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誰才是小可憐
戌時,月色沉涼。
段妙已經洗漱完靠坐在床內側,手裏捧着話本,長發散下,微翹的眼睫投下一片陰影,鼻尖也是翹挺挺的,菱唇含珠,凝白的肌膚像能掐得出水來,俏生生又嬌滴滴的模樣。
施竹月穿着绛紫色的煙紗長裙,玉手挑起簾帳走了進來,看着床上的段妙笑道“上一回你上我這來擠着睡,還是三年前呢。”
“嗯?”段妙偏過頭看她,她适才正看的入迷,沒聽清施竹月說的什麽。“竹月姐姐說什麽?”
施竹月卻立即噤了聲,懊惱自己怎麽不過腦子就說話,好在段妙沒聽清她說什麽,一笑道“我說你怎麽還沒睡。”
段妙将話本一合,笑眯眯看着她“我等你呢。”
施竹月掀開錦被躺了進去,段妙一把抱住她的手臂“竹月姐姐身上真香。”這美人簡直比男子還要賞心悅目。
施竹月點了點她的額頭“快睡。”她怕的就是這樣,兩人從小就常睡一個被窩,段妙就喜歡上下其手的鬧她。見她這回只是抱着她的手臂才松了一口氣。
拉下段妙的手時,卻不慎摸到了她手腕上的傷疤,施竹月垂眸看着,眼中流露了幾分疼惜。
段妙注意到了她的神色,試探着輕語了一句“這些疤……”
施竹月峨眉輕颦,意有所指的說了一句“你千萬莫再像從前那麽傻了。”
看來施竹月真的知道些什麽,段妙乖巧的點了點頭,還等着她再多說些。
施竹月卻道“我知道有些話我說了你不愛聽。”輕嘆了聲“早些睡吧。”
她愛聽啊!段妙眼巴巴的盯着她瞧,可惜施竹月沒有看出她眼中的期盼之意。玉手微擡,屋內的燭火便盡數熄滅了。
段妙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好生羨慕,教中上下恐怕只有她需要每天夜裏吹熄燭火後抹黑上床。
施竹月已經睡下了,段妙也只能扯着錦被躺了下來,滿腹心事。
冷白的月色之下,一黑一青兩道身影淩空躍起,正是楚辭和空海。
楚辭手中的長劍透着刺骨寒芒,一招一式淩厲非常。劍鋒所及之處破風斬氣,枝頭的樹葉被劍氣所震落。
空海初時還能從容應對,可百招之後就開始
有些力不從心,運氣反攻去,楚辭卻像是看破了他的每一個招式,一個回旋,避開了劍鋒,既而躍起提劍刺去,兩劍相撞發出“铛铛”的刺耳聲。
劍氣震動,兩人都後退躍出數丈,繼而收斂內力,相視一笑。
空海走至廊下,拿起小幾上的酒壺斟酒,笑嘆道“果然這日子過得安逸懈怠了,如今你的功力已經遠在我之上了。”
楚辭挽劍于身後,淡笑道“師父過譽了。”
空海将盞中的酒一飲而下,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我見你的招式與我往日所教你的大不相同,卻又有其影,這是為何?”他熟悉楚辭的身法,卻永遠也猜不到他的下一招。他的招式詭谲多變,而且狠辣利落,直指要害。
楚辭在空海對面坐下,俊逸的臉上略帶了幾分玩味的笑容,道“當年師父将除天龍寺以外的各派武學法門傾囊傳授,卻還沒來得及教弟子如何運用的相得益彰便被逐出了天龍寺,弟子只能另辟蹊徑将各家武學招式拆分再加以融合。”
空海連連點頭,面上絲毫沒有羞愧之色“不愧是我的徒弟,有我當年的風範。”
楚辭眼睫低垂,無聲一笑。
天龍寺雖不入世,卻在江湖上有極高的地位,他原還替空海惋惜,若沒有被逐出師門,那他現在就是天龍寺的掌門主持。可如今看他在聖月教過的這般恣意灑脫,卻又有幾分羨慕。
空海一杯杯喝着酒,看了眼正把玩着酒盞的楚辭,宛轉道“不如我去跟那小丫頭說收你做徒弟,日後繼續跟着我。”
楚辭擡起眼,眸中平靜無波“小丫頭?”
“就是教主,那丫頭雖然行事乖戾,但應該還能賣我幾分面子。”空海暗自嘆息,這麽一個古靈精怪又讨喜的小丫頭,怎麽就随了他父親狠戾的性子。
楚辭眸光微暗,舌尖輕舔舐過唇壁內還沒有愈合的那處,淡道“不必了,師父貿然提出收我為徒,恐引人懷疑。”
空海無奈點頭“委屈你了。”莫說他原是太子,就是尋常人也難接受自己做一個男寵。
楚辭但笑不語,他委屈什麽,倒是有人委屈給他看。這日子不順心,總該有人陪着他一同不快活,這樣他才覺得有幾分意思。
……
段妙本想在施竹月這再賴上幾日,可看着玄月堂內的弟子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還是回了曳月閣。
從券門下走出,段妙就看見了院中一襲白衣,靜坐在樹下的四雪,清清冷冷,透着幾分溫雅。段妙忽然覺得他此刻的氣質很像一個人——沐湙。
四雪似有所覺得看過來,見到是段妙立即起身朝她走來,欣然一笑“教主。”
這一笑便不像了。沐湙這人陰狠毒辣,即便披着溫雅的外皮,骨子裏也是黑透了,哪裏有那麽幹淨純粹的笑容。
段妙問他“其他人呢?”
四雪回答道“一風去主殿了,二霜和三雨去安排七日後各舵主來教的事宜,莫桑應是和其他弟子一同練功去了。”
段妙其實想問的是楚辭,可四雪偏偏沒說他,只能又問道“楚辭呢?”
四雪見她閃着一雙盈亮大眼睛張望着楚辭住
的那間屋子,眼神微黯,随即又笑道“右使派人來借兩個弟子,楚辭就過去了。”
教中最不缺的就是弟子了,空海哪裏用得着來她這裏借人,也不知這兩個人在籌謀些什麽,空海身為楚辭的師父,與他的情誼不淺,暗中也相助了他不少。
不過楚辭不在也好,她也眼不見為淨,随他們怎麽謀劃,只要別牽扯到她就行。
楚辭一直到入夜了才回來,段妙的屋子還點着燭。
楚辭站定在院子裏,沉涼月光落在他的身上,身形挺直颀長,孑然獨立。不一會兒他就看到一道嬌小的身影印在了窗子上,彎腰将燭火依次吹滅,房中立即漆黑一片。
收回目光走回房內,莫桑還拿着本秘籍在看,手裏比劃着招式,見人進來擡頭道“回來了。”
楚辭擡了擡眼皮,沉默的點頭徑直回了房的。
莫桑對他死板板的樣子已經見怪不怪了,撇了撇嘴,繼續看劍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