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沈皎皎沒有動, 她警惕地問:“去哪裏?”

“你若是不放心, 就自己挑個地方,”霍清熙聳肩,“随便你選,總不能在這裏幹站着聊天吧?”

沈皎皎直接帶他去了西餐廳。

說是西餐廳, 實際上是“學校西校區小餐廳”的簡稱,二層的小樓,視野開闊, 是約會打牌的好去處。

找了個靠窗的位子, 沈皎皎說:“說吧。”

霍清熙指間夾了根煙,已經燃盡了,他四下找了找,沒有煙灰缸,便從口袋中取出一包紙巾來, 抽出一張墊在桌子上, 按滅了煙。

“該怎麽說起呢……其實這事,說出來也不太光彩,”霍清熙一副傷腦筋的樣子,伸手按了按太陽穴,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我與霍清輝,同父異母,這件事,你知不知道?”

沈皎皎搖搖頭。

這個她倒是真不知道。

畢竟霍清熙與霍清輝兄弟兩人眉眼長的相似, 年紀又相仿……年紀相仿?

“也沒什麽狗血的第三者插足什麽的,”霍清熙平靜地開口,“霍清輝的母親生他的時候突發羊水栓塞,沒搶救過來;第二年,我父親才娶的我媽。”

“……哦。”

“小時候,父親把霍清輝送走,也沒有別的原因,”霍清熙說,“那段時間,父親的公司持續虧損,合作人也紛紛離開。我二伯請了個先生過來瞧瞧,先生說,霍清輝命裏帶煞,克父母;他那裏有破解的方法,就是将其送離身邊,找個貧窮的地方,養到十八歲,再接回來。”

沈皎皎愣了:“……就這?”

她覺着好氣又好笑:“就因為一句話,你們就把他一個人送到那種地方?你知不知道那人是怎麽對待他的?”

因為營養不良,霍清輝身體瘦弱,除卻上學,還要做家務。寒冬臘月,他的手都凍紅了,手指腫的像是土地裏的胡蘿蔔。

Advertisement

她想起了初見霍清輝的那個夜晚,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坐在地上,胳膊上不停地往下流血。

一滴,又一滴。

“別沖我發火,”霍清熙笑笑,“你要知道,他們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我還沒出生呢。一直到前幾年,我才知道自己還有個哥哥在這世上。”

沈皎皎沉默不語。

“剛把他接回來的時候,他一身的傷,頭被人砸破,昏迷不醒;那時候他昏迷着,嘴裏還一直念着個名字,我湊近了聽,像是‘神六’,我還以為他想要六神花露水。”

霍清熙說到這裏,似乎被自己逗笑了,嘴角彎彎,像極了月牙。

“後來,我才發現,他一直念着的,是沈柳。”

沈皎皎擡起眼來。

“他回家之後,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肯下樓;整整一個月,他沒有踏出家門半步。父親請了醫生過來與他溝通,最後确診為躁郁症。”

躁郁症?

這是一個陌生的名字,沈皎皎從來未曾聽聞過,她有些懵,問:“可以治愈嗎?”

“可以治愈,不過複發的可能性大。反複發作,也會對大腦進行極大的損傷。”

“我說這些,不是想讓你同情他,而是來尋求你的幫助,”霍清熙雖然笑的溫和,但篤定了沈皎皎一定會幫這個忙,“他現在幾乎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你這裏,你不會坐視不管吧?”

怎麽可能,霍清輝幫了她這麽多,她怎麽會眼睜睜看着他被疾病折磨。

“當然不會,”沈皎皎下意識反駁,“我能做些什麽?”

“陪在他身邊,”霍清熙緩緩開口,“今日清晨,我們發現他開始陷入了抑郁期——這可不是件什麽好事。陷入抑郁期的人,悲觀,沮喪,自殺的風險也要高出許多。”

一聽到自殺,沈皎皎的臉色就變了。

她的手握成拳頭,無意識地摩擦。

“他的抑郁期不是很長,”霍清熙趁熱打鐵,“我看過你們的課表,課程安排的并不算多。我想請你沒事的時候過去看看,陪陪他。”

“不太方便吧?”沈皎皎尴尬地笑,“我這……”

“不會的,家裏還有我母親在;學校方面,你依然可以以拍戲的名義請假——其他的事情,由我來安排,”霍清熙話鋒一轉,“還是說,沈小姐壓根就不想——”

“我又沒說不去。”

沈皎皎想了想,左右也不耽誤課業,之前她虧欠了霍清輝那麽多,今天終于有可以幫的上他的機會,怎麽能不去呢?

爸爸之前也一直教導她,要知恩圖報,不然會被人瞧不起,自己良心上也過不去。

想想現在陷入抑郁期的霍清輝,又該是多麽痛苦,他可能還和少年時期一樣,一個人默默地躲在陰暗的角落裏……

沈皎皎咬牙:“我下午沒課,一會就跟你過去。”

霍清熙笑的眉眼彎彎:“好。”

霍家的房子是個二層的小樓,在東郊的別墅區,薔薇花一朵壓一朵的開,熱熱鬧鬧,香氣撲人。

宋琴并不在家,還是霍清熙把她領了上去。

霍清輝的房間在二樓,房門緊閉。

叩叩叩。

霍清熙敲敲門,叫:“老哥,你猜我帶誰過來了?”

“……滾。”

“我把沈皎皎帶過來了。”

一瞬間的寂靜。

大約過了五分鐘,房門被打開了,霍清輝穿的整整齊齊,他似乎剛剛洗過了臉,頭發尖還是潮濕的;目光一觸到站在房門外的沈皎皎,他顯得手足無措:“你怎麽過來了?今天沒有課嗎?”

霍清熙晃了晃:“老哥,這你得感謝我……”

“你別說話,讓皎皎先說。”

霍清輝盯着沈皎皎看,把門打開,好讓她進來:“我房間裏有點悶,你別嫌棄。”

窗戶大開,窗簾扯到一片,照的這房間中小小的一塊光明;沒有開燈,這房間裏除卻那一小方天地外,全是寂靜的黑暗。

地上鋪着柔軟的毛毯,是淺駝色的,房間內的東西并不多,一張床,衣櫃,一個書桌,桌子上幹幹淨淨,只放了一本厚厚的書。

霍清輝把椅子拉開:“你坐。”

沈皎皎坐上去,笑着問他:“你今天怎麽這麽晚才起床?外面太陽這麽好,不出去走走?”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了全部的星星在裏面。

“……不太想去,有點累。”

霍清輝說。

房間中總共只有一把椅子,沈皎皎坐在上面,他就垂着頭,倚着牆站。

視線依舊粘着沈皎皎,滿滿的陰郁氣息,幾乎要把他整個人都吞噬掉。

他避開了從窗外投注來的陽光,仿佛那會刺痛他的身體一般。

沈皎皎問:“你吃早飯了嗎?”

霍清輝搖搖頭。

“不是答應了我要好好吃飯嗎?怎麽又不聽話了呢?”

沈皎皎小聲地抱怨。

她聲音低柔,尾音拖的很長,眼睛就那樣水汪汪地看着霍清輝。

有點埋怨,又有點心疼:“你看看你,都這麽瘦了。”

“……我這就吃。”

霍清輝立刻站直了身體,慌忙解釋:“一開始是胃口不好,不是不想吃。”

霍清熙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瞧瞧,瞧瞧,這請了沈皎皎出馬,就是不一樣。

要知道,之前霍清熙給他送飯,廢了多大勁兒,這人說不吃,就是不吃,剛烈極了。

一到了沈皎皎這裏,立馬軟成水了。

這就是差距啊!

早飯做起來簡單,沈皎皎自告奮勇,給他煮了白粥,在廚房裏轉了轉,清炒個豆角,煎了個蛋。

菜色簡單,霍清輝卻吃的心滿意足。

霍清熙在旁邊看着,覺着自己的肚子也咕嚕嚕叫了起來。

一直看到霍清輝吃幹淨,沈皎皎才推他起來:“走,我們去散散步。”

霍清輝原本還想抗拒,但那雙手一搭在他肩頭,他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甫一踏出房門,陽光刺了過來,霍清輝的眼睛有些不适應,眯了眯眼。

沈皎皎說:“外面的空氣多好啊,幹嘛一直關在屋子裏面,那該多悶呀。”

花園裏的花開的很好,他原本郁郁的心,也沒那麽沉重了。

可剛剛走出沒兩步,霍清輝忽然聽見一聲輕笑,是女孩的聲音,清脆悅耳,只是說出的話,就沒那麽好聽了。

“你們兄弟倆,一大早的就出來散步,公司裏的事情不做啦?還有你呀霍清熙,你哥哥精神有問題,難道你的腦子也不好使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