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1)
何雪卿原本以為按照生産隊對裴雲松的忌諱,不會有人再初一早上過來拜年的,但她沒想到她完全想錯了,原本避裴雲松如同蛇蠍的人居然都來了。
好在她和裴雲松之前準備年貨的時候各種糖果瓜子花生都有準備,也沒有鬧什麽笑話。
又送走了一波來拜年的小孩兒,何雪卿意外地看着裴雲松說:“奇怪啊,這些人今年怎麽過來了,我記得他們以前不來的。”
裴雲松搖頭,“不清楚。”
他和生産隊的人關系不親近,來不來的,都無所謂。
看着何雪卿忙前忙後的,裴雲松給她倒了杯水,“累嗎?”
何雪卿搖頭,“還好,就是分些糖果花生,能有什麽累的。”
裴雲松“嗯”了一聲,眸光卻又忍不住往何雪卿的唇上瞟,心裏開始泛躁。
他倏地撇過臉,起身道:“我去廚房看看。”
何雪卿沒注意到裴雲松的不自在,眼看着又有小孩兒過來,還有一些是她不認識的,也來不及關注裴雲松,随意點點頭。
一上午,何雪卿就在給小孩子分糖果瓜子花生的時間裏度過。
一直等到沒有人了,何雪卿才和裴雲松吃飯。
這會兒破除封建迷信,以往的一些過年的一些講究自然是不能提的,但其實很多家庭私底下還是講究的。
比如初一初二初三這三天不開火,吃剩飯剩菜。
裴雲松卻沒有這些顧及,他還生怕何雪卿碰涼的冷的。
好在何雪卿也沒有這些講究,小兩口身邊也沒有家人在,自然是怎麽自在怎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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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晌午飯後,兩人趁着空閑休息了一會兒,補補覺。
期間,裴雲松又生起了某些心思,不過還是被他壓下了。
等到了半下午,家裏面又來人了。
是生産隊的一些女人。
她們也是來拜年的,幾乎都是一大波一大波地過來,絲毫不記得自己之前有多忌諱裴雲松了。
不過大過年的,何雪卿也不能降過來拜年的人往外攆,高高興興把人迎了進來,順便還拿了瓜子花生出來讓這些人吃。
哪曾想這些人當即就你一把我一把都揣兜裏面了,不過幾秒鐘,盤子兜光了。
何雪卿:“……”
還有人沒抓到,忍不住抱怨道:“餓死鬼投胎啊,都搶什麽呢。”
何雪卿默默又端了一盤出來分給那幾個沒搶到的,然後在這些人期待的眼神中坐了下去。
她算是發現了,無論她弄多少出來,這些人都能撈到自己口袋了,根本就不知道客氣。
她們不知道客氣,何雪卿自然也不客氣,裝作沒發現這些人的眼神道:“都做啊,磕吧。”
有人嘟囔道:“磕什麽啊,盤子裏什麽都沒有。”
何雪卿一臉驚訝道:“不是都給你們每個人都分了嗎,你沒有分到。”
一衆人:“……”
這要怎麽說。
何雪卿佯做不知,又道:“都別客氣,随便坐吧,不過我們家的凳子不夠,大家夥互相擠擠。”
何雪卿原本就只是客氣客氣,哪曾想這些人還真的坐了下來。
何雪卿挑眉,等着看這群人大年初一給她鬧什麽幺蛾子。
然後就聽見有人道:“早就聽說何知青日子過的好,原本還以為只是說笑呢,沒想到這一看還真是那麽一回事兒。”
何雪卿道:“哦,聽說?你們聽說了什麽?”
有人插嘴道:“就聽那些孩子說來你們家拜年,說你們給的都是好東西白,說有花生瓜子還有糖果,一個人兩顆呢,啧啧,這顆了不得,咱們生産隊多少孩子啊,這得要多少糖才夠,這還不能好。”
何雪卿就說:“也就一般般吧,也沒花多少錢。”
“這還沒花多少錢!”有人啧嘴,“難怪那些孩子從你家出去後一個個都高興的跟什麽一樣,他們到別的家能有幾個花生就不錯了,別的都還給地梨子呢,還是壞的,好的都不舍得拿出來。”
何雪卿笑笑。
又有人道:“還聽說何知青今天穿了一身的新衣裳,可洋氣了,還帶了大紅色的圍巾,就是你這一身嗎?”
何雪卿心下好笑但也算明白過來今年為什麽特殊了。
原來還是她和裴雲松過的好了的緣故。
可見不管什麽時候,還是利益當先。
何雪卿就說:“是啊。”
就聽有人道:“真是這一身啊,看着就好看,難怪那些孩子說嘴呢,多少錢,貴不貴,應該不老少吧?”
何雪卿就說:“還行吧,這上上下下一身加起來也就二百不到吧。”
“什麽?”四周倏地尖叫出聲,“二百?”
“這得多少錢啊,我長這麽大都沒見過這麽多錢?”
“我的天,現在一斤白花花的大米也就一塊左右呢,這能買多少大米了!”
“你算那個賬幹啥,大米也不是咱們能吃得起的啊,你說說豬肉好了,不也才七毛一斤,這得有多少豬肉?”
“二百斤吧,不是二百塊錢嗎?”
“啧啧……我的個乖乖,何知青這是穿了一頭豬在身上啊,可真有錢!”
……
他們嘴裏面穿了一頭豬在身上的何知青:“……”
邊上又議論起來
“不是我說,這也太不會過日子了!”
“倒也是,這麽多錢呢,幹啥不行就買了幾件衣服,有這麽多錢,回頭買了布,多少衣裳做不了!”
“可不咋的,這就是家裏沒大人幫忙操持家,太不像話,這要是換了我們家,我扒了他的皮!”
何雪卿:“……”
這些人也太自以為是了吧。
懶得理她們,何雪卿一邊吃瓜子一邊在腦子裏想着下一本書。
她是發現了,和這些人說話真的是浪費時間。
這邊的幾人聊着聊着看何雪卿不理她們了,一時間也忍不住讪讪,又覺得何雪卿看不起人。
當然了,大過年的,也沒有人直接說出來,更何況她們心裏還有更多的想法呢。
好一會兒,見何雪卿還是不理人,才有人忍不住道:“何知青啊,我看你們家那個裴……裴三也是一身新的衣裳咧,也是新買的啊?”
何雪卿點頭,“當然了,新年新氣象嗎,誰不穿新衣裳。”
沒有新衣裳的在場所有人:“……”
頓了下,又有人問道:“那你們這個年花了不少吧。”
何雪卿故意道:“也還好,我們兩個的衣裳加起來就幾百塊錢,不多。”
“嘶!”
幾百塊錢還不多。
在場的人都替何雪卿她們心疼,恨不得把她們的衣服扒下來換成錢。
有人道:“這老多錢,你們家發財了,哪兒弄的,不會是在山裏面找到了什麽寶貝了吧。”
話音一落,在場的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何雪卿。
要真是找到了寶貝,那可不是何雪卿她們一家的,現在是社會主義,人人有份呢!
何雪卿似笑非笑地看着說話那人說:“山裏有寶貝?什麽寶貝?”
“你沒找到寶貝,哪來的這麽多錢?”
何雪卿挑眉道:“怎麽,我有多少錢還要向你彙報,你哪位?”
她還想着今天大過年的就不找事兒了,沒想到這些人居然這麽能挑事兒。
何雪卿懶洋洋道:“怎麽我聽你們的意思,這山裏面還有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啊,是什麽,以前的地主留下的金銀玉器還是什麽山珍奇寶,我還第一次聽說這些,你們都找到了什麽?現在可是社會主義,人民當家作主,山上的東西是公有的,平日裏挖個野菜打個兔子不算什麽,但要是搞了什麽山珍奇寶或者什麽地主留下來的寶貝,那可是要上交國家的,不然可就不是批-鬥這麽簡單了,坐牢是輕松的,搞不好要……嗝……殺頭的。”
何雪卿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一張嘴就把這些人的口都堵住了。
在場的人再一次見識到何雪卿嘴皮子的厲害。
好一會兒都沒有接話,因為不知道該怎麽接。
其他人都忍不住看着開口的那人。
那人臉色五彩斑斓,好半響才慢慢平複下來道:“大道理一堆一堆的,我不也就那麽一說。”
“我也就那麽一說。”何雪卿龇牙笑了一下。
說話那人:“……”
又被堵住了,說話那人氣得臉都白了。
好一會兒,有人打岔道:“那個,何知青,你還不認識大妮兒吧,這是大妮兒,你們家裴三的大姐,這不過年了,她過來瞧瞧你們,你們也好些年沒來往了吧,要我說都是血肉至親,哪那麽多仇怨的,有什麽話趁着今天說開了,以後有來有往的,也省得你們小兩口沒親沒故的,看着也可憐。”
劈裏啪啦就是一通。
何雪卿算是明白了。
她的姿态比之前更加閑适,“大姐?”
“那可不。”打岔的那人道,那個叫大妮兒的輕哼了一聲,态度倨傲,一副鼻孔看人的模樣。
何雪卿挑眉道:“我怎麽記得我家裴雲松小時候就和所有人都斷了親,怎麽,以前我們家裴雲松窮的吃不起飯的時候沒什麽大姐二姐大伯二伯的,現在家裏面有錢了,這些親戚就出現了。”
“還在是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啊!”何雪卿嗤了一聲,“不過我這人脾氣大,一律不慣着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
“你說誰上門打秋風呢!”大妮兒皺眉瞪着何雪卿。
何雪卿半點不着急,“誰上門說誰。”
“你還懂不懂點禮數,我再怎麽說是你大姑姐,你就這麽和我說話的,真是一點也不像話,小三兒呢,叫他出來,我倒是要問問他是怎麽教訓自己女人的,娶妻娶賢,像你這種……”
“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大妮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從卧室走出來的裴雲松打斷了。
他眉目冷然地看着大妮兒,“我裴雲松在這世上沒有兄弟姐妹,沒有叔伯兄弟,唯一的親人只有我的妻子,她怎麽樣,和你這個陌生人有什麽關系。”
“你……”大妮兒沒想到裴雲松這麽不給她臉面,大年初一居然說出這種話來,她胸口上下起伏不停,一副恨不得咬裴雲松的模樣。
其他人也被裴雲突如其來的話給震在了原地。
雖說裴雲松與其他裴家人的關系早已經傳遍十裏八鄉,但是在他們心裏到底還是血脈至親,哪能這麽說斷就斷。
真到了需要的時候,該幫不是還要幫。
這裴雲松也太狠了!
如是想着,這些人看裴雲松的神色都變了。
何雪卿把一切收在眼底,淡淡道:“各位,現在年也拜了,東西也拿了,該走了吧,請吧,我們兩口子就不送了。”
在場的人:“……”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不想走也得走了。
等到這些人離開,何雪卿“啪”關上門,皺眉看上裴雲松道:“你出來幹什麽?”
裴雲松沒有回,而是握住了何雪卿的手。
何雪卿就手揪了裴雲松一下,“我又不是弱不禁風,就他們那些人想和我耍嘴皮子玩心眼還不夠呢,我也不是沒辦法對付她們,你幹嘛非要出來說那麽一句,這下好了,回頭她們那些人又不知道該怎麽說你了。”
裴雲松“嗯”了一聲,幾秒後又道:“沒關系。”
“我有關系!”何雪卿白了裴雲松一眼,“我不想讓你當這些人眼中的異類。”
“沒關系。”裴雲松把何雪卿抱在懷裏,“我不想你委屈。”
何雪卿:“……”
“怎麽忽然這麽會說話!”何雪卿忍不住戳了戳裴雲松的臉。
裴雲松低頭去尋她的唇,吻她。
大抵是剛剛解鎖新世界的人都有這種渴望,就連一貫隐忍的裴雲松也不例外。
平平無奇的二十幾年生命忽然出現一抹鮮豔至極的色彩,一開始讓他注目,後來讓他歡喜,一直到現在,讓他忍不住采撷。
他甚至想把那抹色彩融進自己的軀殼,從此融為一體。
被他渴望的何雪卿被迫昂頭承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被裴雲松放開。
兩人幹脆什麽也沒幹,就默默靠在一起感受彼此。
初一的事情過後,生産隊就掀起了一股股熱鬧。
其中之一自然是裴雲松那天說的話,不少人都在私底下譴責他。
另外一件事就是他們家裏面怎麽忽然變的這麽有錢的。
其中種種說法不一而足,但何雪卿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有人會私底下往縣城的革委會寫了檢舉信。
何雪卿看着眼前這幾個自稱是革委會的人,挑挑眉道:“聽你們的意思是有人揭發我和我丈夫挖社會主義牆角,我倒是好奇的很呢,這人是怎麽證明我們就挖社會主義牆角的?”
“怎麽證明,等我們找到了就能證明了!”一個寸頭中分的小矮子叫嚣道。
這女人和她男人之前坑了他們革委會一把的事情,他可是記得清楚呢,主任那邊到現在都還氣得不輕,難得抓住他們的把柄,看他今天怎麽扒下她一層皮。
何雪卿道:“這麽說,你們這是要強闖搜我家了?”
“你知道就好,還不趕緊滾開!”寸頭中分小矮個叫嚣道。
“那我要是不讓開呢!”
小矮個道:“我看你是找死!”他伸手就要去推何雪卿,一臉兇相。
“嘭!”
下一秒鐘,小矮個也不知怎麽忽地直挺挺往後退了十多米,砸在了地上。
裴雲松從何雪卿身後走出來。
在場的人盡皆嘩然,沒想到竟然有人敢對革委會的人動手,一個個瞪大眼睛看着裴雲松。
何雪卿嗔怪地看他一眼,“腳疼不疼?”
裴雲松搖頭道:“沒事。”
何雪卿又說:“沒事就好,不過晚上你必須多洗兩遍腳,碰了髒東西,臭!”
裴雲松:“……好,聽你的。”
在場的其他人:“……”
髒東西小矮個:“……”
如此羞辱性強的話,小矮個要是不生氣就不是革委會的人了。
他當即捂着胸口跳起來的,“好啊,竟然敢和我們革委會的人動手,你們給我等着!”
又看向其他人,“還等什麽,還不把人抓起來!”
根本沒人敢動。
他們一共就來了三個人,原本以為很輕松的一件事,可經過裴雲松剛剛輕飄飄一腳踢飛小矮個的事,另外兩個哪還敢莽。
他們恨不得離小矮個遠一點,生怕自己也被這麽來一腳。
他們可是聽見了,那噗通的一聲,也不知道多疼。
革委會的人也是識時務的。
小矮個叫不動人,臉色更加難堪了。
可是形勢比人強,他現在也不敢再和裴雲松叫嚣,只得忍下來,決定回頭再算賬。
“等等。”何雪卿叫住準備離開的三個人道,“革委會的同志就這麽走了,這恐怕不妥吧,之前不是還說我們家挖社會主義牆角嗎,總的把事情查清楚吧。”
何雪卿眼眸掃過眼前的三人,又略過邊上一大堆過來看熱鬧的,慢吞吞道:“既然幾位說有人寫了舉報信,你們革委會有責任查清楚,那麽我們作為普通老百姓,自然也有協助哥為同志調查的義務,當然了,前提條件是各位同志不要仗着自己是國家幹部就對女性動手動腳,意圖騷擾,三位覺得呢。”
其他兩個不吭聲,小矮個吼道:“誰特馬對你動手動腳,意圖騷擾了!”
“你剛剛不就是,不然我丈夫為什麽踢你。”何雪卿可不想讓裴雲松的踢人不占理,她道:“我當時站在門口,你往我身上撞,還說不是妄圖騷擾。”
“你……”小矮個被何雪卿堵的有些喘不上氣,他啐了一口想要罵人,倏然兌上裴雲松冷森森的眼睛,頓時把嘴裏的話忘記的一幹二淨。
何雪卿道:“沒話說了,沒話說了就說說挖社會主義牆角的事情吧。”
見三個人誰都不吭聲,何雪卿笑了笑說:“幾位革委會的同志放心,只要你們講道理,我自然也是講道理的,肯定配合你們的工作,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還沒有人吭聲,何雪卿就說:“既然幾位不說,那我自己說好了。”
“初一那天,有不少人來我家拜年,話裏話外都是再打聽我們家的經濟情況,從而知道了我和我丈夫過年花了不少錢,有人……就有人打聽我們家的經濟來源……”何雪卿的眸光落在在場的每一位身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初一那天我沒說,沒想到居然有人好奇到去革委會舉報,還真是用心良苦了。”
“不過既然革委會的同志都來了,我也不好不配合不是,”何雪卿轉了轉手腕上的手表道:“其實這個年除了我和我丈夫兩人一共花了将近六百塊錢買了大量的衣服鞋子外,我們還一人買了一塊手表,純機械的,瑞士的牌子,勞力士的,一只六百塊,兩只就是一千二,除此之外,還有一臺收音機,價格不算貴,二百六十塊,另外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反正花了有小兩千吧。”
何雪卿語氣很淡,說起幾百塊錢輕描淡寫的,仿佛說的根本不是錢,而是廢紙一樣。
但周圍的人卻因為她的話心情起伏不定,一直不停地咽唾沫,盤算着這個錢那個錢,直覺得跟聽天書一樣。
當然不止周圍的鄰裏,就連過來的三個革委會的人也都吓了一跳。
他們原本以為這家人頂多也就花了點錢買了好看的衣裳,沒想到居然這麽多。
這要是真的挖了社會主義牆角,那得幹了什麽大事。
不說另外兩個沒怎麽參與的了,就連小矮子也覺得有點懸了。
他還能不知道鄉下的事情,就是賣什麽也不能一下子賣這麽多錢。
社會主義牆角?
這個什麽狗屁生産隊加起來都不值兩千塊錢。
何雪卿的話還沒說完呢,她笑眯眯道:“我知道你們都好奇我怎麽來的這麽多的錢,也想如果你們知道了,那是不是也可能和我一樣賺這麽多,那以後可就發達了。其實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就是……”
頓了一會兒,何雪卿故意欣賞了一會兒眼前這些人變來變去的臉色,才說:“就是你們知道了沒用。”
在場的人:“……”
哽了這些人一會兒,何雪卿才認真道:“我的錢來歷清白,都是我寫稿子賺的,一份稿子,少的轉個八塊十塊,多的呢賺個二三十,要是出書呢,還另外有版權費,這些都有途徑可查,幾位革委會同志盡管去查。”
說了這麽多,何雪卿又把她發稿子的幾家單位寫了交給他們,“這些就是單位的名字,革委會的同志查了之後要是還有什麽問題,盡管過來,我們絕對配合。”
送走了幾個調查的人,周圍瞧熱鬧的看着何雪卿和裴雲松臉色不好,一個個也不敢留,不過都再猜測到底是誰私底下居然寫舉報信。
就連大隊的幹部一個個也都臉色不好。
革委會雖然是調查何雪卿他們,但他們畢竟也是生産隊的一員,調查他們就等于他們這些幹部的工作做的不到位。
另外,自己生産隊的社員居然私底下搞舉報,更是挑戰他們的權威,讓他們也更加惱怒。
可都已經這樣了,他們也什麽都不能幹,只能等到縣城那邊調查結束了再說。
不過別讓他們知道私底下搞舉報的是誰,不然的話……
這邊的人心思各異,而何雪卿卻皺眉瞪着裴雲松說:“你對那個小矮個動手,他心裏面肯定記恨着呢,這件事我覺得一時半會兒肯定罷休不了,咱們家裏面一些出格的東西暫時都收起來吧。”
裴雲松點頭,“好。”
“你找地方放吧,我擔心我藏不住。”何雪卿又說。
裴雲松依舊點頭,表示沒有意見。
何雪卿扶額,想了想說:“你說這次的事情是誰幹的?”
頓了頓又道:“我那天要是不說那麽多錢就好了,也許就沒這麽多事情了。”
“不會。”裴雲松說:“和錢沒關系,而是心底的惡劣,再說還有手表,總會被發現。”
“也是。”何雪卿不再糾結,又道:“不過其實咱們也不用擔心,這都七五年了,不是六六年那時候,革委會現在膽子沒那麽大,他們也不敢做太過分。”
裴雲松:“放心,沒事。”
到了晚上,萬籁俱寂。
靠着牆邊的炕上有一道影子起身。
他垂眸看了會兒身邊睡着的人,靜悄悄的起身,穿了衣服出門。
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了月亮,半挂再天上,雖然亮度不夠,但也聊勝于無。
裴雲松一路除了村口,一點動靜都沒有驚動。
等到他再回來,外面天色才剛剛蒙蒙亮,濃霧籠罩。
裴雲松帶着一身濕氣進屋。
他一夜沒睡,這會兒也沒打算去吵醒何雪卿。
裴雲松徑直去了廚房燒水燒飯,順便把衣服和頭發上的水漬烤幹,省得何雪卿回頭見到了擔心。
裴雲松這樣的事情一幹就是好幾回。
如是又過了一段時間,就連回家過年的知青都回來了,之前惡兇兇過來調查的革委會調查員這會兒居然沒了動靜。
何雪卿甚至都有些懷疑之前的事情是不是自己臆測的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何雪卿靠在裴雲松的懷裏說:“你說革委會那邊是什麽意思,不會是想要悶頭搞個大的吧。”
裴雲松道:“不會。”
“你怎麽知道?”何雪卿仰頭看他。
裴雲松就說:“已經解決了。”
“解決了?”何雪卿挑眉,“你……是不是幹了什麽?”她戳着裴雲松的胸口。
裴雲松又“嗯”了一聲,握住何雪卿搗亂的手把人抱在懷裏親了一會兒說:“睡吧。”
何雪卿:“……”
這個男人!
不過裴雲松不想說也問不出來,何雪卿也就收起了好奇心,反正革委會不來就行。
如是到了陽春三月,何雪卿的藥也吃完了。
趁着春種還沒有完全開始,何雪卿和裴雲松又一起去了省城醫院一趟。
這一次檢查的結果比之前好了很多,何雪卿又拿了些藥回去,繼續做自己的藥罐子。
只是何雪卿沒想到自己這個藥罐子一做就是将近兩年的時間。
一直到一九七六年的秋天,何雪卿才算是徹底停了藥。
與此同時,在這個特殊的一九七六年,一系列的大事件接二連三的發生,把很多人都打擊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甚至很多人都因為國家連續損失兩位頂梁柱而陷入低迷,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就連遠在鄉下,何雪卿也感覺到了這種迷茫。
同樣的,何雪卿也感覺的了這種迷茫下的潮流湧動。
她覺得這個時候比之前的兩年危險多了,幹脆就停了發表文章的動作,只是偶爾在家裏面寫寫長篇的小說,等到了将來有時間有機會在發表。
一九七六年就在這種小心翼翼種過去。
時間的輪軌走了一圈又一圈,落到地平線之下的金烏終于撕開了層層迷霧,将溫暖人心的光芒灑向人間,破除黑夜代來的陰暗。
十月份,高考恢複的消息終于一層層傳達了下來。
且不說其他地方的人如何,就單單兩河生産隊這邊就爆發了極致的歡呼,知青點餘下的幾個人甚至一連好幾天說起高考都忍不住淚流滿面。
就像是在黑暗中踽踽獨行的人終于找到了前進的方向,看見了未來和希望。
何雪卿和裴雲松自然是最不緊張的,畢竟這幾年他們兩個就一直沒有停下學習。
不過其他人就不一樣了。
作為這附近最知名也最有文化的人,何雪卿這邊有一波又一波的人上門。
無非都是與高考相關的。
何雪卿這人別看面皮子好看,平日了也笑呵呵的,但她做的事情都向外顯示她不好接觸。
不過她也不是什麽壞心眼的人,尤其是面對這些渴望學習,渴望高考,渴望改變命運的人。
何雪卿沒有因為這一波波人上門而發脾氣或者作什麽,甚至還十分好心地幫他們複習以及查缺補漏。
反正也不過是兩個月的時間而已,眨眼就過了。
到了十二月份,考試的時間。
有裴雲松在,生活中的小事都不用何雪卿擔心,他都會安排的穩穩當當,什麽都不需要何雪卿擔心。
幾天的考試一晃而過,何雪卿心情很好的從考場出來,順便在門口等裴雲松。
之前一起跟着複習的人一看見何雪卿就圍了上來,和她對答案。
等到裴雲松過來的時候,何雪卿面前已經圍堵的水洩不通。
裴雲松從外面憑借硬實力擠進去,對着急吼吼的人說:“答案回去再對。”
鬧哄哄的聲音頓時一靜。
說實話,雖然一起複習這麽久,他們還是有些害怕裴雲松,自然下意識就聽了他的話。
等到回了家,裴雲松就把這些着急的人請走,燒了飯讓何雪卿一起吃,然後兩人就睡下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外面的人等的花兒都謝了,何雪卿和裴雲松才出門。
看着外面那一雙雙求助的雙眼,何雪卿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暗暗瞪了裴雲松一眼。
這狗男人,昨晚還好好的做人,什麽也沒幹,誰想到早上醒了過來就跟永動機一樣一直打樁,活像是憋了二十年一樣。
不就是兩個月沒讓碰麽。
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候。
被瞪的裴雲松絲毫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麽不對。
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何雪卿這等人待的時間久了,有些“惡習”自然也就染上了。
更何況這些“惡習”還是男色本性。
總之,何雪卿和裴雲松現在是不在一個頻道上的。
不過對答案是所有人同意頻道的事情。
一屋子的人都拿着何雪卿的答案咋咋呼呼,一搞就是一天。
何雪卿還管了他們飯。
吃完了,這些人還不願意走,還想從答案裏面找出有些不一樣的,繼續咋呼。
何雪卿就說:“我的答案也不一定就是标準答案,你們也不必就相信我的。”
何新紅道:“可不相信你的,我們也找不到更标準的了啊,這都要報志願了,總要大致知道分數,心裏面有底才行。”
其他人也一起點頭,“是啊,要是連你都不會做的題或者做錯了的題,我們就更加沒有辦法了。”
何雪卿:“……”
行吧。
最終把這些人送走都已經是深夜了,他們還約好第二天繼續過來,說是和何雪卿商讨報志願的事情。
當時裴雲松的臉色是(′д`)…彡…彡……
反正黑的看不見的。
如是又耽誤了幾天,何雪卿和裴雲松也算是得了歇息的空隙。
當然了,也是因為要過年了。
年後沒多久,何雪卿和裴雲松的通知書就下來了。
兩人都報的是首都大學,何雪卿學的文,裴雲松這幾年一直研究何雪卿帶回來的那些書和偶爾收的破爛,對理工很感興趣,就抱了物理系,有天賦有興趣,正适合他。
別人倒是沒怎麽驚訝何雪卿能考上大學,而且還是首都大學的事情。
讓他們驚訝的是裴雲松。
誰也想不到當年這個連一天學都沒有上過的小克星居然還有這麽一天。
那可是首都大學啊,聽說一個縣都招不到一個人呢,怎麽他們這兒一下子就出了兩個,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可不管再驚訝,在不可思議,通知書和分數是實實在在的。
當初裴雲松也去參加高考的時候笑話的人這會兒都覺得臉疼。
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更多的是再通知書下來後,就往兩人家裏跑,拉關系,扯話題。
何雪卿這會兒已經沒有年前複習和報考那會兒的耐心了,接待了兩撥後就有些煩,更何況很多人都不認識不熟悉,也實在沒必要。
恰好何雪卿一直都還惦記着原主唯一那個對她好的弟弟,何雪卿就和裴雲松商量之後,兩人拿了證明往海城去。
到了海城,先找了招待所,何雪卿才循着記憶找到了原主的住址。
她這些年變化大,加上生活過的順遂,又有裴雲松一直陪着,整個人就像是脫胎換骨一樣,和原本那個瘦巴巴又膽小維諾的小姑娘一點也不一樣。
有人見到何雪卿他們,忍不住好奇道:“姑娘,你們找誰啊?”
何雪卿看着眼前和她搭話的婦女。
短發,用發卡卡住,這個時代特有的裝扮,看着瘦黃但精幹。
不過何雪卿過來的時間久了,加上這些人都是鄰裏,記憶沒那麽好,就沒認出來是誰。
何雪卿就說:“嬸子好,我想問問何為民一家是住在這裏嗎?”
那人有些驚訝,上上下下打量何雪卿道:“你找何為民?”
何雪卿點頭道:“對。”
心裏面卻在想不知道三年前的那一出有沒有影響到何為民一家,如果影響了,又影響了多少。
那人思考了一會兒,忽地說:“你是……何為民家裏的……小閨女吧?”
何雪卿笑了一下,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那人就以為何雪卿是默認了的,連忙圍着何雪卿轉了幾圈道:“啧啧啧,不得了了啊,我記得你當年是下鄉去了吧,這幾年不見真是女大十八變啊,這真是越長越好看,我都不敢認了。”
又看向邊上的裴雲松八卦道:“這是你男人啊,你在鄉下結婚了?不過你都下鄉了,怎麽跟那些回來的人不太一樣,你這……”
何雪卿笑了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