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美黛背對着沈皎皎,撿起了紙。
沈皎皎看不見她的表情,只瞧見她顫抖的手,慢慢地把那張紙撿起來。
沈皎皎往前走幾步,想過去把美黛帶過來——但這個時候,背後已經有人叫她了:“皎皎,快點過來,該上戲了!”
美黛也聽到了,她伸手擦了把眼睛,深吸一口氣,急匆匆地奔了過來。
她眼睛紅紅的,因為天氣熱,畫好的眉毛缺了一塊。
不着痕跡地把紙丢進旁邊的垃圾桶中,她仰起臉,對着沈皎皎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加油!”
好像剛才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沈皎皎也笑:“好。”
她邁步走進了布好景的房間中,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桌子上的香爐裏,燃着袅袅青煙。
她脫掉鞋,側躺在床上,身上蓋着青色的錦被。
這被褥實在不怎麽柔軟,身下只象征性地墊了薄薄的一層,被子也像是沒有曬過。
不過還行,和學校統一發的薄厚差不了多少。
沈皎皎閉上了眼睛。
“Action!”
攝像機緩緩移動,拉近了鏡頭,對準了床上的少女。
應桂帆專注地看着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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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看還不覺着,從鏡頭裏面看,沈皎皎真的長了一張上鏡的臉,十分标致。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毫無瑕疵。
很多人,上鏡顯胖不說,還需要找好角度,才能拍出來令人驚豔的效果;但沈皎皎不一樣,随便怎麽拍,都是無可挑剔的美。
少女的皮膚白裏透着柔粉,睫毛垂了下來,輕輕顫抖。
“刺啦。”
小小的一聲破掉窗紙的聲音,沈皎皎睜開了眼睛。
她沒有動,而是微微動了下耳朵,去聆聽聲響。
一把劍,從窗棱上戳出一個洞。
安新知站在窗子邊,透過破洞往室內看。
只能看到一個朦胧的身影。
他推開門,在這一瞬間,沈皎皎從床上跳了出來——在機器的幫助下,她左右橫劈開腿,手中的劍直直地朝安新知刺過去。
這是她第一場打戲,為了這一個動作,今天上午,她已經默默練習了無數遍。
應桂帆注視着攝影機,看着那抹素白的影子,如被風吹起的葉子一般,身姿柔軟,動作毫不拖泥帶水。
她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好”。
拿現在的話來講,沈皎皎的長相自帶高級感——她眼睛并不是很大,但眼波潋滟,勝在靈動;下巴也不是那麽尖,可線條優美。
年輕的一張臉,沒有絲毫動過刀子,肌肉幹淨,每一個小表情都讓應桂帆贊許不已。
她坐的正了些,全神貫注地盯着屏幕中的沈皎皎。
安新知無意與她糾纏,奪門而出,他騰空飛起,沈皎皎緊跟其後。
其實,沈皎皎內心還是害怕的。
她從未試過這麽高的地方,額角已經出了一層汗,手也有些抖。
沈皎皎強迫自己挺住——既然選擇了當演員,連這點小心理障礙都克服不了,說出去也讓人笑話。
美黛已經止住眼淚了,她站在工作人員後面,盯着沈皎皎看,眼睛一下也不舍得眨。
太漂亮了!
沈皎皎吊威亞的時候,身姿纖細,微風吹起她的層層裙擺,裙袂飛揚,美的令人窒息。
就像她本來就會飛一樣。
美黛還在感嘆的時候,沈皎皎已經同安新知交上手了。
為了防止意外,這劍都是軟的,表面看上去寒光淩淩,實際上壓根就傷不到人。沈皎皎記着武術指導老師的提點,每一下,又快又準。
安新知臉上蒙着面紗,唯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他因為沈皎皎靈活的身姿而驚訝,同時又贊嘆不已。
——這一下掩飾不住的情緒,剛好和原著中黎藤初見花蘿時的心境相符合了。
“卡!”
這一段長鏡頭,一氣呵成。
應桂帆十分滿意。
雖然這一段打鬥,一句臺詞也沒有,但無論是從表情,還是眼神來看,這兩個人完成的都特別漂亮。
“休息一下,準備下一場,”應桂帆說,她四下看了看,皺着眉頭問,“丁聽春呢?她怎麽還沒過來?”
——這是丁聽春第一場戲,可不能再不過來了。
“應導演,應導演,”丁聽春的助理小跑過來,笑着同應桂帆解釋:“丁小姐恐高,吊不了威亞,您看……”
“看什麽看?”應桂帆聲音不悅,“不能吊威亞怎麽不早說?這個時候了,怎麽換人?”
這若是放在平常,可能應桂帆還發不了這麽大的火氣。主要是剛剛沈皎皎完成的很好,比他想象中的要出色。
丁聽春也算是圈內的老人了,之前拍什麽戲都正常,臨了,到這個時候,突然又冒出來一句“吊不了威亞”。
“不是,導演,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助理笑着說,朝一個方向指了指,“劇本我們都看過了,這一段不是蒙着面麽?我們這邊帶了武替,眼睛長的很像丁小姐。蒙上面紗,保準您看不出區別來。等拍完這一段,剩下的,再由丁小姐親自上。”
應桂帆沉着臉:“那就趕緊把她叫過來。”
她心理很不爽,但也拉不下面子去罵丁聽春。
那個武替小姑娘一句話也沒說,她應當是看過劇本的,跑去了武術指導老師那邊,跟着他練了幾套動作。
美黛給沈皎皎遞過去一杯水,開心地叫:“皎皎,你剛剛那一套動作,真帥啊!美哭了!那麽高還能做得這麽好,你太厲害了。”
剛剛在丁聽春那邊受到的委屈,已經完全從她臉上消失掉了。
美黛從桌子上拿了個小扇子給她扇風,化妝師取了蜜粉,在沈皎皎額角又撲了些,給她補補妝。
“其實我心裏有點害怕,”沈皎皎笑着說,“剛剛上去我就懵,腿軟的和面條一樣。”
“你可別謙虛了,”安新知經過旁邊,正好聽到她這一句,幹脆坐在她旁邊,拿毛巾擦擦汗,“你表現很好。我第一次吊威亞,那一段戲,足足拍了十幾遍才過。你一條就過,對新人來講,已經很了不起了。我看你動作很好,以前學過?”
沈皎皎有些不太好意思:“小時候身體虛胖,體質不好,爸爸送我去武校學過幾個月。”
“難怪,”安新知笑吟吟,“從小習武啊,底子好。”
“皎皎。”
兩人正聊着天,忽然聽到了霍清輝的聲音。
沈皎皎擡頭,只見身着白T恤黑褲子的霍清輝,站在離她十米處的地方。
往日見他,無一不是西裝革履,規規整整。今天他穿着休閑,腳上也是一雙潔白的運動鞋。
而且,他明顯瘦了很多。
臉頰上的肉下去了不少,皮膚蒼白,毫無血色。
“霍董事長好。”
安新知笑着同他打招呼,看看沈皎皎,識趣地說:“我去補補妝,你們聊。”
霍清輝垂着眼睛,他坐在剛才安新知坐過的地方,聲音有些啞:“這兩天我工作有點忙,沒來得及看你。拍戲的感覺怎麽樣?累嗎?”
“不累,謝謝你關心。”
沈皎皎生怕他再說出什麽不要再拍的話,哪怕剛剛還怕的腿軟,現在也佯裝成無所謂的模樣:“吊威亞挺有趣的,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感覺很好玩。”
離得近了,她才瞧見,霍清輝的一雙手,白的不像話。
左手瘦的血管清晰可見,還有一些小紅點,像是被什麽小蟲子咬的。
注意到沈皎皎的視線,霍清輝不自然地把手往身後藏了藏,聲音有些失落:“可我剛剛聽你說,心裏很害怕。”
“……”
你都聽到了,還來問什麽啊!直接這樣說出來,霍清輝你腦袋是一根筋麽?
沈皎皎很快反應過來:“越害怕越刺激啊,我這個人啊,最喜歡這種有挑戰性的東西了!”
霍清輝想了想,露出了淺淺的笑容。他眼角下的那顆淚痣,也因這一笑鮮活起來。
他說:“那好,等你拍完戲,有了空,我們一起去蹦極。那個比較刺激,你一定會喜歡的。”
“……”
在這一刻,沈皎皎才深刻體會到,什麽叫做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