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隔壁桌球廳裏,徐鵬半俯身,将球杆瞄向斜對角的一只球。

這是個一百平米左右的小廳,擺着大約四五張球桌,進門的左手靠牆邊置兩張沙發和茶具,右手邊是收銀臺和兩架游戲機。兄弟們喝茶的喝茶,打球游戲的游戲,他站在裏側的球桌旁,單只手架着球杆,拇指和食指交叉,指節清勁修長,幾分粗粝。那寬健的肩膀,唐裝開衫,與整個桌球廳裏的煙霧氣相稱,頗有當地幫-派老大的氣宇。

定了兩秒,長杆正欲将球一擊即中,杆的盡頭卻驀地多出一雙女人奶-白的長腿。再往上,是雪紡短裙包裹的婀娜臀胯。

他的球杆若此時擊球入洞,就仿佛正對着她少腹下去一般,徐鵬的動作不禁頓了頓,直起身來。

陳不念走進店裏,一眼就看到徐鵬了。

從他去廣州談生意到現在,五天不見,隽雅如玉的臉龐曬得有些黑,風塵落拓。陳不念本不想看到他,怎的看到了這一眼又有些糾結。

其實那天視頻時,因為被姐姐信息催命而當着他兄弟面對他說了那些話,事後也覺得略沖動,但是并不想多餘解釋。越解釋越亂,就各顧各的好了。

女人漂亮的臉蛋兇兇,一看就是過來興師問罪的。

皮膚真跟奶一樣的白,V領的斜襟仿佛扯一扯就掉落一幕雪。

徐鵬嘴裏叼的煙不禁抿住,但記着陳不念說過不想看到他,不想見就不想見,他都由着她說了算,招呼便也不打了。虛幻了一個杆,将球打散。

“……嫂子。”“小念嫂子。”球廳裏的幾個兄弟紛紛招呼道。不知道為什麽,在陳不念面前有點慫,可能因為鵬哥是被她甩的那一方。

陳不念并不清楚徐鵬今天傍晚才下的飛機,剛到島上沒多久,心想這男人是存心不糾正手下改口的嗎?

她就強自鎮定地咬咬唇,喚道:“徐鵬,是不是我剪個頭發的自由也要幹涉?”

徐鵬聽到她叫自己名字,本來氣郁的心卻松動,有形容不出的柔情。他就吐了口煙,問旁邊賀琪:“怎麽回事?”

鵬哥真的很遷就這女孩啊。沙發上喝茶的賀貴連忙接過話道:“啊,是我叫他們幹的。陳不念要剪頭發,我想那麽好看的一頭長發,剪掉了可惜,就叫阿琪找了個借口。”

賀琪猛點頭。

徐鵬睨了眼陳不念濕漉的長發,問:“你要剪頭發?”目光熠熠,仿佛要睇穿她背後的緣由。

陳不念淡漠無心地應道:“只是打薄、修一下,你沒權利插手的吧。”

不是因為之前的男人,那就行。徐鵬噙嘴角,隐匿一弧冷笑,便把煙掐滅了,說了句:“你過來。”

格美理發屋裏,陳不念坐到鏡子前,徐鵬抖開一片圍兜給她系上,踩了兩腳椅子的高度。

又去掉身上的外衫,只着裏面的T恤長褲,站在陳不念身後兜了兜她的頭發:“只打薄,不變發型?”

他的嗓音低磁,靠近時一道氣場迫人。陳不念并不十分想挑釁他,說是:“不要中分,稍微偏分一點。”

“好。”徐鵬取過幾枚夾子,把她的頭發分束夾好,然後從屜子裏取出理發的工具盒。

看着他熟稔的動作,陳不念才恍然他在做什麽,捂住頭發問:“你要動手?”

賀貴在隔壁桌球廳不敢過來打擾,邊上站着的小弟笑道:“嫂子你不懂啊,鵬哥就是我們這家店的老板。島上你看着裝修上檔次的店,基本都是他開的。鵬哥開一家店就學會門手藝,開理發屋會剪發,開鋸木廠就會做家具,堪稱全能型好男人!”

被徐鵬瞪了一眼,說:“一晚上事情沒做完,嘴還能這麽閑?忙你的去。”

他對小兄弟們向來面冷心慈,言語冷冰、對外手段狠厲,卻多安排自己人做事謀生計。屏去當年的意氣風發,回到宗祠家族裏的生意對他而言九牛一毛,待在這島上,學那些不過是他用來打發光陰的消遣娛樂罷了。

陳不念聽沈曉葉說,徐鵬二十三歲就接管了生意,一晃七八年了,宗族裏很多人都靠他帶着吃飯。這樣的男人,長相精致而糙犷,生活考究又傳統,注定是在海島一方土地恪守的,風險未知度高。她當時可能氣抽筋了,才想要勾他上-床洩憤。幸虧沒有,如果真跟他扯上關系斷不掉,被姐姐陳玲珊知道了,絕壁會把她數落到外太空去。

沈曉葉還說,徐鵬從小雙親早故,垨老爺子把他放到外面去上學,也曾經是叱咤風雲的學霸和校霸,打過架,交過很多女朋友。她哥沈楓跟徐鵬倆人是好兄弟,劉麗清是沈楓的戀人,不過徐鵬和沈楓在外面上大學時,劉麗清只上的當地高職高專,不在一個城市,經常會賭氣瞎猜忌。

八年前,那會兒張波也沒現在胖,一米八多的小夥很壯實。劉麗清那天又和沈楓吵了,被張波哄着一起去喝酒,然後喝醉了就給沈楓打電話說分手,張波在旁邊笑說以後跟劉麗清在一起了。

沈楓正與徐鵬在高速公路上開車,一邊急着對話筒叫劉麗清。正在此時,旁邊一輛裝滿貨的大卡突然失控,沈楓沒來得及留心,整輛車被撞翻下了山。

她哥沈楓和徐鵬的女朋友都在車禍中離世了,徐鵬腿和肋骨受了很重的傷,在家躺了很久。劉麗清那一次被張波糊裏糊塗灌醉,然後和張波發生了關系。但沈楓不知道,臨去了叮囑徐鵬一定要照顧好劉麗清。沈曉葉說,所以鵬哥才對劉麗清一直有求必應。但鵬哥多年不結婚,老爺子催得很急了。

明明不熟,不知跟陳不念敘述這些做什麽呢。

陳不念沒說話,作為身經百煉的她,徐鵬的手藝行不行三五剪子下去她便清楚了。

她的發質柔順,很快後面就剪得差不多,徐鵬彎下腰來修她前額的劉海。

陳不念的臉生得是真好,眉眼幾分天然的驕傲、妩媚,認真看進去卻澄淳。眉尾有顆小紅痣,還有一點淡淡的劃痕。

徐鵬的五官貼近了,他此時像個專業又溫柔的托尼老師。男人根根勁豎的寸發與口唇,讓人想起彼時咬含的一幕,陳不念便有些局促。她抿了抿唇,明知道這時候最好不要給反應的,唇卻已經抿了,便作淡漠地錯開視線。

徐鵬看她如此抵觸自己,好笑又冷淡。這會兒店裏夥計都在忙,外面馬路的游客也忽然多起來,兩個人像是形成了不被打擾的圈。徐鵬細碎修着她的鬓發,問:“這道傷哪來的?”

陳不念說:“小時候不小心刮的。”其實不太想說起這個,幼年時被陳啓适的陰沉吓着後的摔倒。

徐鵬就是疼她,慢聲道:“問你手上的這道?”

陳不念低頭看看手腕,才反應過來:“下午在廚房做事刮的,不礙事。”

徐鵬就站起身,走去屜子裏取了枚防水創可貼過來:“敷上,很久沒人住的房子,要小心鏽斑。”

陳不念接住。道個謝。

格美理發屋的生意向來不錯,旁邊一個阿姨發現是徐鵬,說道:“哦,今天阿鵬親自動剪子啊,以前都只見你給小弟和模型理,難得今天給客人上。”

徐鵬瞧着是對面街的老住戶,淡笑道:“惠嬸又來做頭發,今天換發色了?”

惠嬸答道:“可不是,在家待着也是閑,出來做頭發還有人聊天。”笑盈盈瞅着陳不念:“這妹妹頭發生得真好呀,我們阿鵬是大老板,天天在外面跑,平時很少給人剪的。”

島上婦人叫年輕女孩子都喜歡稱呼“妹妹”,語調輕軟,聽得人暖洋洋。

陳不念回了個柔和的笑臉。可以感覺到徐鵬在這的人緣,不管大人老人和孩子,但凡講起他都一片親和。

理完頭發,她站起來問道:“多少錢?”

女人的馨香拂過鼻翼,徐鵬清着T恤上的碎發,冷飕飕擡眼:“随便,你看着給。”

反正都翻臉了,其餘的話也沒必要說。

陳不念看了眼價目表,首席發型師是199元,她就給徐鵬掃了五百。收銀臺的二維碼是公賬,徐鵬收了也沒說什麽。

這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多鐘了,空氣中的潮悶仍不散。陳不念走到門外,天烏壓壓的,夜風刮起街面的塵土打着小卷卷。

徐鵬拉開門,叫住她:“你怎麽回去?半路要下雨,我開車送你。”

陳不念估計着沒那麽快,取鑰匙開鎖,拒絕道:“我騎電摩車,一會就到了的。”嬌盈的身子坐上車座,及肩長發揚着風便騎遠。

出了鼓奧街,迎面習-習的涼風,蜿蜒的環島公路上空無人影,陳不念把馬力逐漸加大。

好久沒有這麽惬意與清爽了,像靈魂終于找回了軀殼。

她學起沈曉葉,忍不住輕輕地哼唱歌兒。

“轟隆——”頭頂上方卻忽然響起沉重的悶雷,豆大的雨滴窸窸窣窣掉落下來。

起先尚少,頃刻間便轉成了傾盆大雨。

東嵛島上的每個村都離着一段距離,沒有村子的路段不是山就是海灣,前不着村後不落社的,避不了雨。

陳不念急忙停下來從後座裏拿雨衣,不料落地倉促,褶皺的裙裾勾着了哪條線,啪一下從大腿側裂開來。才把雨衣取出,海上猛風一刮,雨衣還沒抖開便被刮在了幾米之外,電摩也搖搖欲墜扶不住。

陳不念一邊鎖住車,一邊扯着裙裾,想要去拾雨衣。本就親膚的雪紡面料,被吹得如薄紗一樣緊緊貼住皮膚,內衣與小褲都透了出來。索性這裏沒有人,但是也沒辦法求助啊,都快尴尬死了,雨怎麽說下就下,完全沒有緩沖的。

她朝雨衣走去,方才惬意放松的多巴胺還未散去,此刻又來了這麽一場大雨瓢潑,心裏忍不住好笑,笑着便又蹲下去抱住膝蓋哭起來。

“嗚嗚嗚嗚……”

是真的很難過很難過了。這麽多天一直忍住憋在心裏,對誰都沒有說。

江晨睿這個混蛋渣賤男,他們從青春期就開始的十年感情,為一個柳小嬌,說背叛就背叛了。雖然一開始不是存心主動,可後來,他們是相愛是有感情的吧,至少她把他看成和姐姐、張濤一樣重要的人,現在辛苦經營起來的事業解散,臨了連一句對不起都沒有?

告訴了姐姐,姐姐竟然不理解,反怪她事情多,勸她接受、結婚。為什麽姐姐自己可以找适合的男人,卻不支持她想要的自由。每個人都為她安排這個安排那個,從不過問她當事人的感受,仿佛她是一個不需有情緒的npc。

身後的公路上亮起一道光,叢叢雨霧中可窺見車內男人隽逸的輪廓。

是随雨趕到的徐鵬,眼看前面女人顫着肩膀,跟一只小白參一樣地蹲着。

他就閃了閃車燈。

陳不念回眸,覺着是徐鵬的那輛黑色賓利。她就迅速擦掉眼角朦胧,站起來問道:“徐鵬,你到這幹嘛?”

東風急,備鬥笠。風卷氣沉,雷雨強烈。

徐鵬已經在島上生活了數年,對這點天氣變化還是了如指掌的。

車停在陳不念跟前,彈開傘拉住她說:“老爺子大宅在琅美社,我回去睡覺。陳不念,你媽有沒說過你嘴犟啊?”

他是大凡從外地回來,都先上祖父那去住一天的。今天太累,原本已打算就在鼓奧村的一棟別墅歇下,可心卻偏是挂念。果然一來,她就不做叫人省心的事兒。

手掌扣住女人被雨淋得冰涼的身子,手腕白細,臀’-溝都印出來了,肉跟豆腐做的似的,語氣裏又诘責又心疼。

“嗚……”陳不念被雨水嗆了臉,哽咽着,用手抵開他寬闊的胸膛:“說好了沒事互不來往,你管我?我沒有媽,也不用你教訓,我嘴犟我自己開心樂意。”

哭得一幅梨花帶雨模樣還逞強,徐鵬聽到她說沒有母親,聯想到自己從小失去父母的孤獨,便憐愛不已。

任由陳不念推着,把傘環過她的頸後,箍緊了頂在車門上,低沉道:“我如果不來,等你被風刮到海水裏麽?你不是要跟我上-床洩憤,老子做人做生意從不欠賬,總得先把欠你的還了!”

剛毅下颌抵着女人清涼的臉頰,溫暖地蹭了蹭。徐鵬身高一米八八,肩寬腿健,陳不念今晚穿得單薄,整個兒便顯得嬌小。他的目光像一只溫柔的狼,灼灼地盯着她看,大雨順着傘沿滑下,滴落到他的額頭和肩頭,傘全給陳不念遮了,五官被雨水洗刷得愈發英隽。

陳不念不要這種好,心态便接近潰堤,裝作絕情冷意地搡他,喘息道:“滾啊你,道歉你也收了,混幫-派的流-氓頭子,我不想跟你這樣的男人扯不清。”

“不想跟我怎樣的男人扯?生意也給你親自看過,是正經守-法,黑-幫是你自己以為的,解釋了你不聽不信,不如真實體驗過了你就能知道。”徐鵬兜着傘,勻出一手劃過陳不念的腰,然後驀地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氣息有淡淡的甘草味,蠻帶攻擊性,一邊卷着她,一邊把傘固在她頸後,然後扯碎她的衣襟,在暗夜裏用力地搓撚。

陳不念沒有被人這樣地對待過,忍不住環上徐鵬的頸,不由自主地熨帖了過去。

眼見着女人越來越軟,如同整個兒快要挂到自己身上,徐鵬心中的燥與醋意也升騰起來。那天在廣州跟她視頻,被她一通話氣得幾日沒睡好,可是現在,卻只剩下全權地占有她疼寵她的柔情。這種沖動太久違了,曾幾何時,徐鵬以為不會再有。但今後,他都只想和她。

勾落細小的底褲,觸到如同打碎的蛋清,他便抵在她耳畔問:“想了?在這來一次。老子多年沒跟人有過,沒你說的那些髒病。”

“唔……”陳不念不信,努力搖頭:“不要,徐鵬我不想和你,你送我回家。”

“早就說過,幫-派的男人不是随便撩的。你求我?”徐鵬聽得扔掉傘,拉開後座門把陳不念壓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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