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東君來後,宴席中交談聲便低了不少。在座者都看出,帝君第五子不知如何觸怒了東君,只經受了短短幾息的威壓,至今面色仍舊蒼白。

思及此,衆人紛紛低頭斂息。

少司命雖然也悚東君,但到底跳脫慣了,忍不住悄悄打量那兩人。他很快就發現,雲中君依然一身素色雲袍,身形斜倚,漫不經心地嘗着杯中美酒,但雙眸空茫,心思已經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

至于東君——少司命見東君替身邊發呆的人斟酒、布菜,有條不紊,細致至極,忍不住在心裏啧啧:都說東君威儀如日華,高傲灼目,萬物不入眼中,倒要那些人來看看此情此景,怕是要驚掉不少眼珠子。

轉念又想到,天地之初,造化孕育,按照以萬萬為數的年歲,雲中君蒙昧時應該是由東君一手教養長大的。

那就不奇怪了,養孩子嘛,終歸是要細致些的。

杯中美酒再次被斟滿,雲中君嘗了嘗,舌尖其實沒品出多少酒意。

東君問他,雲·雨滋味,他可知其妙處。

知道……當然是知道的。

其中的百般不同,還是對方哄着他、逼着他、壓着他仔細品嘗、反複體味的。

不過,那……畢竟是一場意外。

想到這裏,雲中君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頭疼,才發現面前的靈酒已經見了底。

他怔怔看着空了的酒瓶,下意識地伸手拉了拉身旁人的寬袖:“酒沒了。”

嗓音裏不自覺地帶上了委屈。

東君不客氣地掐了他的下巴,視線劃過他眼角的紅暈:“醉了?”

雲中君也不知道自己醉是沒醉,幹脆閉口不言,只卸了力氣,将臉貼近東君掌心,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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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君指尖一顫。

一息未至,衆人回神時,坐席上已不見了東君和雲中君的身影。

少司命回過神來,笑言:“雲中君貪杯,已經醉了,東君送他回雲臺。”

太陽馬車上,雲中君覺得熱,難耐地動了動,素白袍角淩亂,露出了一截纖細腳踝,上面系着一串與雲同色的小鈴铛。

東君盯着鈴铛:“還戴着?”

雲中君嗓音都添了熏然沙啞,鼻音又帶着軟哝,回答:“你送的。”接着抱怨,“每每行雲布雨或驅散雲霧時,這鈴铛都要響起,甚是煩人。”

但再是擾煩,都未曾取下過。

東君被這人流露出的情态取悅,伸手就将人抱至膝上,垂首吻了上去。

未散的酒氣在兩人唇齒間流轉,雲中君眼尾的淺紅加深,連攥着東君衣襟處的手都松開了。愈到最後,他的手指垂落在兩人交疊的衣袍處,已然失去了擡手的力氣。

吻過雲中君濕潤的眼尾,東君嗓音比先時更為沙啞:“此時要問問雲君,雲·雨滋味剛剛嘗了幾回,可知其妙處了?”

不知道這人怎麽總揪着這個問題反複詢問,雲中君連擡眼都不願,懶得回答,只将頭埋進東君懷裏,假裝什麽都聽不見。

東君輕笑,沒再追問。

太陽馬車沒有去雲臺,而是直接回了扶桑之樹,停在東君的居處外。

兩人往居處內走,閑聊時,東君問:“這九千年,可曾想我?”

雲中君素色的衣擺拖在地上,走路慢且懶散,腳踝處的鈴铛時隐時現:“想你?”他仔細思考後繼續道,“倒也不曾,至多可能有過兩三次?記不清了。”

像是得到了意料中的答案,東君只“嗯”了一聲。

雲中君又想了一會兒,問:“太一沉眠數十萬年,就不說他了。你呢,你這次閉關就是九千年,你是為什麽?”

“想不明白?”

“嗯,最近都很太平,你又沒受重傷。”雲中君不是追根問底的性子,見東君不答,雖有些許失落,但也沒多難過。

他想,東君總是這樣的,好像藏着許多秘密不能與他言說。

腳踝上系着的鈴铛隐隐作響,繞旋在雲中君腳邊的雲氣被鈴聲驅散開成煙,絲絲縷縷。

東君摸了摸他墨色的頭發,終是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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