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關于溫暖
陸寬的辦事效率很高,出事的第二天他就不知道從哪裏弄了一份醫院證明,去丁未的學校給他辦了休學。
季骁對于終于不用再寫高中的作業表示很愉快,但也有些不明白,丁未的傷如果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不嚴重,為什麽要辦休學?
“我看看?”季骁看着正趴在床上閉目養神的丁未,伸手拉了拉他的褲子。
“沒什麽好看的,外面的傷都已經好了。”丁未感覺經過昨天的事,季骁有了些細微的變化,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會直接拉開自己的褲子,不會只是這樣示意一下征求自己的意見。
“不看誰給你換藥?我說,有沒有上藥?”季骁沒再繼續拉他褲子,在床邊坐下了。
“不用上藥的,表皮傷很容易好。”丁未偏過頭看着季骁的側臉,心裏有些不舒服,但說不上來是為什麽。
其實皮膚上的傷已經沒什麽大問題了,真正傷到的地方是沒辦法用藥的,藥也不起作用。對于九尾貓來說,尾巴是全身最重要的部位,如果傷到尾巴,傷的就是精氣。
所以陸寬才會給他辦休學,他需要恢複很長時間才能真正好起來。
“那你趴會,我得下去值班,”季骁站起來整理衣服,“吃飯的時候我上來。”
“哦。”丁未回過頭想再一眼季骁的時候,季骁已經轉身出去了。
丁未撐着胳膊看着門被季骁輕輕關上,這一瞬間他突然覺得很郁悶,而且很沮喪。
季骁變了。
可是哪裏變了呢?
是因為自己想得太多麽,也許季骁沒有變,是自己太敏感了。
可是……這種很明顯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季骁還是很擔心自己,很關心自己,昨天晚上他着急的表情就能看出來,但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季骁對自己沒有以前那麽……親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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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就是這個。
不再像以前那麽親密了!
丁未悶悶地趴回床上,手指在床單上來回劃着圈圈,為什麽?
“黑眼圈真銷魂,”林梓坐在季骁對面研究他的臉,又湊過來小聲問,“昨天沒什麽事吧?我聽到你快天亮了才回來。”
“真沒事,就是有點困。”季骁揉揉臉,感覺自己還沒有完全從昨天的事裏繞出來。
“打個盹吧。”林梓拍拍他的肩,沒在多問別的。
季骁閉上眼睛,這就是林梓最招人待見的地方,識趣。
不過閉目養神還不到半小時,張新文接了個報警電話跑了過來:“快快,有人要跳樓,趕緊出發。”
季骁差不多是閉着眼睛跳起來的,越是心亂的時候還越出事。
丁未趴在床上聽到了樓下季骁他們組出現場的聲音,輕輕嘆了口氣,聽起來不像平時出火場的聲音,他稍稍放松了一些。
如果又是很危險的地方,他今天沒力氣跟着去了。
累得很,心情還很不好。
他就這麽趴着,迷迷糊糊地胡亂地想着,沒多久就睡着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感覺有人在輕輕摸他的頭,很輕緩的動作,他很舒服地哼哼一聲。
“餓嗎?”季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着疲憊,語氣卻還是很溫柔。
“不,”丁未睜開眼睛,看到季骁正蹲在床邊看他,臉色不太好,很累的樣子,他伸手在季骁臉上摸了摸,“你們幹什麽去了?”
“有個失戀了想不開的哥們兒站在27層的樓頂打算振翅飛翔,”季骁笑了笑,“讓我們給破壞了,拽下來的時候還踹了我好幾腳,我差點沒給他直接扔下去。”
丁未笑了,他喜歡聽季骁這樣輕聲細語地逗他:“失戀了就要跳樓麽,多傻啊,我要是失戀了就不會跳。”
“那是,您是誰,跳樓這種事你不是經常練習麽,”季骁捏捏他的下巴站了起來,“我去弄點吃的上來,廚房裏有。”
“季骁。”丁未拉住他的手。
“嗯?”
“我如果失戀了,就找個地方躲起來,修出尾巴然後消失。”
季骁彎下腰很認真地看着他的臉,沉默了一會才說了一句:“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季骁拿着飯盒跟林梓一塊在廚房裝吃的,已經過了飯點,師傅都沒在,他倆把今天剩的菜裝了兩大盒。
“餓死我了,你說那哥們兒體力怎麽那麽好,折騰了大半天啊,我的腿都快斷了,他居然撐得住,還掙紮呢。”林梓捏了塊肉放進嘴裏。
“人那是失戀了,你要失戀了不定怎麽樣呢,我得先備根繩子把你捆屋裏,省得你出去占用公共資源。”季骁笑笑。
“我還沒戀呢,”林梓用胳膊碰碰季骁,“正在戀着的人是你,我就不烏鴉嘴問你這個了。”
“我要失戀了肯定不能去跳樓,摔死太難看。”季骁捧着飯盒往回走,失戀?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但就算能跟丁未好好地在一起,以後呢?
丁未修出了九條尾巴就會走了吧,那自己呢?
那算是失戀還是算……失散?
進屋的時候丁未正在打電話,皺着眉,聲音很小:“那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看到季骁進來,他從床上了坐起來,伸手拉住季骁的胳膊,腦袋頂在他肚子上,電話那邊蘇癸的聲音很無奈:“大叔說了,最後都是這樣。”
“那現在他不是還能醒過來嗎?”
“一陣一陣的,醒過來的時間很短。”
“我明天過去看看。”
“你屁股不疼了?”
“不疼了。”
丁未挂了電話也沒動,還是用腦袋頂着季骁的肚子,過了一會又把季骁的衣服掀起來,腦門貼在他肚皮上,感覺安心了一些。
“我還沒洗澡呢,都是汗。”季骁抓抓他的頭發。
“我明天想去看一下陳修宇,你陪我去好嗎?”丁未擡起頭看他,眼睛裏有淚光。
看到丁未這個樣子,季骁愣了一下,趕緊蹲下來扶着他的肩:“去,你想現在去都行。”
“你為什麽不問問陳修宇怎麽了。”丁未揉揉眼睛。
“我不敢問。”季骁昨天晚上沒見到陳修宇就知道他出事了,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麽所有的人都沒什麽大事,只有陳修宇似乎情況很嚴重。
他跟陳修宇總共就見過一面,但認識的時間卻跟認識林梓的時間差不多。倆人一直關系很鐵,盡管游戲裏的泡泡永遠不着調,做什麽事都不靠譜,每天除了給齊小白同學找麻煩沒幹過別的,但都不能影響他們好幾年的“夫妻感情”,所以面對陳修宇可能出了大事的現實,他根本沒勇氣開口問。
“陳修宇是馭貓人。”丁未按着眼睛。
“這個職稱聽起來很牛逼。”季骁扯着嘴角笑了笑。
“我沒有見過馭貓人,只是聽大叔說,陸寬的哥哥就是,但也沒見過,那個人已經睡了好多年了。”丁未一直按着眼睛說話,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老是想流眼淚,是因為蘇癸現在很難受,還是因為陳修宇會像陸寬的哥哥那樣睡過去就再也不會醒過來。
陳修宇救過他很多次,那個帶着陳修宇靈氣的鈴铛還靜靜地拴在他的手腕上,它的主人卻将要一睡不醒了。
盡管季骁腦子裏完全沒有概念,但丁未這句話他還是能聽個大致明白,陳修宇跟陸寬的哥哥一樣,他應該不會死,但只是不會死而已。
一直睡着,跟死了有什麽區別?季骁心裏堵得慌,這是個什麽樣的世界?
陳修宇感覺自己一直在黑暗中掙紮,他能感覺到,自己每一次睜開眼的時間的間隔越來越長,每次都會大汗淋漓,醒來的時候都像是虛脫了。
不過每次他醒來,都能看到托着下巴靜靜地看着他的蘇癸,這個孩子一直在自己床邊坐着,連姿勢都沒有變過。
“去歇會。”陳修宇輕聲說。
“你別說話了。”蘇癸擰着眉頭,聲音發顫。馭貓人不能開口說話,這是他們保存精力的唯一辦法,每次開口都會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都一樣了。”陳修宇笑笑,有點滿不在乎,說不說話都一樣,無非是個時間長短的事,也多不了幾天。
蘇癸沒說話,他不想再強求什麽了,陳修宇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他只要呆在這裏就行了。
“你一直在這兒嗎?”陳修宇輕輕咳了一下。
“嗯。”蘇癸終于動了一下,站起來倒了一杯水遞給他。
“為什麽?”
是啊,為什麽?蘇癸也說不清,他跟陳修宇根本不熟,也并不了解這個人,只是為了他一句話,就像着了魔一樣是為什麽?
“覺得溫暖,”蘇癸猶豫了一下,不知道這樣酸兮兮的一句話會不會讓陳修宇覺得好笑,于是又補充了一句,“你很像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
“以前?”陳修宇喝了一口水,看着杯子出了一會神,“以前是多久以前?”
“我還是……一只老鼠的時候,”蘇癸坐回床邊,繼續用手托着巴看着陳修宇,“我住在一個人家裏,他一直給我東西吃。”
“是個好人。”
“嗯,我每次被打了都會跑回去找他,”蘇癸垂下眼皮,這些事他已經很久沒有回憶過了,沒想到所有的細節都還埋在心底,“他每次都會替我包紮,很溫暖的感覺。”
“每個人心裏都有個值得珍惜一輩子的人。”陳修宇再一次感覺到了無力,頭很暈,他閉上眼睛,輕輕嘆了口氣,又要睡過去了嗎?還能醒過來嗎?
“我……”蘇癸擡起眼看着他,想說什麽卻沒有說出口,看着陳修宇蒼的臉上不太舒服的表情,他心一點點沉下去。
“蘇癸,”陳修宇閉着眼,很吃力地笑了笑,“我不是那個人,但是我還是希望你開心,無論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溫暖在心裏,永遠都在。”
“謝謝。”蘇癸趴到床沿上,把臉埋進胳膊裏。
季骁坐在桌子面前玩游戲,說是玩游戲,其實就是開了號挂着“糖泡泡的夫君”這樣的稱謂站在屋裏發呆。
平時上線,他的工作就是分兩類,一類是收拾糖泡泡給他找的麻煩,各種殺來殺去,另一類是為糖泡泡服務,做裝備,打材料。
現在他一個人上線,居然不知道該去做什麽才好了。
他低頭看着在他腿上團成一團抱着尾巴的丁未,這家夥估計也百無聊賴,一直用尾巴尖逗自己玩。
他揉了揉丁小爪的毛,軟軟的觸感讓他覺得很舒服,于是捏着它的尾巴輕輕晃着,看着丁小爪張開爪子跟着尾巴撓來撓去。
“睡吧,累死了。”季骁退出游戲關了電腦。
丁小爪跳到床上,追着自己的尾巴一個勁轉圈,最後終于叼住了,卻又很沒勁似地松開,攤開趴在了床上。
他知道丁小爪心情不好,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什麽,該做什麽,怎麽樣能讓它心情好一些。
季骁連續請假,這讓伍志軍有點吃驚,打從季骁到中隊之後,幾年裏請的假加起來超不過十天,他有點擔心:“你媽情況怎麽樣?”
“沒什麽大問題,我就是有點不放心,想去看看。”季骁看着丁小爪從伍志軍辦公室門口悄無聲息地溜出去,抓抓頭發,這對話要讓老媽聽見了,一準能把他活埋了。
“去吧,有什麽事一定要跟我說。”伍志軍在外出請假條上簽了字。
“謝謝伍隊。”
平時用摩托車帶丁小爪,它都是縮在季骁的外套裏,只露個腦袋。今天它卻一定要站在油箱上,前爪撐着車頭,仰着脖子,尾巴繃成一根小棍。
季骁沒跟它争,只是開得很小心,怕把他晃下去了。
丁小爪一直迎着風叫,喵嗷嗷地叫個不停,像是在發洩,又像是爽過頭了……
車開到半道的時候,季骁的手機響了一聲,有短信進來。
他把車停在路邊,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是陳修宇的號碼發來的短信,裏面是他幾個大號小號的帳號和密碼,後面還有一句話,夫君以後幫我上號,裝備一定要最時尚的。
“我操!”季骁咬着牙罵了一句,重新發動了車子,把丁小爪一把塞進外套裏,開着車向前飚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