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053

053

在此之前,沢田綱吉從未想到,自己新作的阻力竟然會率先來自一直支持着自己的川上編輯。

在激烈地争吵之後,二人不歡而散,直到今天也未曾再度聯系。

男孩子想起對方臨走時看着自己的眼神,痛苦與不可置信雜糅,甚至翻湧着濃烈的失望。就不由得嘆了口氣。

“嗯?怎麽了?”

躬身穿鞋的山本武擡頭看他,提出合理的猜測:“難道阿綱在因為上學而嘆氣?嘛也是,比較阿綱也是從開學就沒怎麽來過學校呢。”

綱吉穿好鞋,抽了抽嘴角。

“并沒有啊,”他無奈地說道,“上次不是去上學了嗎?”

“但是沒上幾天就又出門了啊,”順手帶上門,山本武哥倆好地勾住綱吉的脖子,“嘛嘛不用擔心,如果是阿綱的話,一定會和其他人相處得很好的!”

是這樣嗎……

綱吉擡擡眼角,露出并不怎麽相信的眼神。

山本武哈哈大笑起來。

但是心情确實好了不少。

綱吉走在像是太陽一樣閃閃發光的山本身邊,被對方的情緒所感染,也不由得露出笑容。

絮絮叨叨打打鬧鬧,鼓起勇氣與記得自己的同班同學打了招呼,慢吞吞地走到山本正後方的座位,仍由對方的背影将自己罩住。

一個上午就這樣過去了。

Advertisement

綱吉趴在他的身後,整個上午都未被老師所注意,滿意地點了點頭。

[真是幫大忙了,阿武!]

他擡起眼。

和在并盛的時候并無不同,山本武早就憑借自己自來熟的性格和同班的同學們打成一片,連帶着被他提起過多次的綱吉也受到了不小的歡迎。

綱吉趴在桌上支起一只耳朵,聽男孩子們的打鬧——

“我是異能力者雷伽!不要害怕!我會救你出去的!”

“變身!”

吵吵鬧鬧奇奇怪怪。

少年不識愁滋味,更何況都還是一群小學生。男孩子們不是說着最近買的玩具就是玩着扮演異能力者的游戲,女孩子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可愛極了地互相貼貼談論好看的發飾和動畫片。

出乎綱吉意料的是,沒過一會,同齡人們竟然談論到了那部近來風頭正盛的《吉爾伽美什》上。

“我家姐姐可是每天都在看這部作品哦。”一個胖墩墩的男孩子神氣地說道,“[溫柔、治愈而綿長,貓爪老師的文字就如同高山之上久年未化的積雪,冷淡卻溫柔,淺淺地發出哀鳴]……姐姐的日記是這麽說的!看到的時候吓得我冰棍都掉了呢!”

很好,這是一個會偷偷看長姐日記的熊孩子。

希望你的冰棍掉在了姐姐大人的日記本上,回去準備迎接疾風暴雨吧!

另一個小蘿蔔頭急急地舉起手。

“我哥哥也很喜歡呢!”她的聲音歡快雀躍,如山間黃鹂,“[生而為人卻追逐不屬于人的東西……魚唇!]”

女孩子驕矜地擡起下巴,努力模仿道。

這個年齡的孩子們比起時興什麽樣的文學興趣不大,但是要說起家中兄姐的喜好與争論,那就滔滔不絕起來。

山本武作為孩子們的中心被團團圍聚,聽着話的同時不時露出贊同的神情,偶爾有矛盾的時候也會出聲調解。百忙之中抽出眼空,朝着綱吉眨了眨眼。

[“不愧是阿綱!”]

黑發的友人發送出好懂極了的光波。

綱吉就噗嗤一聲地笑了出來。

不知道為什麽,心情莫名其妙地就好了起來。

“嗯?這不是挺好的嘛。”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綱吉轉過頭,看見一張過分精致的面容。

“很久不見了。”幸村精市張了張手,帶着調笑說道,“上學八周就請假七周的綱吉君。”

咿——

這個人的性格說不定出乎意料地惡劣啊。

綱吉吐了吐舌頭。

“午安,精市哥。”他坐起身歪歪頭問,“精市哥怎麽在這裏?這裏是小學部吧?”

幸村精市就笑了起來,雙掌一擊,吸引了教室內其他孩子的注意。

“大家中午好,我是初中一年級的幸村精市。武藤老師下午有事,所以大家下午的體育課由我來帶着大家做活動。請多關照哦。”

交頭接耳的孩子們互相對視,活力十足地拉長聲調。

“請多關照——”

“所以,就是這樣。”綱吉看着身後緩慢開出了白色百合的少年走到自己的面前,如此說道,“請多關照了哦,綱吉君。”

咦惹。

可怕可怕。

他伸出手握住對方,遲疑地想。

我應該沒有得罪精市哥……吧?

他看着轉過身和同學們相處良好的少年,遲疑地眨了眨眼。

山本武大大咧咧地挂在了他的肩膀上。

“上次幫阿綱抄條例的事情被精市哥發現了。”他龇牙咧嘴地小聲提示,“他看起來好像有些不滿啊哈哈哈哈。”

不要輕描淡寫地說這麽可怕的事情啊!

“沒錯,就是這樣。”

一根手指戳在他的額頭上。

“下次要自己做作業啊,綱吉同學。”

綱吉抽了抽鼻子,拉長聲音:“好——”

待有着奇怪屬性的鄰家大哥哥(?)走遠,綱吉才扶住額,悲傷地倒在山本身上。

“咿咿怎麽了阿綱?阿綱?”

如此日常的生活過了一段時間。

勤勤懇懇地工具貓搬進了綱吉家的書房,連帶着附近一片區域在一周之間都換了住戶。

家對面的伏黑先生在隔壁換了人的第一天就炸了毛,差點在別人家的院子裏原地爆炸。還是正好在院子裏澆花的綱吉看到,才阻止了奇怪的沖突産生。

“嘛,不要阻礙老子就好。”嘴角兇惡傷疤的男人一手抱娃一手喂奶(不是)地說道,“順便一提,都是你家的走狗的話,平時可以幫我養孩子嗎?”

綱吉:“……不是走狗是屬下……您還是将惠君寄養在我家吧。”

伏黑甚爾擡眼看了看他,綱吉露出乖巧的笑容。

男人啧了一聲。

“不要惹麻煩就好。”他如此說道。

難纏的鄰居先生算是接受了現狀,并且在短時間內沒有遷居的打算。綱吉在這段時間內陸陸續續聯系了川上編輯幾次,對方總算是接受了他的選題。

但是卻不願再擔任編輯一職。

編輯社重新分來的編輯倒是對此表現了極大的興趣,甚至拍着胸脯表示會全力幫助他的寫作……看着興致勃勃地探究着這個主題有多麽适應現下的社會矛盾又是多麽具有探讨性的新編輯,綱吉總是覺得提不起勁。

或許是新來的編輯先生眼裏欲望過分明顯,也或許是綱吉自己的偏見。不論如何,他總覺得如果不是川上編輯、如果連川上編輯也不能說服的話,這個故事寫出來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義。

“既然如此,”神出鬼沒的家庭教師先生從窗邊翻進房間,輕松地說道,“那就去說服編輯吧。”

“……不要突然在奇怪的地方出現、輕而易舉的說出很難做到的事情啊!”

靈感被吓跑了啊!!

咆哮出這句話的男孩慘敗于家庭教師并不正義的鐵圈之下,抱住腦袋慘兮兮地抽了抽鼻子。

像是蠶寶寶一樣在座位上扭動、連上課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最後在數學老師掏出一張15分的試卷的時候,沢田綱吉終于醒悟了。

“下次不要這樣了哦。”溫柔的數學老師以為他終于醒悟,笑容核善,“老師知道綱吉君總是生病沒有辦法好好上課,但是至少也要考個20分才行吧。”

綱吉(微弱):“……是。”

他焦躁不安地等到了下課,将分數慘淡的卷子往書包裏一塞,跟山本說了一句之後就飛奔了出去。

川上編輯的家距離他和山本的居住地并不遠,以前甚至能夠在附近的公園之類的地方遇見。

但是成年人實在是過于狡猾。只要有意避開,就算是隔壁的關系,也能與生活時間固定的男孩錯開。

真是太狡猾了。

綱吉氣呼呼地想到,平複了呼吸,整理整理頭發,矜持地敲響了門牌為“川上”的住宅。

随着門內的腳步聲傳來,大門被打開了。

一名約莫二十歲上下的女性推開門,低下頭,遲疑地看着綱吉。

“诶?”她略作思索,猜測着問,“是……貓爪老師……嗎?”

名為理子的少女将綱吉帶進了川上家。

她一面為綱吉準備着茶與點心,一面為他解釋父親不在的緣故。

“今天是家母的忌日,每年父親都會用上一天的時間待在墓園和母親說話。”她躬身放下茶托,端出一杯熱可可和擺的整整齊齊的點心,彎眼笑起來,“老師喜歡喝熱可可嗎?小孩子的話,我覺得比起苦澀的茶,果然還是更喜歡甜甜的飲品吧?”

綱吉眨眼,矜持地感謝了對方。

熱可可進入口腔之時帶來的溫熱與甜膩讓男孩子雙眼一亮,見狀,川上理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果然呢。”她說道,“父親在家的時候也經常喝我做的熱可可哦。”

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一個川上編輯。

綱吉吐槽,他還以為川上編輯那樣的成年人,一定會更喜歡苦澀的茶之類的來着。

理子笑了笑。

“确實如此,”她說道,“熱可可實際上是母親喜歡的飲品。自從家母去世以後,父親也就逐漸開始喝起熱可可來了。”

這是又一次提及那位去世的女性。

綱吉低下頭表示歉意,但直覺卻提醒着他應該問下去。

于是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擡起眼。

“請問……理子小姐的母親是……”

他探頭探腦的模樣像極了一只小動物。

川上理子捂住唇,笑。

“抱歉抱歉,因為今天稍微有些特別,所以總是想起母親……”她說道,“母親是在許多年前的迦具都事件逝世的。”

她看向綱吉,将垂下的黑發撩肢體耳後,目光中蘊含了綱吉看不懂的情緒。

“所以父親才會拒絕繼續擔任老師的編輯一職,老師或許不知道,編輯社的大家可是為了您的聯系編輯這件事大打出手呢。”

笑容溫柔,語氣溫柔的少女垂着頭,長發如瀑,溫婉地說道。

“所以,如果老師執意要探尋當年的問題的話,還請不要打擾家父了吧。”

綱吉張大了唇。

很久之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但、但是,玄……迦具都事件的時間是在半年前……”

“是,您說的沒錯。”川上理子打斷了他的話語,綱吉擡起頭,看見少女面色潮紅,呼吸急促,目光閃爍而隐有淚光。

直覺告訴他,那會是一個自己不願意知曉的答案。

但是他無法捂住川上理子的嘴,也無法蓋上潘多拉的盒子。

于是只能聽見她說出某個自己并不知曉的、殘酷的事實。

“母親、母親是在迦具都之圈的邊緣被卷入事件,被赤色的業火焚燒,痛苦了足足半年之後才死去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