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吧,”霍清輝也不再堅持,沖她微笑:“路上小心點。”

“嗯,再見。”

沈皎皎笑着沖他揮揮手,邁步便走。

回公寓的路,兩邊都是些店鋪,雖然說不上多麽繁華,但也是人來人往,治安也不錯。

走到一半,沈皎皎就察覺到自己被跟蹤了。

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事情。

她的手插進口袋中,擡頭望着天,不動聲色地往右移了移,走到路邊,半蹲下來,假裝系鞋帶,實則打量着後方。

離她大約十米遠的地方,站着一雙黑皮鞋,锃亮,一點灰塵也沒有。

沈皎皎把鞋帶系的緊了點,若無其事地往前走。

前面有個十字路口,只要她跑快一點,應該能甩掉這家夥。

想到這裏,沈皎皎放慢步子,悠悠蕩蕩地走。

路邊人來人往的,她不怕這人能做出什麽來。

那人一直跟在她身後。

她走的慢,那人走的也慢。

沈皎皎停住步子,假裝在看櫥窗裏模特身上的衣服,借着餘光瞄,看到那個影子也停了下來。

前方有一個輔導機構,現在正好是下晚班的時間,學生們湧了出來。趁着這個時機,沈皎皎猛然拔腿就跑,頭也不回地往前奔,右拐進了另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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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皎皎不敢回頭,生怕耽誤時間,被抓住——她不知那人跟着自己是何目的,畢竟最近她為了這麽個角色,拉了不少仇恨。

想整治她這麽個小角色,實在是太容易了。

沈皎皎光顧着跑,沒留神腳下,也不知是哪家的熊孩子,把一個壞掉的玩具車丢到地上。沈皎皎踩了半截,一滑,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

她仰面朝天,後腦勺結結實實地摔到地上,嘭的一聲,痛的她龇牙咧嘴。

這一下摔的不輕,沈皎皎捂着腦袋,眼前轉啊轉的,全是星星。

“你怎麽樣?”

突然,有人蹲在她面前,焦急地伸手扶她起來:“要不要去醫院?”

他口氣可不像是商量,沈皎皎被扶起來,暈頭轉向的,找不到北。

但她認出了這聲音。

“……霍清輝?”

大概是摔的狠了,沈皎皎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不可思議地望着他:“你怎麽在這裏?”

一直跟着她的人竟然是這家夥!也不知道這兄弟是吃了什麽藥,一直悄無聲息地在後面轉悠……沈皎皎都要懷疑他是準備給自己來上一悶棍了。

“嗯。”

霍清輝抿着唇,将沈皎皎攔腰抱起來,邁腿便走。

他的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氣,并不是特別濃郁,若有似無;因着姿勢的原因,沈皎皎的臉都要貼到他胸膛上了。

這樣暧昧的姿勢讓沈皎皎很不習慣,她掙紮了兩下,沒有掙脫開,低聲叫他名字:“董事長,松開我吧,我自己能走……不對,這是要去哪裏?”

霍清輝說:“去醫院。”

“去醫院做什麽啊?只是摔了一下,不要緊的,”沈皎皎急的不行,“我得趕緊回去,明天……明天我還有工作呢。”

明天還要去見那個難纏的編劇,她本來還準備今天晚上把小說捋一遍呢。這要是去了醫院,一來一回的,得耽誤多長時間吶。

“我給你簽假條,”霍清輝說,“身體要緊。”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輕,這點和少年時期并沒有差別。

沈皎皎認識霍清輝多年了,就沒聽到霍清輝大嗓門對她說過話,也沒發過火,一直是這樣和和氣氣的。哪怕是變聲期的時候,他聲音嘶啞,也總是刻意放緩了聲音。

沈皎皎覺着,這個人實在是太端着了。

沈皎皎就這麽被一路抱了回去——要知道,現在的她,哪怕是瘦了下來,也是一百斤出個頭。霍清輝抱着她折返公司,不喘一聲粗氣。

不容沈皎皎拒絕,霍清輝把她塞進了車裏,扣好安全帶,驅車往第一人民醫院而去。

沈皎皎沒有法子,心想,只能去醫院裏再看書了。

進了醫院,沈皎皎也沒閑下來,霍清輝帶着她直接去做了頭顱CT,寸步不離。

值班的醫生是個年輕人,問沈皎皎:“你叫什麽?醫療卡帶了嗎?報一下身份證號。”

霍清輝忽然間站了起來,沈皎皎吃驚地看他。

他面色平靜地問醫生:“廁所在哪邊?”

醫生給他指了路,他面不改色地道了謝,轉身便走。

等他出了門,沈皎皎才說:“沈柳。”

又報了身份證號碼。

醫生敲着鍵盤,輸進去。

等到檢查結果出來的時候,霍清輝才又過來,在得知并無大礙之後,明顯松了口氣。

他向醫生連聲道謝,沈皎皎有些坐立不安。

她感覺,霍清輝其實已經知道她就是沈柳了。

不然的話,他為什麽在報名字的時候出去?方才那病歷卡上,也有她的名字,但霍清輝看也未看,自然地遞給了她。

越想,沈皎皎越覺着霍清輝在裝聾作啞。

沈皎皎準備去繳費,卻被他叫住:“我已經交過了。”

沈皎皎抿抿唇,問:“多少錢?”

“不用了,這算是工傷,”霍清輝笑着說,“公司給工傷報銷的。”

“……”

這,因為被董事長追的太着急而摔倒,确實也勉強算的上是工傷?

出了醫院,已經是深夜了。第一人民醫院離沈皎皎住的地方可不算近,這個時候,公交車也少了,沈皎皎接受了霍清輝的好意,搭乘了他的車。

大概是系順了手,霍清輝還準備給沈皎皎拉安全帶,剛伸個手,沈皎皎就連忙去拉:“我自己來!”

這安全帶,越是拉的急,越是不容易拉出來。

沈皎皎拽了兩下,都失敗了。

霍清輝傾身過去,捏着她的手,把安全帶慢蹭蹭地拉出來,低頭給她扣上。

“謝謝。”

“應該做的。”

那病歷單就捏在手裏,沈皎皎不敢擡頭看霍清輝的眼睛。

既然是他交的錢,那他肯定知道自己就是沈柳;上次面試的時候,她還假裝不認識……她此時心裏滿是被拆穿的窘迫,偏生又和他一同在這狹窄的空間中,也無法躲避開。

沈皎皎咬牙,決定裝傻充愣到底。

話說回來,上次面試,他不是也沒認出自己麽?雖然她變化的确很大,但畢竟還是兩個眼睛一個嘴的……

這樣自我安慰着,沈皎皎心裏才好受了點。

霍清輝把沈皎皎送到了公寓下面,看着她上去。

兩人互相說了“晚安”,霍清輝臉上還是那副純良的微笑,但沈皎皎明顯眼神複雜了不少。

這家夥,還在這繼續裝蒜呢。

沈皎皎突然想,霍清輝如今可能并不是在針對她,也不是在報複她。

面試中單獨指定她,可能是想幫她簽約;後來把西影的資源拿過來給她,也是好意幫她紅……雖然同是也招了不少嫉恨,但仔細想想,這家夥本性純良,單純的一塌糊塗,應該也只是想對她好而已。

想到這層,沈皎皎對霍清輝,不由得又起了幾分憐憫之情了。

當初讀初中的時候,這家夥就是因為性子太直,被人欺負;這麽多年過去了,沒想到他還是這樣的單純。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坐上這個位子的。

想通了這點,沈皎皎腳步也輕快了不少。

她上了樓,鐘雲房間的燈已經滅了,這麽晚,她應該也睡下了。

這一趟來回,沈皎皎也有些渴,她去接了杯水,坐在陽臺旁的沙發上,想歇一歇。

無意間往窗外一看,驚訝地發現車子還在樓下。

離的太遠,只能看到一抹淡淡的影子。

孤零零地站着,看的沈皎皎心裏有些不舒服。

霍清輝一直都是這樣,獨來獨往的,什麽事情都藏在心裏,很少與人說。

哪怕他與沈皎皎親近,見了面,對自己的傷心事也閉口不談,總是挂着溫和的笑容。

要不是沈皎皎知道他家裏是個什麽情況,也會覺着這家夥生活的很快樂。

沈皎皎第一次見霍清輝的時候,也是像今天這樣的深夜。

她那天晚上胃疼得厲害,家裏的藥沒了。半夜裏爬起來,怕媽媽擔心,自己抹黑出門買藥——小鎮不大,都是熟悉的人,開藥鋪的和她家店正對門,拎着個手電就出去了。

走了沒多久,就遇到了霍清輝。

那時候已經是初秋了,天氣轉涼,那天晚上更是冷風陣陣。沈皎皎套上了毛衣,還有點冷,而霍清輝身上還穿着夏季的短袖校服。

那是很差的料子,很薄很透,除了周一升國旗會檢查的時候,沈皎皎從來都不穿。

班上的乖學生卻會一直穿,沈皎皎與霍清輝初中不同班,互相也不認得;但沈皎皎認出了自己學校的校服。

他默默地坐在一大塊青石上,袖子、背上全是點點的紅,走的近了,沈皎皎才發現,那是血。

他的胳膊也在淌血,一道長長的傷口,像是被釘子勾破的,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看慣了鬼片的沈皎皎,在那一刻,還以為這是從地府裏逃出來的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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