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蘇癸的消息
丁未的右手手心邊緣,有三個小水泡,季骁一眼就看到了。他訓練的時候經常會有這種情況,手上腳上都會有,磨的。
但明顯丁未手上的小水泡不是磨出來的,他的手細皮嫩肉的,除去水泡,別的地方并沒有摩擦過的痕跡,那就只有一個可能,燙的。
這就是沈瑜要證實的東西,丁小爪的爪子被燒傷了,現在丁未的手上居然也有水泡……
這一瞬間季骁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難。
“丁未,你……”季骁松開了摟着丁未的胳膊,丁未正低頭專心地吃着小魚幹,他清了清嗓子,“你的手怎麽傷了?”
丁未捏着小魚幹往嘴裏放,瞟了自己的手一眼,回答得很平靜:“燙的。”
“怎麽會燙到這裏?”季骁忍不住抓過了他的手,指尖還沾着油花,三個小水泡排列整齊,陽光下看着還有點晶瑩剔透的感覺,反正他是磨不出這麽帶着幾分精致的水泡來。
“很奇怪麽?”丁未抽回手,又捏了一條小魚放在嘴裏用門牙一點點細細地咬着,心裏跟擂着戰鼓似的,自己太粗心了,那天讓季骁看到了自己的爪子就已經很麻煩了,現在居然又讓他看到了手上的水泡!
“我沒說奇怪,就是問問。”季骁看看沈瑜,沈瑜正一臉微笑地看着丁未,她倒挺淡定。
“煮咖啡的時候燙到的,壺把松了,我用手接了一下。”丁未擡起頭,沖着季骁笑了一下,眼睛眯縫着,他對于自己臨時想到的這個理由很滿意。
“是……這樣?”季骁有些不能相信,但這個理由的确很充分,讓他找不到不合理的地方。他又看看沈瑜,沈瑜聳聳肩,轉身往車邊走去。
“你有什麽想法?”季骁追了過去,湊在沈瑜耳邊問。
“沒什麽想法,想法就事實證明你可能真的想多了,”沈瑜也湊到他耳邊,“季骁,該找女朋友了,心思都放在個小男生和只貓身上,讓媽知道了該給你安排相親了。”
“沈瑜,你玩我呢,”季骁半天都回不過味兒來,“合着你就是想證明我憋出幻覺了?”
“是有點湊巧,或者說太湊巧了,但是人家的理由也合情合理,”沈瑜上了車,關上車門,“除非你還有別的辦法證明,就憑這個……”
“別的辦法?”季骁手撐着車門,雖然是沈瑜首先提出要證實一下,但顯然沈瑜沒有他那麽堅定,這種事就算有證據都很難讓人能平靜接受,何況丁未的理由很好,但是,他咬了咬嘴唇,“這個我還真有。”
Advertisement
“別折騰得讓那小孩兒以為你有毛病就行,”沈瑜回頭沖林梓揮了揮手,“漢子,周末你們值班嗎?”
“不值班。”林梓靠在車邊一臉笑容。
“請你們吃飯,”沈瑜拍拍方向盤,發動了車子,“我走了。”
季骁走回到丁未身邊時,發現一盒小魚幹已經被丁未吃掉了半盒,他吓了一跳,趕緊上去把飯盒搶了下來:“悠着點,你當飯吃呢,會上火的,這剛炸出來的玩意兒。”
“這不是飯麽?”丁未伸手還想再拿,被季骁一巴掌拍開了,只好把手指放到嘴裏含着,有些茫然地看着季骁。
季骁把飯盒蓋好,看了一眼丁未,他的眸子已經不再是琥珀色,已經變回了黑色,但同樣是很亮,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然後把飯盒遞過去:“這是菜,或者說是零食,你還能吃這個就吃飽啊?這個帶回去慢慢吃。”
“小丁丁,去我們食堂吃點吧,剛開飯。”林梓往大門裏走,回頭招呼了一聲。
“不。”丁未的回答很幹脆,這個讨厭的家夥。
林梓愣了一下,季骁趕緊推了他一下,林梓跟丁未不熟,對于丁未這種語氣估計還沒适應:“你先去吃,我跟他再聊會。”
“你不跟我們一塊吃點?”季骁的視線在丁未的臉上來回兩次之後,又落到了丁未的手上,不過丁未已經把手揣到外套口袋裏了,另一只手捧着飯盒,他看不到掌心。
丁未搖了搖頭,舉了舉手裏的飯盒:“吃這個就行了。”
“得,我前面的那一大通白說了……”季骁嘆了口氣,看來這盒小魚幹用不着到明天就會被丁未吃光了,他蹲到路邊,指了指自己身邊,“來,我們先聊一下你要賠人家醫藥費的事。”
“賠什麽?”丁未瞪了瞪眼睛,猶豫了一下,拉拉褲子,以免撅到尾巴,然後小心地在季骁身邊蹲下,“我要賠給胡飛?”
“廢話,他臉縫針了,萬一要留了疤,估計要賠不少……”季骁掏了煙出來點上,“你跟陸寬說了沒,他說是你的監護人?”
“沒有說。”
“為什麽不跟他說?”
“為什麽要跟他說?”丁未皺着眉眯縫了一下眼。
“他是你監護人,這事都不跟他說,那什麽事跟他說?”季骁覺得跟丁未說話很費勁,這孩子的腦子回路跟他不在一道上。
“什麽也不用跟他說,有事他會找我。”丁未如實回答,又低頭打開了飯盒,捏了一條小魚幹放進嘴裏,看到季骁一臉郁悶地看他,垂下眼皮又把飯盒蓋上了。
也不知道誰是誰的監護人……季骁很無奈地擺了擺手:“吃吧吃吧。”
“那你打算怎麽辦。”季骁一根煙抽完,丁未也沒說話,只是一直時不時地從飯盒裏捏小魚幹。
“賠錢啊。”
“你有錢嗎?”
“你有嗎?”
“我有……等等,”季骁把煙頭扔到垃圾桶裏站了起來,“你意思是讓我幫你賠錢?”
“我現在沒有錢,”丁未也站了起來,以很快地速度扭了扭腰,尾巴在褲子裏壓得難受,又不能直接把手伸到褲子裏去整理,“你借我,下月陸寬給了我錢我再還給你。”
季骁沉默了好一會,他不是不願意借錢給丁未,只是這樣的事不讓陸寬知道似乎不合适,自己一個外人,幫着一個小孩兒隐瞞這樣的事,萬一以後還有什麽後續發展,自己該怎麽跟人家的監護人交待?
“算了,”丁未看出了季骁的猶豫,拿着飯盒準備轉身走人,“我自己想辦法。”
“哎哎哎,站着,”季骁拉住他的胳膊,這孩子不管是發火還是眯眯瞪瞪的時候都讓他沒脾氣,“我說不管你了嗎……靠,你在這等着,我回宿舍給你拿。”
丁未抱着飯盒站在門口等季骁,門口站崗的武警一直看他,他于是也看回去,而且看得比那人更專注,盯着人家的臉就不放了。
最後站崗的那位不得不轉開了頭,丁未這才滿意地捏了一條小魚幹放進嘴裏,傻子。
丁未往大門邊靠了靠,往裏看,他雖然在這裏面呆過,但人形還沒有進去過,而且從來沒有用這麽高的視線看過這個院子。
院子挺大的,綠化做得不錯,到處都是花花草草,這個季節很多花枝上都結出了花骨朵,很漂亮。如果這裏不是消防隊的院子,呆在這裏倒是挺不錯,除去紅的綠的各種植物,甚至還有……
銀色的?
銀花的花?
丁未揉了揉眼睛,再次往院裏看過去。
沒錯,操場邊的一圈花壇裏有星星點點的銀色,很小的花,只有自己小手指的指甲蓋那麽大,夾雜在綠色的灌木叢中閃着細微的光芒。
丁未的眼睛都瞪圓了,手上拿着的飯盒差點摔到地上,他抱緊飯盒又往前邁了一步,這裏是消防隊的院子,消防隊的院子裏居然能看到這些東西,居然……
自己一直發愁找不到的靈氣盛的地方,居然在這裏?在消防隊?
季骁拿着錢和一個手機出來的時候,丁未正一臉驚訝地往他們院子裏看,眼睛圓溜溜地瞪着,他過去在丁未的下巴上輕輕彈了彈:“看什麽呢?”
“沒什麽,”丁未臉上的表情很快收了起來,換成了平時冷淡的模樣,看了看他手裏拿着的手機,“這個幹嘛?”
“林大爺的舊手機,卡還在,不過停機了,一會我去充上錢,”季骁把錢和手機都塞到他口袋裏,“找你太費勁了,現在這個事有什麽變化聯系不上太麻煩,你拿着先用吧……別再扔了。”
“哦。”丁未看了一眼季骁,盡管季骁皺着眉,但眼裏透出來的關切他還是看得很清楚,這的确是個好人,他很少碰到這樣的人類,也許以前也遇見過吧,但……都忘掉了。
自己有一天也會忘了季骁嗎?這個永遠都微笑着,從來不發脾氣也不着急,會輕手輕腳怕吵醒一只貓的男人,也終将會消失在自己的記憶裏嗎?
丁未轉過身,沒有再說話,也沒跟季骁說謝謝或者再見,直接就往前走了。
“丁未。”季骁在身後叫他,聲音裏有些無奈。
他回過頭:“嗯?”
“要我送你麽?”季骁手指晃了晃,摩托車鑰匙在他手指上轉着圈。
“開車嗎?”丁未迅速轉過身,笑容在臉上漾開了,眼睛又彎成了兩條月牙。
“嗯,我有一小時時間,可以送你回去。”
可是。
尾巴。
丁未動了動尾巴,尾巴在褲子裏怎麽擺都不舒服,坐下來會更難受……他不能坐下,會坐在尾巴上,那麽小的尾巴,可能會被壓扁,不,壓斷。
“算了,不用了,我走回去。”丁未沒等季骁再說話,轉身快步走了。
“哦,再見。”季骁手裏還轉着鑰匙,丁未臉上的笑容在一瞬間消失讓他有點回不過神來,看着丁未的背影又轉了半天鑰匙才放下手。
這孩子太神奇了……
再見?嗯,是的,咱們很快就會再見的!丁未想到中隊院裏那些銀色的小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時間正好,他的第八條尾巴又快要長出來了!
丁未一想到這裏,立馬從不能坐摩托車兜風的郁悶裏解脫了出來,尾巴在褲子裏輕輕擺動,腳步也輕快了很多,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不過在樓下居然看到了坐在臺階上看着鞋子發呆的蘇癸,這讓他挺吃驚,蘇癸來找他從來都是從窗戶爬進去,這還是第一次這樣老實地呆在樓下等他。
“怎麽在這。”丁未過去,手指在蘇癸肩上點了一下,皺了皺眉,蘇癸受了傷。
“我剛到,歇會。”蘇癸悶悶地回答。
“要我拖你進電梯嗎?”丁未走過去按了一下電梯,回過頭研究蘇癸。
“不至于,”蘇癸笑了笑站了起來,過來靠在了他身上,“不嚴重。”
蘇癸從來沒有主動碰過丁未,他倆雖然認識很久,但除了打架,基本沒有過身體接觸,更不要說這樣肩靠着肩的。
電梯門打開了,丁未往蘇癸背後繞過去,抓着他的衣服把他弄進了電梯。
“我躺會就好,本來想回家的,但是離你這裏近……”蘇癸躺在沙發上,手無力地垂到地上,丁未可以幫他治傷,但他知道那樣會很費精力,特別是對于剛沒了一條尾巴的丁未來說,會是很大的負擔。
丁未沒說話,在蘇癸身邊的地板上坐下,手指輕輕劃過蘇癸的身體,指尖帶着暗藍色的光芒。
“丁未。”蘇癸嘆了口氣。
“嗯。”
“我真不想欠你的情,我只是找個就近的地方休息一會。”
“欠着吧,我攢着,”丁未淡淡地回了一句,眼皮都沒擡,“肋骨斷了,你不是普通老鼠,什麽人能把你傷成這樣?”
“別問了,你不會信的。”
丁未指尖的藍光消失,手指移到了蘇癸的咽喉上:“不說就捏死你。”
“一只九尾貓。”蘇癸轉過臉看着丁未。
蘇癸的聲音很輕,但卻讓丁未全身都震了一下,九尾貓?九尾貓傷人?他眯縫着眼盯着蘇癸,蘇癸看不到他的眸子,但可以想像黑色美瞳下的瞳孔一定已經收縮成了細細一條:“白色的光,我肯定沒有看錯,是九尾貓,是個女孩兒,你見過沒?”
“沒有。”丁未托着下巴,眼神有些游離,他跟別的九尾貓沒有接觸,到底有多少九尾貓,他也不清楚,他只管自己修尾巴,別的他并不關心。
蘇癸閉上眼睛,沈默了很長時間才又慢慢開了口:“丁未,我真不知道我這樣活着是為什麽。”
“你只是不想像只真正的老鼠那樣死掉,以前不是說過麽。”丁未的手按到蘇癸的胸口,掌心泛出了藍光,小水泡有點疼。
“我後悔了……對了,”蘇癸睜開眼睛,“大叔問我最近有沒有碰到有意思的事,我讓他吓着了沒想起來,還真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什麽?”丁未沒什麽興趣地随口應着。
“九尾貓能做到的事,有人同樣也能做到,”蘇癸看着丁未,眼裏有一抹興奮,“幫人實現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