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要你((三))
沒幾天林唯司回來了, 進入八月,氣候依舊炎熱。聽說付夢菁的事,他道:“活該!”
又連忙問覃櫻:“你沒什麽事吧?”
覃櫻搖搖頭:“我沒事,你這次去海島好玩嗎?聽說那邊海鮮很好吃, 你有沒有嘗嘗?”
“別提了, 一頭到晚跑合作, 好不容易空下來單獨吃頓飯, 那邊的海鮮不合口味,沒怎麽吃。對了,早上看到群文件,提前轉正裏有你的名單,小爺不在這段時間, 你都做什麽了?”
覃櫻驚訝之餘有點高興:“真的給我提前轉正嗎?應該是蔚桃桃的功勞, 她之前和我說談合作, 我發了曲譜過去。”
林唯司道:“真得不能再真,對公司來說,蔚桃桃這兩年就是香饽饽。你能與她合作, 公司樂見其成。”
果然,沒多久傳來消息, 周六給提前轉正的新員工予以表彰, 表彰完以後晚上團建,可以帶家屬。
能帶家屬, 覃櫻問孫雅秀去不去, 孫雅秀笑道:“你們年輕人的聚會,媽去做什麽, 你好好玩,晚上媽給你留門。”
覃櫻笑着說好, 又道:“塢城的夏天越來越熱,我現在工作忙沒法陪你,媽,要不你去北邊度假吧,我聽說H市這幾天還有冰雪奇景。”
“媽每天很悠閑又不累,在家裏也不熱,去什麽H市度假,櫻櫻,你別總為媽媽操心。你啊,真想給媽媽找點事做,媽以後給你帶孩子。前幾天隔壁趙姐說她有個侄子,長得一表人才,高高瘦瘦的,工作也穩定,在塢城兩套房,你要不要考慮見見?”
“我現在事業上升期,沒時間談戀愛就不耽誤人家了。”
“見個面而已,能要多少時間?”
覃櫻嘆口氣,或許天下父母都有操不完的心,孫雅秀到了催婚的年紀。她本意是讓孫雅秀秘密離開塢城,再想辦法把關夜雪帶出來,不論是打官司還是別的,都不能讓孫雅秀處于危險之中,沒想到孫雅秀直接把話題往相親上帶。
她不敢急于一時讓孫雅秀覺察自己在做什麽,孫雅秀絕對不會同意。只能暫時按捺住,想個更好的辦法。
孫雅秀不去團建,問棠梨,棠梨說:“好啊,我周六正好休假,想來玩一玩。”
團建地點在塢城最大的五星級酒店,見到棠梨,林唯司臉色都變了:“你怎麽也來了!”
棠梨瑟縮地看一眼他,又看看覃櫻,覃櫻說:“棠梨為什麽不能來,不是說可以帶家屬嗎?你好像很不歡迎她?”
家屬,除了父母還包括男女朋友,兄弟姊妹,還有不少帶閨蜜的。
林唯司抓了抓頭發:“誰不歡迎她了,懶得管你們。”他扭頭,和旁邊的同事說說笑笑攀談起來。
棠梨失望黯然地垂着頭,她知道林唯司不太待見自己,總說她智商低還愛哭。覃櫻揉揉她小腦袋:“別理他,他嘴巴賤,我們棠梨最可愛。”
覃櫻知道棠梨的心思,但不點破。喜歡一個人是件很辛苦的事,自己也經歷過那種難受的苦楚,于是對別人總會溫柔些。有沒有結果,值不值得,終究得自己說了算。
她引着棠梨在自己身邊坐下,兩人說着悄悄話,林唯司時不時往她們這邊看一眼,輕哼一聲。
團建李圓也在,她前幾天被放回來了,鎖鏈上的指紋不是她的,曲譜侵權也與她沒關系。但經此一遭,她變得十分憔悴,整個人沒精神,縮在角落裏。
付夢菁被拘留,回來還得面臨侵權官司,蔚桃桃最近在微博發表了聲明,她的粉絲全部罵付夢菁品格敗壞,險些讓他們愛豆背鍋。一時間付夢菁四面楚歌,人人喊打。她家雖然有點小錢,卻也只是小康往上家庭,哪裏擺得平這些,回來還得面臨被啓明影視開除的危險。
她成了秋後螞蚱,李圓再也蹦Q不起來,沒有之前仗着付夢菁勢欺負新人的勁兒,欺軟怕硬的性格發揮得淋漓盡致。之前被李圓欺負過的人這時候沒少數落她,欺人者人恒欺之。
吃到一半,經理上廁所回來,拿起酒杯說:“蔚小姐在隔壁,我們公司下個制作和她有合作,既然遇到了,咱大大方方敬個酒。”
經理都發話了,沒人不同意。于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往隔壁去。棠梨湊近覃櫻耳邊,興奮地說:“我還沒見過明星呢,她現在超級火,她有幾首歌我特別喜歡。”
蔚桃桃是很火,大熱的影視都找她唱主題曲。棠梨畢業後是個小護士,有種見到明星的激動感:“覃櫻,你說一會兒我能不做找她要個簽名啊?哎算了算了,萬一人家不方便呢。”
覃櫻說:“別怕,如果她在給別人簽名,我陪你一起過去,這樣概率會很高,蔚桃桃看起來很直爽,應該會同意。”
棠梨開心地點點頭。
經理上前敲門,蔚桃桃經紀人說:“請進。”她回頭對着包間內的人說:“這是啓明影視的趙經理,過來和咱們敘敘舊。”
趙經理笑得如沐春風,上前和蔚桃桃握手:“蔚老師,好久不見。”
蔚桃桃說:“趙經理,真巧。來,我給你介紹下,這位是渡衡律所的周par,這位是殷par,那是文律師,杜律師……”
趙經理恭維道:“聽說過聽說過,渡衡律所大名鼎鼎,周par和殷par真是年輕有為。”
周渡看見他身後的覃櫻衆人,微微颔首,和趙經理碰了個杯。
棠梨愣住,悄悄拉了拉覃櫻衣擺。覃櫻擡眸,果然看見周渡在這裏。不,應該不止是周渡,渡衡律所好幾個人都在。
周經理回頭招手:“給大家介紹下……”
啓明影視的人全部過去打招呼,人際往來是職場必修課,他們必須得尊敬蔚桃桃。而渡衡的律師蔚桃桃都得禮讓三分,于是所有人規規矩矩。
殷之衡目光一轉,也看見門口的覃櫻,他一挑眉,心裏有個壞主意:“怎麽都給我敬酒,來來,和我們周par打個招呼;別看他冷着臉,其實周par內心很熱情的,而且有千杯不醉的封號,大家越積極,周par越高興。”
周渡坐在座位上,不善地看他一眼。
衆人信以為真,都去向周渡敬酒。殷之衡往他手中塞了個杯子,挑眉道:“周par,盛情難卻,都要出差了,別繃着個臉開心點嘛。”
周渡頓了頓,倒沒有反駁。
眼見大家都上前去攀談,對發展人脈來說是個好機會,趙經理催促林唯司和覃櫻說:“唯司,小覃,愣着做什麽,去啊。”
林唯司黑着臉,壓低聲音說:“行了老趙,咱們和蔚桃桃是合作關系,又不是她下屬,這樣很降格調。和渡衡半點關系都沒有,哪用得着。”
經理不知內情笑罵道:“臭小子,還格調不格調,逢人三分笑,好人緣少不了,讓你去認識人沒壞處,又不是割你一塊肉。和渡衡現在是沒關系,以後保不準有求人家幫忙的時候,少在這裏嘀嘀咕咕。你不去算了,小覃,過來。”
林唯司看一眼周渡,哼笑道:“她去什麽去,我先去。服務員,給我換個大點的酒杯。”
覃櫻拽住他:“林唯司,你要做什麽?”
“聽經理的話去喝一杯啊,別擔心,小爺喝不死他丫的,那種弱雞。”林唯司自诩從讀書時開始“稱霸江湖”,酒量很好。周渡念書那會兒,是個标準的學霸,只有畢業實習以後,偶爾會為了工作沾點兒酒。
林唯司摩拳擦掌,要一展海量。棠梨擔憂地道:“林唯司,覃櫻說得對,你別亂來。”
“一邊兒去。”林唯司說,“周律師你好,我是啓明影視的林唯司,賞臉喝一杯呗。”
他笑嘻嘻走過去,手中拿了個紅酒杯,往裏面倒白的,直到快溢出來:“來,夠誠意吧,我敬周律師。”
殷之衡看一眼他手中酒杯,又看看面無表情的周渡,低聲道:“靠,渡哥,這小子和你有仇啊?”
周渡說:“給我拿個杯子。”
殷之衡心裏啧了一聲,給他也倒滿。有時候男人幼稚起來,不分年齡和場合。清脆的碰杯聲響起,林唯司壓低聲音嗤笑着說:“周律師別強撐,丢人就不好了。”
周渡淡淡道:“林先生還是擔心你自己。”
林唯司一飲而盡,放下杯子,看見周渡也面不改色喝光。他心道周渡肯定在強撐:“周律師,再來,這回混着喝呗。”
于是本來的商業接洽,到最後變成兩個男人拼酒。棠梨說:“這麽喝會不會出事啊?”她感覺林唯司牙齒都快咬碎了,瞪着周渡的眼睛幾乎要充血。周渡神色平靜,仿佛喝下去的是白開水。
覃櫻拉住林唯司:“林總監,回去了。”
林唯司忍住頭暈,心裏罵髒話,周渡是個什麽種類的怪物,自己酒量這麽好都喝醉了,那人怎麽一點事都沒有?男人最後的倔強不允許他輸,他還想喝,胃裏一陣作嘔。
操,他捂着嘴,往衛生間沖。棠梨連忙跟了上去:“林唯司。”
覃櫻回眸看周渡,他放下把玩的酒杯,也看着她。他黑瞳清澈,看不出醉意。強撐的?周渡酒量不是不好嗎?
覃櫻心中狐疑,經理看出不對,趕緊帶他們回去。殷之衡看熱鬧不嫌事大,唆使道:“渡哥,跟上去啊,主動點。”
“殷之衡,你能不能別煩我。”
殷之衡說:“咳,沒猜錯的話,覃櫻和剛剛姓林那小子是朋友吧,渡哥你沒喝醉過你不懂。一般情況下喝醉了都是朋友送回家,酒後亂那什麽的概率挺大的。哎反正周par不在意,就當我沒說過,來來來,咱們繼續讨論去上海出差的事。”
周渡突然站起來,一聲不吭往外走。殷之衡明知故問,笑道:“去哪兒啊渡哥。”
“上廁所。”他說。
覃櫻和經理同事告別後,往回廊外面走。不遠處有聚會的人們歡笑的聲音,地毯踩上去暖暖的,燈光也暖。她剛要走出回廊,轉角處被人扯過去。
她看着男人冷峻的容顏,不願去觸碰心裏那個要命的猜想。想到那把鑰匙,又沒辦法向之前那樣惡劣地對他。只好裝作若無其事,偏頭笑着問:“周律師有什麽事?”
“我……”他垂眸,喉結動了動,離她很近,近得她能聞到他身上濃烈的酒氣。
“哦沒什麽事啊,那我先走了,林唯司和棠梨還在等我,周律師再見!”
“覃櫻,為什麽不問我。”他俯下身,把她困在懷裏。覃櫻想走沒走掉,只能極力靠着牆,不和他接觸到。
她盯着自己腳尖,心裏有種悶悶的情緒:“我沒什麽要問你的,周律師,你喝醉了,應該去找殷par送你回律所。”
周渡注視着她,低聲道:“我沒有醉,從來都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呢,你明白嗎?”
從來都沒有醉過,證明七年前的春天,他也是清醒的。那個他主動落在她唇上的吻,她一直以為是巧合,可現在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并沒有那麽了解周渡。
覃櫻不願相信這個推測,掙紮道:“我覺得你沒有那麽清醒,喝醉的人都不會承認的,我……”
“是麽。”他說,“你既然不明白,那我直接告訴你。”
覃櫻唇上一暖,她的話猛然止住,捂住唇。他錯開些,啞着嗓音道:“或者,你繼續自欺欺人也挺好的。”
“……”覃櫻覺得不太好,這樣的周渡讓她三觀都快破碎重組了。她從來沒想過,記憶裏清冷高不可攀的少年,竟然會算計一個吻。
“那天晚上我不該說那些違心話,覃櫻,我很想你。我怕你回來,更怕你再也不回來了。”想到骨骼難受,每一次呼吸都發疼,“你出現在H大那一刻,我對命運感激不盡。”
這些年他一個人無數次走過她跟着他走的那條路,夕陽下只有他一個人的影子,背着大提琴的少女再也不見。
與她有關的記憶變成沉重的枷鎖,壓得他喘不過氣。四年前有能力去找她的時候,他數次越過海洋線,到達彼岸另一端,那時候她已經失蹤兩年。
遲到的兩年如此漫長,流浪的少女生活過的痕跡被異國城市抹得幹幹淨淨。周渡插着手,一身風衣行在異國大雪皚皚的街頭,他知道,她已經走了他難以想象遙遠的路,徹底走出有他的生活。
他後知後覺,歇斯底裏而絕望地愛着她,她卻把對他的喜歡全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