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節

媽氣也不順。沒事找事坐在沙發上翻看夏樹天天記的那本帳,發現了一點端倪又把夏樹叫來:“你這記的不是你姐姐的支出嗎?怎麽你自己吃的巧克力也記在姐姐賬上?”

“那是……姐姐也會吃啊。”夏樹支吾着。

“姐姐才不會吃。你姐姐從小就讨厭巧克力。”說着把時唯從房間裏叫出來,“你是不是最讨厭吃巧克力?”

時唯見媽媽手裏揮舞着半包巧克力,馬上避之不及:“我不要吃這個,你不是知道麽。”話一出口。才想起冷戰又以自己破功而告終。

夏樹沒吱聲。

兩天後時媽媽回了上海,聽時唯的姨夫說,夏樹打電話向自己爸爸哭訴“姨媽連巧克力都舍不得給我吃”,姨夫不相信追問詳情,夏樹才說“我只用姐姐的97塊錢買了點巧克力,姨媽就說我了”。

幸好姨夫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沒理會她無理取鬧:“別人不請你吃巧克力你就哭啊?人家讓你在家吃飯睡覺又不欠你的。你想吃就自己買呗,我不是給你那麽多零用錢嗎,你幹嗎要花姐姐的錢吃巧克力?”

姨夫把這當做小孩子不懂事的笑話說給時媽媽聽,時媽媽又把這當做茶餘飯後的趣聞說給時唯聽,連時唯也沒當真放在心上,卻不曾想,接下去一連幾天,夏樹躲在陽臺上給家裏打完電話都眼圈紅紅的。

時唯納悶,就立刻問她:“怎麽了?還在為巧克力的事生氣麽?”·

夏樹臉也紅了點:“不是。”轉身回了客廳。

她再打電話,時唯按不住好奇,豎起耳朵偷偷聽了兩句,好像又哭哭啼啼,抱怨父親眼裏只有弟弟沒有自己。

知道與自己無關,時唯松了口氣,沒多問。

第二天,夏樹已經收拾好了全部行李:“姐,我要回家了。”

“怎麽這麽倉促?”時唯揣測,是不是她對父親抗議缺乏關心有了成效,父親同意她回家住了。

“我堂哥不結婚了,我奶奶把房子要了回來,她又很想我,叫我回去跟她一起住。”

如此一來,大概也不會給小姨媽帶來困擾了。時唯笑自己居然忘了夏樹來北京與自己同住的初衷。她打電話給小唐僧,請他開車陪自己把夏樹送上了火車。

【七】

流言,總要經過漫長而曲折的過程才能被當事人悉知。

這個流言,從夏樹嘴裏夏樹奶奶耳朵裏,又有夏樹的奶奶轉述給她父親,再由她父親向她的繼母——時唯的小姨——轉述,接着時唯的小姨将信将疑地向時媽媽轉述,時媽媽當然一個字都不信,義憤填膺地打電話告訴時唯,時唯聽完後忍了一口老血在喉嚨裏,沒吐。

這個流言的梗概是:夏樹和時唯住在北京時受盡委屈,像個小丫鬟似的忙于伺候時唯,每天要買菜做飯洗衣打掃衛生,吃不飽飯,想吃點巧克力都不給,整個人瘦得皮包骨。而時唯,脾氣太大,太難伺候,一個不順心就把門摔得“砰砰”作響。

時唯很難相信它沒有在傳播過程中嚴重走樣,因為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太離譜了。她也想不出任何理由夏樹要說這些損人不利己的謊言。

在與母親、姨媽,甚至追溯到姨夫的一再确認後,她不得不佩服夏樹的編故事能力。

時唯想起季向葵從前的那句“當你有想而易見的利用價值——不如經濟實力的時候,就輪到你來挑選朋友了”。她終于有點明白了,所有的“損人”都不能歸于無厘頭,只是某些人眼中的“利”是自己不能理解的“利”。

就像看見有人為了搶劫兩元錢草菅人命的新聞時,你一點兒也不能理解人的生命怎麽與那兩元錢劃等號。

在你眼中就成了損人不利己。

而在別人眼中,為了自己的一丁點蠅頭小利,犧牲別人的全部也不為過。

【八】

時唯郁憤交加,找小唐僧出來一起喝啤酒倒苦水,抱怨一通後卻得知更驚人的真相。小唐僧說:“沒想到夏樹是這樣的人!沒想到她不是你親表妹!我看你小姨人那麽好,她又文文靜靜的,還以為她也像你小姨那麽好呢。她走的時候說要跟我交往,本來我都答應了。”

此刻時唯被人當頭一盆冷水潑醒了般地冷靜下來,串起所有線索,明白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夏樹在吃完住完、和小唐僧确定交往關系、拆散了兄嫂搶回了屬于自己的房子之後,覺得時唯這個朋友已經沒有利用價值,變成了只能累積自己悲慘身世使自己看起來愈發值得同情的素材。

時唯回到宿舍,第一次拿起夏樹記的賬本翻看,才發現自己簡直一廂情願得搞笑。賬本上每隔三五行就出現一次24元的“路費”。夏樹每次去超市采購,短短路程竟然打車往返,由此可見她從不認為她和時唯有什麽共同利益,浪費時唯的錢和自己一點關系也沒有。

“夏樹,我從前一直認為你是好姑娘,一向待你不薄,你應該把手放在胸前摸摸良心在哪兒。如果說你每天買菜做飯洗衣打掃房間,那我這裏每天工作三小時的鐘點工阿姨是做什麽的?我們只不過搭伴過日子罷了,因為我兼職、實習忙,你負責采購了一點我們倆的生活必需品,怎麽就成了‘你伺候我’,又何談‘我很難伺候’?我媽媽只不過挑了你一次小毛病,說97元的巧克力不該記在我賬上,你就打電話向你爸爸哭訴,我給你買幾千塊錢的衣服裙子,你怎麽從來不對你爸爸說?在你說我這麽多壞話以前,直到你離開北京,我們還是和和氣氣的姐妹,一直相處融洽,連架都沒吵過一次,我又怎麽可能對你摔過門?我一點也沒興趣追究你為什麽說謊冤枉我,但願你還摸得着自己的良心。”

給夏樹發了長長的短信後,時唯終于長籲了一口氣。

夏樹面對迎面而來的質問有點心虛,不敢睜眼說瞎話,囫囵回了條:“姐姐,我沒有瞎說,那些話都不是我說的,你不要聽他們大人亂傳。”

夏樹沒想到的是,時唯結束實習的當天晚上就買機票飛回上海,把這往來的兩條短信擺在了姨夫面前。

小姨對姨夫說:“這下好了,不是你女兒在瞎說,就是你在瞎說咯?”

姨夫羞愧地搖頭嘆氣:“小樹一直撒點小謊,我起初也不是全信她。她可能是覺得我不夠關心她,才這麽說的吧。是我沒有教育好女兒。”

時唯聽了卻有些心酸,什麽樣的女兒才能算得上“好女兒”?媽媽一心想讓自己變得更現實一點、更世故一點、更自私一點,而姨夫卻為有着那樣的女兒羞愧難當。時唯太困惑了,成熟究竟是要變成什麽樣?

【九】

回上海過暑假的第三天,時唯和京芷卉約好一起剪頭發,道別後在商業區正準備乘地鐵回家,剛買完票通過閘道,就看見前面的人走路姿勢眼熟,跟随到轉彎下樓梯時,确定的确實季向葵,不過外形變化有點驚人。

從小一直長發飄飄的季向葵竟然剪了齊耳短發,末端燙了半個卷,微微掩了點臉,使她臉部輪廓也變得柔和精致了,看得出修了眉化了妝,唇色是鮮豔的桃紅,卻并不顯得俗氣,反而将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膚襯得更加白皙。

在同一瞬間,季向葵也看見了身後的時唯,笑意在一側嘴角邊輕巧地揚起來:“聽說你和夏樹鬧掰了?”

消息傳播速度之快讓時唯有些惱。她想起寒假和向葵、宣翔、夏樹吃燒烤聊天時,向葵發表了那番“利用朋友”的言論,當時時唯還反駁她,轉眼自己和夏樹就成了季向葵歪理邪說的有力證據,她滿心不服氣。介于季向葵高中時還有三言兩語颠覆辯論隊團結協作的前科,時唯仔細推敲過她自己說的每句話,終于還是沒能歸咎于她。

“嗯,是啊。日久見人心嘛。”

“蠢人才需要日久見人心呢,早知道她是那種人了。”

“早知道早幹嗎不說?”

“說了你會信麽?”

時唯踹之以鼻:“你就會事後諸葛亮,小時候你還崇拜她模仿她來着呢!”

季向葵被揭了短,滿不在乎地捋了捋頭發:“誰小時候?完全不記得。”

“不過……有一點很蹊跷。發生了這種事以後,我幾乎立刻就決定和夏樹絕交,永不來往。可是曾經發生了那麽多事,我從來沒有想過和你絕交……連我自己也搞不懂是為什麽。”說話時,時唯一直目視只有牆壁的前方,沒有對季向葵側目,仿佛膽怯。

當列車從她面前疾馳而過,風将她的黑色長發帶往遠離季向葵的方向。

下一秒,季向葵側過臉,接着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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