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長公主走失的女兒8 弟弟很乖的
韶音眨巴着眼睛, 望着大皇子,等了片刻不見他開口,便主動問道:“哥哥,怎麽了?”
大皇子看着新認識的妹妹。她生得漂亮又可愛, 圓圓的眼睛烏黑明亮, 裏面像是跳躍着碎光。
此刻, 她眼神清澈又幹淨,仿佛對自己做的事一無所知。
他抿着小嘴, 臉上寫滿不開心。
她怎麽管誰都叫哥哥?
而且叫起來一樣甜。
大皇子不大高興,但是對于這份不高興,又不大想承認。最終一言不發, 扭頭回去了。
看着小男孩倔強的背影,韶音:“……”
有些好笑, 又不好意思笑。
這個年紀的孩子, 有什麽心事幾乎寫在臉上, 他分明是不想叫她喊別人哥哥。
可是……她年紀最小, 在座各位都是“哥哥”。除非,她以後都對別人直呼名字, 但那樣就太傲慢無禮了。
韶音當做沒有這回事, 仍舊做她乖巧可愛的小郡主。
而除了大皇子之外,上書房的其他孩子對她見誰都叫哥哥的行為并不反感, 還覺得她乖巧又可愛,對她很是喜歡。
上書房唯一的女孩子, 而且還是年紀小、漂亮、乖巧的女孩子, 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成為了團寵。
男孩子們不僅照顧她年紀小,常常主動提出幫她補課,還會從家裏帶來好吃的、好玩的, 拿來讨她歡心。
韶音不會白白拿小朋友的好處,也會從公主府帶來特産,送給“哥哥們”。
或者在先生提問、罰背書的時候,幫他們解圍。也會在他們調皮搗蛋的時候望風、打掩護等。
一旬之後,她便融入了孩子們中,成為他們頗喜歡的小妹妹。
只有大皇子,對她的态度反反複複,非常別扭。一會兒嫌棄她,不樂意搭理她。一會兒又護着她,不讓她受委屈。
有人打鬧害她摔倒了,他還會生氣,撸起袖子把打鬧的人揍一頓。
他是個占有欲強的小朋友,所以才一直介意她喊別人哥哥。
因為這個,他始終不肯讓她騎他的愛馬,最多讓她拿草料喂喂馬兒,或者摸摸馬腿。
韶音覺得這個別扭的小朋友可愛極了,如果是她兒子,她簡直恨不得抱懷裏一頓揉搓。
做小孩子的時光是無奈又有趣的。
無奈的是她困在一具小小孩童的身軀內,許多事情都做不了。有趣的是周圍的小朋友們很好玩,有人拘謹古板,有人天馬行空,而不管什麽性情,一顆心真摯而純粹,為讀書時光增添一份剔透與純淨。
韶音在六歲之後,便顯露出“書癡”的一面。沒辦法,長大還要很久,她總不能一直這樣混過去。
漸漸的,她表現出來愛讀書,尤其愛雜文廣記。她喜歡看地域志,喜歡看野史,甚至張狂到在先生講課的時候公然不聽講。
“可是先生講的,我已經會了。”在先生氣怒時,她不急不緩地站起來,将先生今日要講的文章背誦出來,并闡釋含義,證明自己的确不需要聽講了。
先生還是不高興,但見她是個女孩子,就又饒過她了。不愛讀書便不愛讀書,反正以後不會做大事,識幾個字就得了。
依先生的意見,是要将她逐出上書房的。她自己不聽講,會影響到兩位皇子和其他學生。
投訴到皇上跟前,皇上聽後反而笑道:“就讓安陽郡主待在上書房,免得孩子們以為自己多聰明。有安陽郡主在,先生可以講得更快些。”
這個年紀的孩子,說小是小,但已經學會跟大人們耍心眼了,三分辛苦說成七分,就為了偷懶玩耍。
有韶音在一旁,他們好意思偷懶?
先生認真一想也覺得有道理,便遵從了。于是,韶音可以在課上堂而皇之地不聽講。
其他孩子被影響到,上課時精力便不大集中,先生便道:“如果你們也能順利背誦文章,一字不錯,并正确闡釋含義,就可以和安陽郡主一般。”
孩子們不想輸給小妹妹,私底下用了苦功,漸漸開始有人在上課之前舉手,證明自己學會了。
先生對這個現象意外又驚喜。沒想到,真的能激勵到孩子們。由此,對韶音的臉色都好看三分。
但孩子們太天真了,他們學得快,先生教得更快,于是還是沒有人能夠在課堂上不聽講。
“你怎麽這麽聰明啊?”課後,有小朋友找韶音半是羨慕,半是抱怨。
韶音仰起頭,露出一張白白嫩嫩的小臉:“因為我像我娘。”
“長公主幼時便這般聰慧嗎?”
“是啊!”
時隔多年,長公主的聰慧之名又在京中流傳開來。
小朋友們在家用功,一改懶散貪玩之狀,當然被家人注意了。問起來時,小朋友們便說起“聰慧”的安陽郡主,進而提起她聰慧的母親。
長公主這一年來,日子過得很安逸。女兒不必她教,她清閑極了,每日聽聽曲兒,養養面首,下帖子邀人相聚,或者參加別人的聚會。
得知女兒到處誇她後,長公主十分高興。
既高興于女兒的聰慧,也高興于女兒對她的親近。她已經從某個桎梏中走出,現在是自由閑人,她的身份和地位都保證了沒人敢觸她的黴頭,說不出的逍遙自在。
唯一有些心煩的,便是靖安侯近來很不講理,非要把張氏生的兒子抱給她養。
“他長大後也叫你一聲母親。”靖安侯這樣說道。言外之意,她并不吃虧。
長公主這一年都不怎麽見他,兩人雖在一個府中住着,但她養面首後,靖安侯臉上挂不住,心裏也不痛快,已是不往她眼前湊了。
只是,那個孩子生下來後,他又動了心思。
他希望他的兒子是嫡子。
既然沒從妻子的肚皮裏爬出來,那至少要記在她名下,養在她跟前。
“我不缺人叫我母親。”長公主冷冷回絕。
靖安侯此時不敢跟她硬碰,這一年來的冷遇讓他明白,她首先是皇室公主,其次才是他的妻子,他不能造次。
而在他納妾之前,她首先是他的妻子,其次才是皇室公主。或者說,她只是他的妻子而已。
兩人的感情變動,直接導致了地位的變動。靖安侯如今不敢惹她不快,好聲好氣地求她:“就當是體諒體諒我,好嗎?”
外面的形勢,跟他當初想的不大一樣。
本以為,在他納妾、她養面首之後,兩人一般沒臉。但事實是,只有他自己沒臉。
她是長公主,養兩個面首而已,誰能說她什麽?她地位尊崇,生的女兒聰慧無雙,上書房的十來個孩子沒有比得過她的,而且皇上敬重她。不過是養個面首而已,這有什麽?
就算有人嘴上酸她,但心裏無不羨慕她。
而靖安侯就不一樣了。別人對他的同情和嘲笑,不僅僅是眼神流露出來,嘴上說出來,更是在心裏這樣想他。
笑他頭上一片草原。笑他将日子過成這樣。笑他身邊知冷知熱的人,是張氏這等出身卑微之人。
他風光的只有身上的朝服,以及頭頂的爵位。而這兩樣風光,完全包裹不住他龐大而臃腫的狼狽。
“他不是我生的,我不會養他。”面對他的祈求,長公主心中一點動容都沒有,反而有些悔意。
當初怎麽看上這樣一個人?
當年,這個男人有才華,有抱負,傲氣淩然,是她所喜歡的。可是現在,他變成了這樣,好像在說她有眼無珠,看錯了人。
“你——”靖安侯被她的冷酷惹惱了,“你是當家主母!晨兒就是你的兒子!”
長公主并未觸動,反而一手撐腮,若有所思:“你想要嫡子,倒也未必沒法子。不若你我和離,屆時你再娶,将這孩子記到新妻子名下,倒也是嫡子。”
靖安侯驚得眼睛都睜圓了:“荒唐!你怎麽會這樣想?不可能!”
和離?到時他只會成為全京城的笑柄!
他一口否決了,并且為她不用心的提議感到惱怒——他若再娶,生下來的就是嫡子,哪還需要将這孩子記在新妻子名下?多此一舉!
不過,因着這個想法,他對小兒子的喜歡淡了幾分。這個孩子的到來和出生,令他的生活一團糟。曾經有多期待,現在就有多頭疼。
而若他當真與公主和離,這個孩子就沒有用了,他會再娶,生下真正的嫡子。
“随你。”長公主見他不同意,也不逼迫,畢竟她也只是厭煩了跟他共居一府,随口這麽一說。
和離是不可能和離的。
和離後,女兒姓齊,她帶不走。而就算帶得走,她又不打算再嫁,于女兒的名聲并不好。
想到這裏,她就不耐煩了,揮揮手:“總之我不會養這個孩子。”
靖安侯滿腔怒氣,還有深深的不滿。
從長公主的院子離開後,他遇到了歸來的女兒。
今日休沐,韶音出去玩了,剛剛回來。
“父親。”見到靖安侯,她停下蹦蹦跳跳,規矩地行了一禮。
女兒似乎長大了一點。
低頭看着身前的小不點,靖安侯心想。
這一年來,他不來長公主的院子了,見女兒的時候也不多。今日一見,還有幾分生疏之感。
“最近讀書吃力嗎?”他溫和地問。
女兒的聰慧之名,頗有些盛,靖安侯常常被同僚羨慕,很覺得有面子,因此見到女兒的态度很溫和。
“不吃力。”韶音回答。
靖安侯伸出手去:“走,父親帶你走走。”
韶音遂牽住他的手,由他領着在府中逛了起來。他問她的學業,跟上書房的孩子們關系好不好,誇她聰明,又考校了她一些問題,做足了慈父的樣子。
然後,帶她到了西院:“你要讀書,很少見到弟弟吧?他很乖,吃飽就睡,你一定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