧街上錄了一幕街景,街邊滿是海産的小吃攤,十塊錢就炒一大盤的加了鮮蝦和海蛎的米線,還有站在路邊招攬游客的民宿店老板娘。

拍完這些,她便等來一趟公交小巴,慢慢悠悠晃到了石跶村的山下。

她今天出去,在市區的大超市買了不少好吃的。當然又是半路上看到超市叫徐鵬停下來,然後迅速進去拎出的。結果……全落在他車裏忘記帶上了。

所幸前天買的螺蛳粉寄到,方才在鼓奧街又買了些鮮蔬,可以好好的煮一鍋。

房子的廚房是生火的那種小竈,陳不念不懂用,電插頭也只有堂屋的能用。陳不念新買的鍋碗都放在堂屋的方桌上,她在院子裏的水槽清洗了空心菜、大蝦,又切了火腿和老豆腐,然後把焯過的米粉下到鍋裏,加入螺絲肉湯包、酸筍、木耳酸豆角等作料,再把火腿和老豆腐還有空心菜、蝦都下到鍋裏。

一忽而功夫,電磁爐上的小鍋裏便冒出汩汩的白霧,色香味全,起鍋能吃了。

七點多鐘天已經變黑,她的房子線路還沒有修好,整個四方的小院,只有一樓堂屋和二樓卧室亮着橘黃的燈光。

今天天氣很好,朗朗星空打照下來,陳不念搬了把凳子坐在門檻上,一碗螺蛳粉吃到肚子裏吃到撐。

微信傳來消息提醒,劃開屏幕看,是啵啵啦工作室簽約的一個網紅小姐妹,叫青子。

Popolar成立之初,只是陳不念與江晨睿借助于某寶上的電商鋪子,同步微博和小紅書做宣傳和引流,後來短視頻出來了,他們又在D音上注冊了個ID,主要的品宣還是陳不念與江晨睿兩人甜蜜的戀情。

簽約的妹子一般先簽半年或者一年兩年的,以産品的平面拍攝、商品描述展示等等為主,妹子們當然還可有她們各自其餘的事業。

Popolar年齡不長,青子合作有兩年,算是交道比較久的了。問陳不念道:“喜喜,你在哪啊?我昨晚剛跟于力他們從普吉島回來,聽說已經快一個星期沒見你了,問晨睿他也說不懂你,你跑哪去啦?”

加了豆腐和鮮蝦的螺蛳粉湯汁格外的酸爽,陳不念頓住喝湯的勺子,回複說:“在外地,辦點兒事,公司還好嗎?”

青子語音回:“就還好。不過……诶,就那個小喬,柳小嬌,聽江晨睿說下個月那套上新的拍攝讓給她了,可是這個不早就說好給我和阿丹的?突然怎麽就給她了。”

青子說話直來直去的,可以聽出有些急躁。

小喬是柳小嬌給自己起的出道藝名,柳小嬌被陳不念簽進來後,沒多久現在也有小十萬粉絲了,陳不念早先覺得她初中畢業就出來拼,而且挺上進、說話又懂事,資源上的展示有特別幫扶過。

但是,每個系列産品上新前都是大家經過開會讨論确認,沒理由江晨睿臨時就調給柳小嬌的。而且姐妹們都有各自擅長的風格,這系列給柳小嬌,她根本就支撐不起産品的style定位。

果然美-色當前,江晨睿開始亂陣腳了。

陳不念冷着眉,說道:“就先随他的便,近期公司會有大變動,我先和你們提個醒。該付的遣散費按着各人的簽約時長都會給到合理,我跟他處理完了,到時候會告訴大家。”

“啊?!”青子那邊聽得,手機都差點兒滑掉。

這太意外了。

青子想起前幾天歇停下去的熱搜,其實姐妹幾個隐隐早有感覺氣氛微妙,有時候中午休息,柳小嬌會一直留在片場不走,還有一次阿丹還看到她抱住江晨睿的脖子。大家也不敢往深處想,畢竟喜喜和江晨睿是那麽長久了啊。

不過不清楚陳不念是否因為柳小嬌,這種事情沒證據外人哪好編排。但是呢,如果覺得不對勁早點解決也好。

青子嗫嚅着問道:“喜喜……你真的考慮要分啊?之前那兩條微博我們看到,都還以為是玩笑來的。”頓了一下:“不管你做怎樣的決定,我們幾個都是能理解的,就你要把自己照顧好,有什麽需要的只管吱聲。”

陳不念道了謝意,便給張濤去個電話。江晨睿這個男人,陳不念從中學起就開始跟他在一起,太知道他的尿-性了。怕不是還想等她自己想通了再來和稀泥,畢竟陳不念的家裏可不允許她倔強,她爸爸,她姐姐,輪番勸解幾句她就招架不住。

囑咐完張濤,她便起身去收拾碗筷了,一會兒去到樓上卧室,在電腦跟前鼓搗了小半天,做好視頻發出去後,便躺下來歇息。

四月的海島小房子,夜風掠過石磚帶來陣陣舒适的涼意,倘若在S市,這時候的陳不念得開風扇睡覺了。

陳不念給自己抖音新注冊的號起名叫“海島拾歡喜”,一層意思是她的小名叫喜喜,一層是尋找快樂,分享生活日常。

【四月.海島.租屋】

城市的生活節奏太快,我們每個人從出生到成長再到步入成人,好像都在被推着趕着往前。來不及享受童年少年與青春,來不及停下來擁抱,來不及回頭看自己,也來不及問問,現在所得到的是不是真的你想要。

追尋着那道光芒,爾虞我詐、虛情假意不會把真實的自我泯滅。換一種方式去看看世界,誰說了就是退縮?不可以是另一種煥新的探索?

燈影霓虹的是人生,小島上的也一樣。心中世界若寬廣,去到哪裏皆晴天。

動車開了9個小時,從繁華的城市落腳到這座小城。夜裏七點多到站,的士司機用粗犷的本地話招攬着生意,鋪面而來海島濕潤且熱烈的小南風,叫人感受到勃勃盎然的煙火氣息。

在旅館裏住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從沙浦碼頭乘輪渡上島了。

碼頭上熙熙攘攘,島內村民種植的香蕉,新打撈的海魚蝦蟹,密匝匝堆在岸上,還有各色不同的人群。(徐鵬一道挺拔的襯衣西褲背影、賀貴脖子上粗亮的金項鏈與斑駁T恤、當地漁村戴尖鬥笠防曬的女人,從畫面中一閃而過。)

這天恰逢臺風預警,滿船的人都在颠簸中由笑鬧逐漸變得暈嘔,卻沒有阻擋出游的樂趣。好容易到得對岸,在街邊的小店用過午餐。小巴士沿着環島路開到石跶村下,幹燥的石頭在陽光下打着白燦的光芒,推開這座磚石空屋的門,我就知道,是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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