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礙眼

段妙緊盯着他眼下的那滴血珠，鈍鈍的點頭。

“不知，教主在看什麽？”楚辭看着她烏黑亂轉的眼睛，啓唇問道。

段妙擡手捏着指尖，虛點了點他的臉，示意他快擦掉。

楚辭不解的皺眉。

段妙抿了抿唇，道“臉上，髒了。”

綿軟的聲音若有似乎的敲在了心上，楚辭神色平靜，淡道“無妨。”

段妙只能點了點頭，可是目光卻總是不由自主的往那滴駭人的鮮紅上看去。

捏了捏手心，終于還是沒有忍住微墊起腳，然後速度極快的擡起了手……

楚辭因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微微一震，眼睫微垂，眼下是軟膩的觸感。

駭人的血跡被抹去，段妙神色微松，總算是不那麽吓人了。可當她低頭看到自己手上濕濡的血跡時又狠狠的皺起了眉。

旁邊是一身白衣的四雪，段妙猶豫了一瞬還是将血又擦到了楚辭的衣服上。反正他穿的是黑衣，看不出。

楚辭默不作聲的看着那只捏在他的衣襟上小手，眸光越發沉黯難測。

段妙狠狠的蹭去了手上的血跡，裝作若無其事的轉頭看向一旁的空海和施竹月問道“怎麽回事？”

“看這些人的招式路數，應該是滄山派的人。”空海轉着手中的念珠，目光看向那兩個容貌有相似的一男一女道“這兩位想必就是蒼山派的少主趙衍和大小姐趙雪凝了。”

施竹月勾唇輕嘲道“不過是幾個不知斤兩的人妄想闖教罷了。”

“妖女！我撕了你的嘴！”雙手被反手壓在身後的趙雪凝掙紮着嘶聲喊道。

趙衍則緊咬着腮幫子看向楚辭，眸光寒戾，若不是被這兩個魔教弟子發現，他們今夜便能消無聲息的潛入聖月教！

楚辭對趙衍的仇視視若無睹，身形筆直如竹的站在段妙身側，冷眼靜看着滿地的屍首。

趙雪凝冷笑道“既然落在了你們手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施竹月嗤笑了一聲“膽子倒是不小。”說罷，轉頭問段妙“教主打算如何處置這些人。”

衆人都在等着段妙的吩咐，楚辭也将目光投到了她身上。

被迫營業的段妙只能硬着頭皮走到了趙雪凝面前，擡手捏住她的兩腮，将她的嘴捏的撅了起來。

段妙俏生生的小臉上染了抹愁色，嘆道“連死都不怕，這可如何是好？”

忽然段妙像是想到了什麽了，眸光一亮，偏頭笑道“既然你如此牙尖嘴厲，不如就将這口牙一顆顆拔下來，再串成項鏈吧。”

說完還不忘詢問當事人的意見“你覺得如何？”

趙雪凝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拼命掙紮，卻被兩個弟子死死地按住，動彈不得。

衆子弟見怪不怪，還有人躍躍欲試道“教主，就讓弟子來拔了這婆娘的牙。”

段妙瞪他，要你多事！

空海若有似無的嘆息了聲，卻也沒有開口阻止。

楚辭眸色不變，仿佛置身事外，卻始終注意着段妙的一舉一動。

“妖女！你敢動我妹妹我殺了你！”趙衍忽然發了狠的掙開了兩個壓着他的弟子，握緊了拳頭朝段妙沖了過去。

“教主小心。”施逐月出聲提醒，卻也并不擔心趙衍會傷到段妙，以段妙的輕功輕易就能避開。

可楚辭卻清楚，她的那點三角貓功夫連走路都能摔了，談何跟人過招。

身形一動，轉眼就擋在了段妙面前，利落的擡腿，一腳将趙衍踢出了數米遠。

這一腳直踢心窩，趙衍直接吐出了一口血。

而段妙從始至終站在原地，半分未動，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在旁人看來還以為她是處變不驚，只有段妙自己知道她是吓得連逃都忘了，如果不是楚辭動作迅速，趙衍那帶風的一拳就要落到她身上了，只怕骨頭都能斷掉幾根吧。

楚辭轉過身看她，只見段妙神色怔愣，一只手還捏在趙雪凝的兩腮上，只是渾身僵硬的似乎連眨眼都忘了，分明是吓到了，楚辭微斂了眉心“教主沒事吧。”

段妙心有餘悸搖着頭，又吶吶道“謝謝。”

楚辭揚了揚眉，有些意外會從這個刁蠻教主的小嘴裏聽到謝這個字。

段妙還沒意識到自己說這話的不妥，趙雪凝卻在看到趙衍趴在地上吐了血之後發瘋地掙紮了起來。

段妙順勢松開了捏着她臉的手。

“哥哥！”趙雪凝的瞳孔極速收縮，倏然轉過頭狠狠的瞪着段妙，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了。

趙雪凝怨毒的目光讓段妙心驚，可是當着一衆教衆的面，她又不得不繼續矜矜業業的維持着原身的人設，朝着趙雪凝惡狠狠道“再看就将你這雙招子也剜了，泡酒！”

語氣裏的虛顫只有她身旁的楚辭聽得真切，尤其是在說到泡酒兩字時，連卷翹的眼睫都跟着顫了顫。

“你有什麽就沖我來！”趙衍紅着眼驚怒道。

段妙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勾起嘴角笑的一派天真“倒是兄妹情深，讓人感動，只是蒼山派也算是名門正派，想不到竟也會做出這等行事偷摸，有違江湖道義的事。”

“和魔教妖孽談什麽江湖道義！”趙衍死死的看着她“我趙衍今日落在你們手中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你想得到美。”段妙蹲到他面前，随手從地上拔了根雜草，戳着他的臉。

段妙的舉動就像是在逗弄小貓小狗，趙衍覺得受到了奇恥大辱，咬牙切齒，恨道“妖女，你不得好死！”

這話算是戳在段妙的心上了，原身的結局可不就是不得好死。

段妙垂着眼觎了眼從身側半露出來的皂靴和一片墨色的衣角，心涼了半截。

楚辭聽到趙衍的咒罵臉色驀然一沉，眸底閃過一絲狠戾，轉瞬即逝。

眼下要解決的是趙衍等人，段妙抛開腦中雜亂的心思，重新振作起來，用手裏雜草指着他“我聖月教究竟和你有什麽深仇大恨？”

趙衍從牙縫裏擠出話來“段炎重傷我父親，搶走我蒼山派的秘籍。此仇不共戴天。”

秘籍？段妙好想有點印象，總覺得像在哪裏見過，偏頭想了一瞬才恍然記起，莫非就是那本蒼山派劍法。

自己的父親打傷了別人，還搶人家門派的武功秘籍，怎麽看都是他們理虧，人家上門尋仇也情有可原。

但是魔教的人是絕對不能承認自己錯的。

段妙傲慢的睨着他“所以你們就是輸了不服氣，又知道技不如人打不過就準備來偷襲？”

趙衍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想辯駁卻發現段妙說的又都沒錯，幹脆緘口不言。

段妙滿不在乎的扔了手裏的雜草拍拍手站起來，歪頭笑道“既然你們敢闖聖月教就不能那麽輕易放過你們，全部我給扔進無望海喂魚。”

“連同那本勞什子劍譜一起，這些不入流的武功本座還看不上。”段妙只當沒看到趙衍兄妹二人那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剝了的目光，朝空海道“法師，這事就交給你了。”

這事要是交給別人做，他們幾人就都別想活了，而空海雖入了聖月教，卻也不會亂殺無辜。

連同那本秘籍一起還回去，她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屬下領命。”空海有些意外這個向來無惡不作的小魔頭竟然有心放他們一馬，心裏頓感寬慰，不枉他這麽多年來不厭其煩的給她講那些沉惡揚善的故事，總算是起了效果。

空海揮手命弟子将人帶了下去。

段妙正準備回去，施竹月卻走了上來，站在楚辭面前，狀似随意的問道“你這身功夫不錯。”

“堂主過譽了，屬下從前跟過一位師父，學過幾年功夫。”楚辭眼中平靜無波。

“哪個師父？何門何派？”施竹月追問。

她和空海趕來的時候，除去地上的屍首已外還有十數人一同圍攻他，他卻也絲毫沒有落于下風，眼中的狠戾肅殺之意更是連她看了都不寒而栗。

有這麽一身功夫，卻甘心留在聖月教做男寵，實在是可疑。再結合他那日重傷昏迷的情形，施竹月微凝了神色，但願她撿回來不是什麽禍患。

楚辭面不改色，從容應答“回堂主，屬下的師父不過是一個無名山野之人，而且已經去世多年了。”

段妙看向一身青色迦曳飄飄，已經走遠了的空海，在心裏給他點了根蠟燭，你徒弟說你死了。

施竹月知道從他嘴裏問不出來，而且他是段妙的人，她也不能多插手，勾唇笑道“原來如此。”

微微側臉對一旁的段妙說“成了，我去看看那禿驢。”

段妙點頭，這林子裏血氣彌漫的，她早就呆不下去了，對幾人道“走吧。”

“師父”莫桑忽然開口問她“那枯骨花還要摘嗎？”

段妙默然了片刻“不用了。”楚辭剛才救了她一次，她就也放過他這一回，她可不想欠他的。

段妙轉身朝教內走去，四雪走在她身旁，莫桑緊跟其後。楚辭卻遲遲沒有動作，看着那個嬌小的身影，目光越發莫測。

段妙一身紅衣，步子輕盈靈動，随着走動腕子上的緞帶拂動飄起，被風吹的和四雪的白衣纏在一起，就如同落在雪中的紅梅。

楚辭鳳眸微眯，心頭憑空生出戾氣，礙眼，實在是太礙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