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3)

蟲子已經解決了。”車夫長着一張丢在人群裏在普通不過的臉,走到徐修然身後恭敬的垂着頭。

徐修然進了正屋,裏面早就有人等着了。如果徐閣老在場,定然會忍不住大吃一驚,因為在場的人,大多都是朝堂上官居要職的重臣。

“臣等見過太孫殿下,殿下金安。”列為重臣一見到徐修然,立刻跪下行禮,語氣裏難言激動。

徐修然一手揭了面具,一手扶着一位老臣道:“諸位大人不必多禮。這麽多年過去了,諸位大人還能記得我,蕭謹熯銘感五內。”

諸臣連稱不敢。

你來我往寒暄了幾句,徐修然,不,蕭謹熯便說起了正事:“宮裏傳來消息,皇上明日會在九華宮舉辦接風宴,屆時溧陽王必然會有動作。諸位明日務必多加小心,萬不要被牽連其中。”

徐修然原是懷懿太子嫡子,只可惜懷懿太子在當年奪嫡之争被人暗算,連同太子妃一起被人燒死了。原本徐修然也在東宮裏的,是伺候懷懿太子的老人,把徐修然同一個年歲相當的小太監換了衣裳,趁亂把人偷偷帶了出去,這才讓徐修然暫時逃過一劫。

只是好景不長,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查出了什麽端倪,沒多久兩人就被刺客追殺。老太監為了護住徐修然,被刺客殺死,幸好遇見了剛從謝家假死脫身的聞人绮,這才救了徐修然。再之後,聞人绮便準備帶着徐修然回南诏。然而徐修然身負血海深仇,怎麽可能會去南诏,于是便偷偷溜走了。

想到當年的那些事,蕭謹熯的眼前仿佛還燃燒着熊熊大火,父王與母妃隔着火海看着他,問他為何還不給他們報仇。

快了,兒臣馬上就要給你們報仇了。

商量好了計劃,天色已經黑了,蕭謹熯獨自坐在密室裏,捏着袖子裏的荷包,也不知阿瀾怎麽樣了?

翌日,天公作美,陽光明媚,萬裏無雲。

聞人绮親自動手給謝微瀾換上了南诏貴女的妝容發飾。她捏着梳子動作溫柔的給謝微瀾梳頭,語氣也溫柔似水,“雖說以你的身份根本就用不着擔心被人認出來,但娘總想着你是娘的女兒,是我南诏的熙華郡主,合該得到這世上最好的一切,所以……阿瀾乖乖的,聽娘的話好不好?”

謝微瀾看着鏡子裏有些陌生的自己,緩緩點了點頭。

一夜過去,雖說還是不能夠接受自己的親娘活着親爹另有其人的消息,可至少她的心裏不再抗拒了。因為她覺得,這兩個人大概是真心疼她的。

至于說上輩子他們為何沒有出現,現在追究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畢竟她不是上輩子那個被算計致死的謝微瀾了,這輩子她是南诏的熙華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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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看着眼前煥然一新,俨然就是一個冷若冰霜的南诏貴女的女兒,聞人绮臉上滿是喜意,“阿瀾,你如今身份特殊,我也不放心你離開我的視線,畢竟那溧陽王蕭煥禹還在暗地裏虎視眈眈,想要綁架你。而且……娘瞧着經此一遭,那位北梁皇帝已經對我巫族生了忌憚之心,所以為了安全起見,進宮之後你就跟在娘身邊好不好?”

“我知道了,都聽……聽娘的。”謝微瀾眨了眨眼,她還記得……娘說過,有很多人都觊觎娘手裏的巫族至寶,想要借此獲得長生。只是,“徐二哥……也會去嗎?”

“……”聞人绮有一瞬語塞,随即給自己打氣,阿瀾已經叫我娘了,我不氣,我不氣!可還是好氣,憑什麽她這個親娘還比不過一個認識沒兩月的臭小子?“你徐二哥……他的身份有點特殊,你若是認出來了,也不要聲張,免得被人發現了,對他不利。”

“我知道了。”這一回,謝微瀾的聲音明顯有些輕快愉悅。

這個事實讓門外早早地過來,等着妻女出來的裘淵有些內傷,恨不得找到徐修然再大戰三百回合。

一家三口用了早膳過後,便有理藩部的官員過來,接待并護送使團進宮接風洗塵。

接風宴擺在九華宮,地勢寬闊,景致怡人。

謝微瀾穿慣了北梁女子的衣裙,猛然換上南诏的衣裳,略微有些不适應,于是本就沒什麽表情的臉色看起來頗有幾分不耐,讓人看起來十分不好惹,好似一個不好這位南诏郡主就要發火了般。

聞人绮見狀面上笑意盈盈,一旁的裘淵則是神色莫測,只偶爾看着妻女的眼神溫柔似水。

南诏使團進九華殿的時候,北梁的官員已經攜着家眷來了一會兒了。有人看到走在前面的聞人绮,不禁恍然失神,有人則是驚訝萬分。然而但凡還記得溫氏雙姝的人,看到聞人绮的那一刻,心裏都會感慨一句:“真像。”

謝微瀾跟在聞人绮身後,随着她向龍椅上的皇上行禮,裘淵則是讓人呈上南诏的獻禮。

皇上的貼身太監接過來,呈到禦案上,緩緩打開。

皇上不禁瞪大了眼,盒子裏竟然是南诏皇室才有的南明火蓮,聽聞這南明火蓮百年才得一株,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只要沒死透,都能救回來。

皇上掩下心裏的想法,面色甚是愉悅,“朕心甚慰。”

這禮物着實不錯,看來南诏好東西不少。不過一個滿腦子情愛的蠢貨,都舍得拿南明火蓮來換!

是的,南诏使團的來意已經經由接待的官員傳到皇上耳朵裏,使團是來迎接二公主聞人璇回南诏的。

而聞人绮則是借使團之名,來見自己的女兒,順便把人帶回南诏的。與使團的任務,并不相幹。

獻禮過後便是歌舞表演,以往謝微瀾被江氏圈在憑瀾院,從來沒有見過。而上輩子不光彩的進了東宮,處境艱難,從來都沒有閑暇也沒有機會欣賞。如今倒是第一回瞧見,謝微瀾不禁來了興致,她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撐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

聞人绮見狀給她倒了杯茶,瞟了眼臺上的舞蹈,唇角含笑,語帶不屑道:“這北梁的舞看着軟綿綿的,比不得我們南诏,等過事情結束了,娘帶你回南诏去,你天天看也無妨。若是想學的話,娘到時候親自教你!”

說實話,謝微瀾雖然沒見過其他人跳舞,卻也覺得臺上的舞輕盈靈動,仙闕飄飄,有一股飄然的美。結果聞人绮……娘卻說南诏的舞比臺上的更好看,謝微瀾心裏便有些好奇。

正在這時,殿外忽然跑進來一個神色慌張的小太監:“皇上,不好了,溧陽王,溧陽王來了。”

龍椅上皇帝面上笑意又濃了兩分,“宣溧陽王觐見。”

守在殿內的侍衛立刻上前把那慌裏慌張的小太監拖了下去。

聞人绮見狀,放在桌子下的手,安撫的拍了拍女兒的手,低聲叮囑:“待會兒小心點,一定不要離開娘身邊。”

謝微瀾輕輕的應了一聲。她記得,娘說綁了她的就是溧陽王,那人想綁了她跟娘換長生蠱。如今她被救出來,而長生蠱還沒到手,溧陽王必然還不死心。

“皇兄,許久不見,臣弟甚是想念皇兄啊!”溧陽王蕭煥禹人尚未進入大殿,帶着幾分陰森的聲音倒是先在殿裏響起。

“幾年不見,皇弟一切可好?”皇上面上笑意濃烈,眼神卻寸寸結冰。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當了皇帝,蕭煥禹不會甘心做一個王爺,卻沒想到對方不僅不甘心做個王爺,甚至勾結朝臣,貪墨銀兩,大肆豢養死士和私兵!

皇上最忌諱的就是溧陽王豢養私兵,他可以不在乎溧陽王不甘心,可以不在乎他惦記皇位!可是豢養私兵非同小可,一旦戰火重燃,朝堂動蕩,受苦的必然還是百姓。蕭煥禹此舉簡直罪該萬死,罪無可恕!

“托皇兄的福,臣弟一向都好。”蕭煥禹站在殿中,一臉即将志得意滿的興奮表情看着龍椅上的皇上,“皇兄,你老了,也是時候退位了。日後這江山就由臣弟來掌管了!”

“放肆!”

“溧陽王你個亂臣賊子!”

“溧陽王你果然心存不軌,試圖霍亂朝綱!”

……一時間九華殿內諸臣紛紛出言斥責蕭煥禹這大逆不道的話。

唯有龍椅上的皇上,竟是深深地看着溧陽王,驀然笑了,“老五,你這是要逼宮造朕的反?”

家醜不可外揚,南诏使臣尚在,他就這麽等不及了?更何況他就沒有想過,一旦過了今日,事情傳出去以後,引來強敵環伺如何是好?

越是這樣想,皇上的眼神就越冷,這樣一個心中沒有百姓沒有大義的人,也配妄想奪位?簡直可笑!

“皇兄說笑了,都是皇家血脈,這皇位皇兄坐得,臣弟就坐不得嗎?”蕭煥禹揚了揚手,外面進來一隊身着铠甲訓練有素的侍衛,将大殿圍了個水洩不通。

皇上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殿中神色驚慌的諸臣,冷冷的看着蕭煥禹并不說話。大相國寺的事剛剛發生,蕭煥禹已經知道了燕綏軍的存在,不可能只有這麽點底牌,他就再等等,等着看他這位皇弟手裏還有什麽。

果然,蕭煥禹看着皇上冰冷的神色,意味深長的笑了一聲,“皇兄是在等韓将軍嗎?可惜要讓皇兄失望了。”

韓将軍是皇上心腹,掌管整個禁衛軍,拱衛皇城,整個保護皇宮。

韓将軍此人武藝高強,皇上對他有恩,基本沒有勸降的可能。所以蕭煥禹在外面留了足夠的人手。

殿中群臣神色戰戰,心中惶恐,生怕一個不好波及到自己頭上,那才是倒了血黴了。

就在這時,殿外忽然傳來慌亂的腳步聲:“皇上,不好了皇上,大皇子帶人闖入東宮把太子殿下刺傷了!”

皇上眼皮子跳了跳,心裏有種終于來了的感覺。或許冥冥之中他早有預感,老大和太子總有人要牽扯進去,因此如今聽到這個消息,倒也不覺得意外。

蕭煥禹看着皇上,毫不掩飾眼裏的威脅,“皇兄,你還是趁早寫下傳位诏書的好,否則遲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我那兩個侄兒。”

躲在人群後面的謝微瀾眼神閃了閃,以她對蕭鳴璋的了解,大皇子想傷他容易,若是想殺他,那就得做好被反殺的準備了。否則上輩子的時候,大皇子也不會費盡心機讓皇上廢太子,自己卻半點便宜沒撈到不說,後來還被太子兇殘百倍的報複回去。

只是如今皇上處境不明,東宮傳來這樣的消息,就顯得有些微妙了。她猜測着,太子或許是想坐收魚翁之力?

聞人绮死死地盯着大殿中的那個男人,十幾年前就是這個男人暗中蠱惑聞人璇算計她,差點讓她丢了命!如今竟然還敢綁她的女兒,妄想謀奪長生!他若是真能長生,老天才真是瞎了眼了!

摸了摸腕子上的镯子,聞人绮湊過去對着裘淵咬牙切齒道:“你給我看好了,不要讓他死的太便宜了!我要讓他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裘淵連忙應下。別說阿绮不願意讓他死的太輕松,他也不可能忘了當年的害命之仇,十幾年了,他要一并讨回來!

龍椅上,皇上幹脆閉上了眼,對溧陽王的話恍若未聞。

蕭煥禹見狀不禁氣急敗壞,他最厭惡這人露出這種高高在上,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模樣!

若是放在以前,他只能憋屈的看着忍着,可如今不一樣了,蕭煥禹看着龍椅眼神充滿貪婪,他從侍衛腰間抽出一把刀,走上高臺,架在皇上脖子上,眯着眼冷聲道:“皇兄,你最好想想我那兩個還在東宮裏生死不明的侄兒。”

這就是明晃晃的要挾了。

如果皇上還不打算配合,蕭煥禹少不得要幫他下決心:“來人,去東宮送兩位殿下上路。”

東宮裏是大皇子和太子,蕭煥禹這話簡直就是明擺着讓人去殺了大皇子和太子!

一時間有些剛強不屈的老臣再也坐不住了:“亂臣賊子!亂臣賊子!”

蕭煥禹倏然扭過頭,一劍砍下那老臣的腦袋,大笑一聲問道:“還有誰?站出來!”

……

站出來就是死,即便是有意見,即便是看不上蕭煥禹的作為,再也沒人敢開口。

一時間,大殿裏安靜的有些詭異。

此時,東宮裏蕭鳴璋看着自己遍尋不獲的人就這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自己眼前,一劍結果了老大那個蠢材,心裏有些發慌。他看着來人面上的鬼臉面具,強作鎮定斥責道:“你是何人,為何擅闖孤的東宮?”

面具人,也就是蕭謹熯看着眼底滿是驚訝和慌張的蕭鳴璋,心下有些詫異,這讓他有些懷疑對方是不是知道了他的身份?随即他又否定了這種說法。

時間緊迫,蕭謹熯不搭理蕭鳴璋的問話,擡手一劍斬斷了蕭鳴璋一只手,然後提着劍,轉身出了東宮。

而九華殿裏,蕭煥禹再次砍了一名老臣的頭,以此逼迫皇上盡快寫下傳位诏書。

殿中飄散着濃郁的血腥味,謝微瀾不适的皺着眉。

而高臺上,蕭煥禹已經有些不耐煩了,“皇兄,諸位朝臣對皇兄如此忠心耿耿,你就忍心看他們就此喪命?”

皇上睜開眼定定的看着他:“蕭煥禹,你想坐這個皇位的話,就殺了朕!殺了朕,不需要傳位诏書,你一樣可以坐上皇位!”

蕭煥禹聞言面色瞬間猙獰,看着皇上的眼神恨不能生吞活剝了他。他不想殺了他嗎?做夢都想!

可他若真的殺了他,只怕燕綏軍跟着就能殺了他給皇上殉葬!

偏偏這個時候,皇上又說道:“殺了朕,你就能坐上皇位!”

不知怎的,聽着皇上的話,蕭煥禹原本就不怎麽堅定的心思忽然開始動搖,就在他提着劍準備下手的時候,後心一涼,他便看到自己胸前有一截銀白色的,泛着寒光的劍!

一劍穿心,氣絕身亡。

蕭煥禹還維持着驚訝的神情。

這突如其來的發展讓整個大殿裏的氣氛越發安靜。

數十名黑衣人從天而降,殿中圍着衆臣的侍衛被斬殺殆盡,屍體也被快速拖了出去。

就在這樣令人肝顫的氣氛中,一個帶着鬼臉面具的男人踏着滿地鮮血走進大殿,他一襲白衣,修長的手中握着一把長劍,劍尖低垂,不斷有血珠滴落。

“你是什麽人?”皇上看着那個白衣男人,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熟悉,卻悄悄又想不起來。

蕭謹熯在大殿中站定,目光直直的落在皇上身上:“皇上可還記得懷懿太子夫婦?”

懷懿太子早些年喪生在一場大火裏,連帶着太子妃及其嫡子,沒一個逃出來。

可是這跟眼前的男人有什麽關系?皇上眯着眼,緊緊地盯着這個帶着面具的男人,“你是懷懿太子什麽人?”

蕭謹熯冷冷的看着皇上,語氣冷冽如冰:“當年先帝病重,毓慶宮忽然走水,懷懿太子夫婦與太孫殿下皆被燒死在毓慶宮裏。先帝驚聞此事,吐血而亡,而皇上您得以登基,卻匆匆摁下此事,不許任何人提起。敢問皇上,這是為何?”

是啊,這是為何?要知道,懷懿太子還在的時候,最照顧皇上這個弟弟了。沒道理懷懿太子一家三口慘死,皇上卻毫無反應,甚至提都不許提的。

除非那把火就是他放的!

皇上也看到了殿中諸臣的神色,自然也能看得出他們是怎麽想的。只是,他的目光緊緊地盯着這個年輕男子,神色凝重:“你到底是什麽人?”

謝微瀾躲在聞人绮身後眼神微亮,是徐二哥的聲音,這個人是徐二哥!

蕭謹熯笑了一聲并沒有說話,而此時外面響起了刀兵相見的聲音,越來越濃郁的血腥味從外面飄進來。有些女眷受不住,已經吐了。

皇上的心微微下沉,他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眼前之人怕是等今天這個機會等了太久了,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當年毓慶宮走水一事,雖然已經被他處理幹淨。可有時候有些事情是根本不需要證據的,如果眼前之人的身份如他所想的那般……皇上眼前一黑,竟是差點從龍椅上栽下來。

不,不行,不能這樣!

皇上摔了手邊的酒杯,這是約定好的暗號,只要他摔杯子,暗地裏藏着的燕綏軍就會出手。

“啪啦”一聲脆響,精致的酒杯摔了個粉碎。

蕭謹熯手執長劍,長身而立。

一息,兩息……

十息過去了。

大殿中毫無動靜。

原本該出現清剿亂臣賊子的燕綏軍不見蹤影。

大殿裏氣氛凝窒的可怕。

皇上這才慌了,他抱着最後一絲僥幸,“來人,把這妖言惑衆的亂臣賊子給朕拿下!”

……

死一樣的安靜。

殿中文武朝臣竟是無一人聽從,大家都不傻,畢竟人家劍上的血跡尚且未幹,而且事涉懷懿太子,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他們根本插不了手,也不能插手。

沒見燕綏軍都不摻和的嗎?

這個時候,大殿裏響起一聲輕笑。

衆人的目光都落在大殿中間的那個年輕男子身上。只見他擡起左手,緩緩揭了面具,露出一張俊美絕倫的臉。

看到這張臉,皇上面無人色,唇色發紫。他還活着!他果然還活着!

而朝臣們看到這張臉,有些上了年紀的,見識過懷懿太子當年風采的忍不住脫口而出:“懷懿太子……不,太孫,是太孫,一定是太孫殿下!老臣參見太孫殿下!”

太孫?謝微瀾有些迷惑,徐二哥是……太孫?可是上輩子的時候,根本就沒有這回事啊,上輩子徐二哥早就死了……也不對,想到徐修然手裏的人皮面具,謝微瀾好像有些明白了。

上輩子徐二哥之所以早死,定然是假死脫身離開了徐家,所以才有“英年早逝”之說!

想通了這一環,謝微瀾心道原來如此。只是,徐二哥若是太孫的話,那他小時候豈不是親眼看着自己的父王母妃被燒死?想到他的那一身病,動不動就咳出血的樣子,謝微瀾有些心疼,她想,等過了這件事,她一定要治好徐二哥的病!

若是燕綏軍還能聽從皇上號令,那麽一切都有挽回的餘地。可是燕綏軍的沉默,讓衆人明白,太孫所言不假,懷懿太子的事與皇上脫不了幹系!

于是,接下來的一切就順理成章了,廢帝退位,太孫登基,年號永嘉。

謝微瀾跟着聞人绮夫婦回到驿站的時候,整個人還有些恍惚,徐二哥……不,太孫稱帝了?

聞人绮和裘淵有些擔憂的看着自家女兒,最後一左一右把謝微瀾護在中間:“阿瀾,徐二那狗東西如今當了皇帝,你們先前的婚事必然是不做數了,不如你跟着阿爹阿娘回南诏好不好?”

先前的婚……婚事?謝微瀾的心裏有些煩悶,徐二哥成了皇帝,她們先前的婚事自然是不能作數的。

這一瞬間,謝微瀾腦子裏浮現的,竟然全都是在徐府時的生活。那時候徐二哥身子不好,經常待在屋裏。

有時候她在整理昭陽閣的賬目,徐二哥就坐在炕上看書,只要她擡頭就能看到他;

有時候她在炮制草藥,徐二哥就拿着書坐在樹下,只要轉身,就能看到他……

可是徐二哥如今成了皇上,這樣的日子就只能留在回憶裏了。

而沒了婚事的牽絆,她與徐二哥自然也就沒了關系。想到這裏,謝微瀾心裏有些憋悶,其實她與徐二哥早就沒關系了,徐家的徐二爺夫妻遇刺身亡了。

再也沒有什麽徐二哥。

也沒有謝微瀾了。

他如今是北梁的皇上,而她卻是南诏大長公主的女兒。

也許她的确應該跟着阿爹阿娘他們回南诏,只是謝微瀾腦子裏總是會忍不住浮現出徐修然咳血的樣子,她揪了揪帕子,好一會兒才道:“我,我想治好徐……治好他的病再回南诏,行嗎?”

治好……治好新帝的病?

裘淵與聞人绮對視一眼,悄悄地松了口氣。說實話,他們是過來人,一眼就能看的女兒和新帝之間的關系。原本兩人還擔心女兒會留在北梁,沒想到她竟然主動答應回南诏,簡直是意外之喜!

至于說新帝的病,聞人绮皺着眉思索片刻。新帝那都不是病,是中毒了。這些年毒素雖然已經排出了七七八八,可終究還是傷了底子,不是長壽之相,這要怎麽治?

裘淵也覺得有點麻爪,懷懿太子曾與徐家有恩,他自然是想要懷懿太子的後人平平安安的。可是新帝這情況它不一樣啊,這是毒素在體內堆積太久,損了根基,傷了壽元,這就是神醫來了也不行啊!

所以說這要怎麽治才能好?到什麽程度才算治好?夫妻倆面面相觑,看,高興的太早了吧!

謝微瀾倒是沒有受兩人的影響,左右徐二哥已經成了皇帝,那麽請他幫忙找一下上輩子的師父應該可以吧?

這麽想着,謝微瀾寫了封信,托裘淵送進去。

裘淵看着女兒期待的神色,心頭微酸,然後就老老實實的進宮去了。

目送丈夫離開後,聞人绮便和謝微瀾一起回了房間,“阿瀾,謝微瀾這個名字不能再用了,你要不要……要不要跟着娘姓聞人?或者,跟着你爹姓徐?”

謝微瀾愣了一瞬,跟着才想起來徐二和謝微瀾遇刺身亡了。之前因為見過她的人少,才沒人認出來。可日後難保不會有人認出來,如此倒不如改了名字,少一事是一事。

想清楚這一點,謝微瀾便毫無負擔的應了,“娘不是說我有封號嗎?不然就叫徐熙華好了!”

她記得娘說過,她的封號早就選好了,熙華郡主。

熙者,取自光明,美好之意;華者,榮也。

聞人绮有些遺憾女兒不跟自己姓,不過想想她能松口就很不錯了。畢竟十幾年不曾相處,這些被歲月造成的隔閡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除的。反正來日方長,慢慢來,只要她真心對她好,阿瀾總有一日會全心全意的接受她這個親娘的。

第④⑤章番外

新帝登基,要忙的事情有很多。

皇上退位後留下的問題太多,比如嶺南雪災的赈災銀下落成謎,而國庫裏卻拿不出赈災的銀子。如何籌措銀子,處理災情,安撫百姓成了重中之重。更別提,邊關的軍饷已經遲了兩月有餘。

光是這些就足夠讓蕭謹熯忙的焦頭爛額的了,更別提還有舊皇黨、太|子黨在裏面裹亂。

皇宮裏昨日才經歷了一場血洗,濃郁的血腥味尚未散去。

蕭謹熯坐在龍椅上,冷眼看着堂下推诿扯皮,遲遲拿不出法子的幾個人,心頭升起一股暴戾,剛要吩咐人把這些屍位素餐的蛀蟲拉出去砍兩個,便聽到南诏攝政王求見。

南诏攝政王,就是裘淵。

蕭謹熯這才緩下神色,冷冷的看着幾人道:“嶺南雪災損失慘重,百姓無家可歸,飲風卧雪,赈災迫在眉睫。朕再給諸位兩個時辰,若是還沒有商量出個法子,朕就唯你們是問!”

蕭謹熯說完,人就走了,留下戶部尚書吏部尚書以及兩位內閣輔臣苦着臉面面相觑。

正殿裏,蕭謹熯看着臉色不太好的裘淵,心裏不禁提了口氣,“阿瀾怎麽樣了?昨天有沒有吓到她?”

若非擔心蕭煥禹賊心不死,铤而走險綁架阿瀾,蕭謹熯一點都不想讓阿瀾看到那樣雙手沾滿鮮血的自己。他害怕,怕阿瀾會怕他,厭他。

裘淵白了他一眼,遞過去一封信,“阿瀾沒事,蕭煥禹真的死了?”

蕭謹熯接過信,拆開看了看,臉上的神情越發緩和。聽到裘淵的話,随口道:“那倒是沒有,你大概不知道,我這位皇叔,他的心髒異于常人。”

當年東宮大火,下手的的确是皇帝。不過蕭煥禹也沒少在裏面插手,就這麽殺了未免太便宜了他,所以他在劍上塗了藥,好讓他看起來跟死了一樣!

裘淵聞言有些詫異,越發的覺得這狗皇帝心思深沉。似蕭煥禹這種私密的事都能知道,這等心機手段,哪裏是常人能比的?想到女兒的心思,裘淵的心沉了沉,不行,他得回去跟阿绮商量一下,必須盡早帶着阿瀾回南诏。

蕭謹熯琢磨着信裏說的事,便吩咐人去東宮找人,若是找不到就在擴大範圍找。不過,阿瀾沒有被吓到,也沒有厭他,還這麽惦記着他,蕭謹熯的心仿佛活了一樣。

裘淵就看不得他這個樣子,張嘴就想刺他,随即又想起對方身份不同以往,便按耐下去。說起了另一件事:“徐家那邊兒當初是怎麽說的?”

“朕不追究徐景然勾結蕭煥禹的事,徐修然的過往一筆勾銷。”蕭謹熯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這麽多年了,你不打算回去見一見他?”

裘淵沉默了一瞬,“我和阿绮很快就會帶着聞人璇回南诏,在這之前,我會去見他。”

蕭謹熯聞言沒再說話,看着裘淵出去,然後回了側殿商議政事。

裘淵看了眼巍峨的宮牆,沉沉的嘆了口氣,讓人轉去徐家。

原是一飛沖天,能夠使家族綿延鼎盛百年的大好局面,卻因為徐景然的嫉妒之心化為烏有,日後還得夾着尾巴做人,裘淵心頭悶悶的,也不知大哥能不能承受得住?

徐府,自打二爺夫妻遇刺身亡後,府裏的氣氛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夫人卧病在床,老爺也不去上朝了,整日裏與大爺一起待在書房,而大奶奶則是日日在佛堂裏給夫人誦經祈福。

聽聞南诏攝政王來訪的時候,徐閣老有一瞬的詫異,原想稱病拒見,後來一想,就叫人進來了。

徐府的下人剛才換過,并不認識當年的徐二爺,即便是那些還記得府裏二爺的,這麽多年了,裘淵變化不少,這些人也認不出來。

因此,當徐閣老在書房裏看到自家二弟的時候,忍不住往外又看了看,見外面沒人,才忍不住道:“你先回你的院子,等我見了人再跟你算賬!”

“大哥,是我。”裘淵看着徐閣老頭上的銀白,心裏微酸。

徐閣老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對徐景然道:“帶你二叔先去休息,等我見了客再說。”

自打刺客一事後,徐景然就消沉了下來。徐閣老為了讓他走出來,便決心刺激他一下,告訴他了言哥兒的真實身份,結果沒想到徐景然聽了之後,人差點就廢了,徐閣老就這一個兒子,不得不把人帶在身邊花了大功夫教導。

此刻,聽了父親的話,徐景然一臉木然的走到裘淵面前:“見過二叔。”

裘淵看着這個不成器的侄兒,只覺得一言難盡,想着好歹是徐家唯一的男丁,便勸道:“事情已經過去了,就要往前看。有時候你以為是天大的事,但是別人未必就放在心上。人活這一世,最重要的就是把心放寬,要往前看。做錯了不要緊,要緊的事你得知道自己錯哪兒,日後時時加勉自己。”

徐景然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垂着頭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徐閣老見狀,擺手讓他下去。

等徐景然渾渾噩噩的離開書房,裘淵才在一旁坐下,看着徐閣老道:“大哥,這些年不見,你怎麽老了這麽多?”

徐閣老:“……”

徐閣老抄起書案上的書朝着裘淵劈頭蓋臉的打過去,一邊打一邊罵:“你個沒出息的玩意兒,你還知道回來?我還以為你連徐家大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了!這些年了,除了一開始還有幾封信,後面就沒了,我和你大嫂差點都以為你被人打死在外面了,連給你收屍的人都派出去了!你個混賬玩意兒,這些年你跑哪兒去了?跑哪兒去了?”

裘淵在書房裏抱頭鼠竄,他在南诏經營多年,一步一步往上爬,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這麽狼狽過了。畢竟誰敢如此冒犯攝政王?也就只有這個半老的老頭子了!

裘淵也沒有還手,他知道大哥為他擔心了許多年,總得讓他把這口氣撒出來。不然的話,一把年紀了,氣出個好歹可怎麽辦?

氣撒出去後,徐閣老便恢複了以往的風度,丢了書,在裘淵旁邊坐下,“這次回來,還走嗎?”

他能看得出,二弟這麽多年在外面過得應該還不錯。只是外面再好,又哪裏比得上家裏?若是可以,徐閣老自然是想讓他留下來的,可是二弟如今大了,不再是那個時刻需要兄長管教的混世魔王了。

“大哥,我如今再留在北梁不合适。”裘淵也沒有掩飾,“當年阿绮因為我差點沒了命,她受了那麽大折辱,我若是再辜負她就枉為人夫。而且,阿瀾和皇帝畢竟有那麽一段過去,我想帶阿瀾回南诏去。”

“阿瀾……到底是誰的孩子?”徐閣老沉默片刻,擡眼看着他。

裘淵摸了摸鼻子,臉上有些赫然,眼底卻是一片驕矜:“阿瀾自然是我和阿绮的孩子。當年聞人璇和蕭煥禹聯手算計阿绮,結果被阿绮識破,原打算将計就計找出幕後黑手,結果被姓謝的橫插一手。若非徐家那時候正值動亂,我與阿绮本打算那時候成婚的。”

徐閣老聽了沉默了好一會兒,簡直恨不能上家法打死這個不成器的玩意兒:“你個混賬東西!阿瀾既然是你的女兒,你為何不帶她一起走?你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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