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星際東港，有關部門辦事處。
阮萌正埋頭填寫表格，她的星際通用語學的還行，但水藍星的方塊字認識的加起來還沒一籮筐，寫完姓名、性別、年齡這三個簡單內容後，秀氣的眉頭打結了：後面好多字，不認識。
她為難地擡頭，悄悄瞄了眼旁邊筆挺挺端坐着的治安官大人，小聲地求助：“大佬，幫個忙呗？”
容淵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目光從她白淨的臉蛋上移開，落在了《水藍星移民申請表》那幾個歪歪扭扭的手寫方塊字上，這些年，外星人來水藍星定居已經成了一種風潮，字寫的這麽醜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大佬，這兩個方塊念啥？”阮萌不好意思地開口。
容淵微微一怔：“……種族。”
不但字醜，還是個文盲。
“謝謝。”阮萌握着筆，思考了片刻，羽族兩字用這裏的文字怎麽寫來着？
就當她不知該如何落筆的時候，一只五指分外纖長的手抽走了她面前的表格，吓得她連忙解釋：“我還沒寫完。”
“重新填。”容淵遞上來一份全新的申請表。
白紙黑字，是她所熟悉的文字。
阮萌一看，喜笑顏開：“大佬，你真是個——”
視線對上容淵那雙深藍色的瞳仁，深邃幽靜，又宛如黑洞，“好人”兩字忽然卡殼了，她抿了抿嘴，連忙抓緊筆把表格填寫完。
[阮萌，女，19歲，羽族，出生于AL36星球……]
編號AL36星球，是銀河系內的知名垃圾星，生存環境比盛産星際海盜的爪哇星還要惡劣一百倍，能在那顆星球上生存下來，活到成年的人，都不簡單。
容淵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阮萌身上，體型嬌小的女孩，長了一張十分漂亮的臉蛋，或許是因為從小營養不良，身材格外清瘦，倒是那雙眼睛，分外清亮有神，又人畜無害，像極了某種幼崽。
相比之前醜到不忍直視的方塊字，她這會兒書寫的星際通用文字，流暢又優美，頗有些賞心悅目。
“我填好了。”
阮萌剛說完，又被塞了一份《結婚協議》。
先前一直假裝背景板的黎老頭湊了過來，給她解釋：“這是你和容淵的結婚協議書，有效期三年，這上面的條條款款，我一條條給你解釋，要是沒有問題的話，你在最後簽個名，按個手印……”
阮萌應了一聲，握着筆飛快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哎！我還沒說完呢，你怎麽就簽名了？”黎老頭傻眼了。
阮萌無辜地眨眨眼：“……有問題嗎？”
翼星，她是斷然不會再回去的。
五千萬，把她論斤賣了也攢不齊。
最重要的是，黎老頭和容淵都是水藍星官方的公職人員，接觸不長，但也看得出兩人品行不錯，完全沒必要糊弄诓騙她這個垃圾星出生的小窮鬼吧？
“咳，沒問題。”黎老頭摸摸鼻子，雖然他覺得，最大的問題出在容淵身上，“不過我還是給你簡單地說一下，你們這是假結婚，協議期間，不需要履行任何夫妻義務。”
阮萌略一思考後，詢問：“大爺，你說的夫妻義務，是指睡覺覺和生崽崽嗎？”
黎老頭一陣猛咳，老臉漲紅：“……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當然還有些別的內容，你回頭記得仔細看下。”
阮萌瞄了眼那些基本不認識的方塊字，糾結地點點頭。
“附加條款裏，還有一項聲明：五千萬算你問容淵借的，借款還清之日，也可以申請提前結束協議。”黎老頭想了想，又補充了句，“另外的細節，你們自己商量吧。”
“謝謝。”阮萌真誠地道謝，跟翼星相比，她在水藍星遇到的好人真多！
她按完手印，将協議書交到容淵手裏，目光無比熱切地盯着自己的救命稻草：“大佬，你能幫我介紹個合适的工作嗎？”
五千萬不是個小數目，她先前為了自救，拿自己的尾羽去忽悠大佬，對方雖然很“上道”，回了她一個“值”字，但她實在沒法厚顏無恥地耍賴皮，畢竟以怨報德這種事，實在不是她的風格。
“特長？”容淵神色淡然地睇了她一眼，與之同時，蒼勁有力的簽名落在了協議書的最後，跟阮萌那倆小方塊并排而立。
阮萌雙手托腮，認真想了想：“撿垃圾算嗎？我在垃圾星上長大，那一片的垃圾從小到大從新到舊都歸我管……”
容淵捏着簽字筆的手微微一僵：“……”
一旁偷聽的黎老頭表情微妙地揉了揉太陽穴，小聲嘟哝了句：“咱們水藍星現在垃圾分類和處理都很嚴格，全機械化智能處理，你大概是沒機會撿垃圾喽。”
阮萌一聽，臉上明顯閃過些許遺憾，發財致富的道路就這麽硬生生地被砍斷了。
不過
“我力氣特別大！什麽體力活能幹！”
然而她信誓旦旦的語氣，搭配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樣，就像一個從未下過廚的富家小姐吹噓自己廚藝很棒一樣，毫無可信度。
容淵将《結婚協議》裝入文件夾，站起身，長臂一伸，跟拎小雞仔一般，将阮萌提了起來：“走了。”
“去哪兒？”阮萌反手抱住他的胳膊，小聲地抗議，“大佬，你不能仗着自己長得高就欺負人！”
容淵随手将她放下，看似漫不經心地問了句：“你是怎麽長到19歲的？”提在手裏都感覺不到幾分重量，一看就是幼年期吃了不少苦頭留下的後遺症。
“長着長着，就這麽大了呗。”阮萌一邊整理着兜帽，一邊回答，她沒有說的是，其實一年前的事情，她記不大清楚了。
十八歲以前的記憶，斷斷續續的，她隐約記得，自己從小就在AL36星球，因為是女孩子，長得又瘦又小，一直被驅趕，被欺負。
後來有一天，她實在受不了了，就把那些欺負她的人通通揍了一頓，然後，日子終于平靜了下來。
可惜好景不長，翼星巡邏隊的宇航器落在了垃圾星唯一的降落場上，他們找到了她，說她是翼星流落在外的幸存者，是羽族最珍稀的雌性，是肩負種族興衰的希望與未來……
一大堆華麗響亮的高帽子戴在她頭上，都沒法改變，她被囚/禁的事實。
“這根羽毛，哪來的？”容淵從懷裏掏出阮萌先前遞給他的羽毛，正如她所說，這根羽毛又大又長又亮，質地輕薄堅韌，純白色，隐隐散發着一層朦胧的光亮，一看就不是凡品。
但說到底，這只是一根尾羽，并沒有什麽幫助人類實現心願的特殊能力。
“我的呀。”阮萌不解地擡頭，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明知故問，羽族的原形是鳥類，跟雄性鳥類花裏花哨五彩斑斓的羽毛不同，雌性羽族的毛色比較單調，像她這種純白色更是少之又少。
而尾羽，羽族一生之中，只有三根，算得上是最珍貴的羽毛了。
“你沒有覺醒精神力。”容淵将羽毛收回懷裏，看似說了句毫不相幹的話。
羽族雌性天生擁有十分強大的精神力，而他卻沒有在阮萌身上察覺到一絲精神力存在的痕跡。
這年頭找工作都對精神力有要求了？
阮萌不明所以：“據我所知，水藍星上只有30%的人精神力覺醒了，剩下70%不都是普通人嗎？而且……我力氣很大的。”
說到最後，語氣明顯變弱了不少。
“。”容淵及時打住了話題，帶着人繼續往前走，穿過明亮寬敞的玻璃走廊，來到二號降落場。
金色的陽光傾瀉而下，落在兩人身上，在銀灰色的地面投下兩道斜長的倒影，阮萌盯着影子看了會兒，玩心突發，趁着容淵不注意，時不時地去踩一腳對方的影子。
這是她在垃圾星的時候，最喜歡玩的游戲之一，自娛自樂，苦中作樂。
容淵仿佛沒有察覺到她的舉動，不緊不慢地繼續往前走，十分鐘後停在了一架超合金飛船前，忽然問：“多大？”
阮萌連忙站定，一臉乖巧懂事的模樣，聽到他的提問，腦袋輕輕一歪：“？”
容淵提示：“力氣，多大？”
阮萌恍然大悟，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一圈，提議：“我給你演示一下？”
容淵：“嗯。”
接下去發生的一幕，足以讓很多人目瞪口呆，只見她輕描淡寫地伸出右手食指，摁在飛船的外殼表面，輕輕一戳，整根手指沒入其中。
下一秒，阮萌收回手，飛船上留下了一個小小的，明顯的，圓洞。
“差不多，就這樣。”她擡頭，見容淵的表情複雜而微妙，不禁心頭一跳，後知後覺地想起一件事：這是水藍星，法治社會，不比垃圾星，資源貧瘠到制度混亂，到處都是垃圾，随便她怎麽拆都不會有人找她賠償。
“大佬，這、這個飛船，很貴吧？”聲音瑟瑟發抖。
容淵略一颔首，語氣淡淡的：“比□□貴一點。”
阮萌差點厥過去，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完了完了，我可賠不起，怎麽辦？”
“苦主在這裏。”容淵伸手，摁住她的腦袋，“給你記賬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