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番外三
407宿舍對于羅沉舟小朋友自從拿到了課表之後就滿臉蕩漾個不停表示了強烈的不滿。
“捧着課表和捧着聖經似的,怎麽,終于準備為了‘取消期末考試’這個美好的願望從四樓飛下去獻祭自己?”老大摳着腳丫子滿臉不屑地嘲諷。
“……幹嘛在‘海洋氣象學’的教授備注那裏把人家的名字用黑框圈起來,好變态。”學霸老二陸佳佳三八兮兮地從趴在桌子上寫寫畫畫的黑發年輕人後面探了個腦袋出來搞偷窺,咂咂嘴接過老大的嘲諷接力棒,“人家新來的教授又沒死。”
“他不是要去獻祭,也不是要去給人家刻墓志銘,”老三董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他這是要去獻身的節奏你們還沒看出來麽——羅沉舟,趕緊把你那副思春的模樣收起來,公共場合注意影響,不然讓老大把你從四樓扔下去——陸佳佳,不要趁我說話的時候就以為我沒看見偷吃我的‘薯條三兄弟’,還把嘴張那麽大,很貴的好嗎……埃對,比如你現在這一口就是二十塊錢。”
陸佳佳轉身順手把薯條塞進旁邊大張着嘴等投喂的羅沉舟嘴裏。
陸佳佳:“你看,我這是在照顧弟弟。”
董明:“……滾。”
老大:“我從來沒見過發情的貓吃薯條。”
宿舍裏的三個人六只眼同時投向了某個不說話嘎吱嘎吱嚼薯條哼着歌往課表上某幾個格子上貼不知道哪來的愛心型貼紙的人。
董明:“……現在見過了。”
陸佳佳:“長見識啊。”
老大:“來人,把這個少女從大老爺們專用單身宿舍轟出去。”
……
海洋氣象學開課的前一天晚上,羅沉舟同志捂在被窩裏,一遍又一遍地悄悄摸着他的鬼殺,指腹不厭其煩地摸索着那凹凸不平的匕首,心狂跳,睡不着。
第二天,學校後面的農場裏天沒亮就開始打鳴,羅沉舟頂着黑眼圈一個魚躍翻身從爬起來,當他洗完澡從洗漱室走出來的時候,老大的打呼聲還在震天響。繞着操場走了一圈将雙眼裏的野獸光芒收斂起來,羅沉舟早早到教室搶到了前排最适合圍觀的位置——在結合“我看他很方便”“他也可以一眼看到我”的角度分析之後,颠颠地忙碌着換了三次座位,黑發年輕人的屁股終于老老實實在階梯教室第三排中間的位置坐下。
然後把手中的課本、筆記本、筆袋呈一字在自己身邊的座位上排開,給老大老二老三占座。
當時間終于像是烏龜爬似的接近上課時間,同班的那夥人終于陸陸續續來到教室,他們打着呵欠有些人連書都沒帶,有些姑娘還在邊走路邊化妝——這場景讓羅沉舟很不好地回憶起了自己為數不多化妝的艱難經驗,不由得深深嘆息女人真是神奇的生物。
然後他想到了枝枝。
也不知道那個傻姑娘怎麽樣了。
想了想,反正也無聊,掏出手機順手搜索了下關于黑鱗鲛人的圖片,然後當看到排列在第一位那張龅牙發黃整個兒就像是畸形嬰兒擁有着魚尾巴做爾康狀姿勢的鲛人魚幹屍圖片時,黑發年輕人默默地關閉了浏覽器。
又等了一會兒,宿舍裏的那幾位大爺終于來了。
作為學霸,陸佳佳對羅沉舟選的這個位置非常滿意,掃了一眼羅沉舟端端正正擺在椅子上用來占座的齊全學習用品,他拍了拍宿舍最小的同志的肩,用非常欣慰的語氣說:“終于長進了。”
然後他轉身從自己的書包裏掏出了比手掌還厚的筆記本,三四只彩色記號筆,一只黑色水性筆,還有早就貼滿了預習時候做的小紙條的海洋氣象學教科書。
老三董明撇撇嘴,在陸佳佳旁邊坐下來,把包翻過來倒過去,最後終于從包低翻出一本嶄新的、除了沾染早餐油跡完全沒有使用痕跡的海洋氣象學教科書。
老大比較幹脆,他挨着羅沉舟一屁股坐下來就再也沒了動靜。在羅沉舟壓低聲音問他書怎麽沒見帶來的時候,這貨滿臉茫然加無辜:“書?什麽書?——海洋氣象學這科有書?”
羅沉舟、陸佳佳、董明:“……”
上課鈴響。
甚至不用人喊,羅沉舟整個人的靈魂連着汗毛都起立了——盡管此時此刻他的肉體正端正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無表情,黑色的瞳眸死死地盯着黑板下面那一塊缺了口的方磚上。
老大歪歪腦袋圍觀了他一會兒,樂了:“新鮮啊,這樣的坐姿自從小學畢業以後我就沒見過了,小學畢業之前是從眼保健操的那個圖紙上見到過。”
陸佳佳:“一會下課了給你買一紅領巾系上,少先隊員。”
董明比較直接,他一記手刀狠狠戳在羅沉舟腰際:“腰給老子放下來!挺那麽直狐獴似的!蠢不蠢!”
後排的同學還在講黃色笑話,左後女生化妝時候的化妝品味兒從身後傳進鼻腔,右後男生還在讨論昨晚打DOTA的開局,教室裏鬧哄哄的,直到階梯教室門口,那在寒風中微微飄動遮住大門的醜陋綠色窗簾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撩起,羅沉舟的目光機械地轉向那個始終背着光的來人。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
所有的喧嘩,所有的細語,甚至老大和董明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了那個站在門口的男人,他手上捏着一本對于他的身形來說簡直變得袖珍的嶄新教科書,當他推開階梯教室的門撩開擋住路的窗簾時,似乎很不耐煩窗簾波動時揚起的灰塵,男人皺起眉,輕輕地、非常潔癖地啧了一聲。
羅沉舟還記得,五百年前,當他還叫麥加爾的時候,每當他光着腳丫子在甲板上狂奔過後翻滾着跳上男人的雪白大床時,男人都會做出這樣的表情,發出這樣嫌棄的聲音,然後擡起腳,毫不客氣地把他一腳踹到床底。
五百年後,他的大狗穿着西裝革履,向他走來。
如果開學時的短暫一瞥和忽然的相遇讓羅沉舟來不及好好打量他,那麽此時此刻,他終于能光明正大地好好看看這個仿佛分別了真的有五百年那麽久的男人。
如果不是那個熟悉的感覺,羅沉舟幾乎就要認不出他來,當看着穿戴整齊的男人面色峻冷,踏着穩健的步伐走上講臺,以不容忽視的霸氣撐住講臺兩邊睥視教室那群鬧哄哄的學生時,那一刻,黑發年輕人的心完全懸了起來——
階梯教室光線昏暗,學生們說話的聲音變得收斂了些。
當男人彎下腰去開講臺底下的電腦時,一個羅沉舟無比熟悉的白色狗頭挂墜從男人的領口滑落出來。
五百年前,他親手将它塞進他的手裏。
當電腦開啓的光芒亮起,照亮了男人英俊的面容時,羅沉舟再一次看見,男人的右眼上,從上到下一道不起眼卻異常刺目的紅色痕跡——就好像曾經他被人用馬刀從眼皮上一刀劃過一樣,羅沉舟猜,那大概只是講臺上的男人出生就帶着的印記。
五百年前,同樣的一個位置,他親手為他纏繞繃帶上藥。
于是心中的大石終于狠狠落地。
是他。
沒認錯。
喧嘩的教室終于回來了,氣息也變得順暢了些,羅沉舟同志終于在出生的第二十來個年頭裏第二次學會了呼吸,身後,那個忙着化妝的姑娘也不化妝了,當新來的教授的臉被電腦光照亮的那一刻,她捂着嘴發出低聲尖叫然後立刻轉頭和同宿舍那一大排的姑娘們熱烈讨論了起來。
陸佳佳低聲咒罵了一聲:“哦草,看見沒?人生贏家。”
董明非常誠實地嘟囔了一句:“艾瑪,只要這教授活着一天,咱們到畢業也別想談戀愛。”
老大淡定地切了一聲:“恩,沒我帥。”
然後轉過頭,捏了捏羅沉舟的下巴,将眼睛都快看直了的少年的大臉轉過來強制對方看着自己油光水滑的胖臉,特別關心地翻過來翻過去研究了一遍,邊看嘴裏也沒閑着:“沒哭吧?——恩,這次沒哭,很好——你說說開學那天你多沒出息吧,大庭廣衆之下居然被一大男人帥哭了。”
教室裏已經開始有人起哄,女生們叽叽喳喳地要求教授自我介紹外加所有聯系方式。
房頂都快掀了。
新鮮了,氣象專業專注照本宣科昏昏沉沉上課三百年,除了體育課,就沒哪種課這麽熱鬧過。
吵死了。講臺上的男人看着臺底下鬧哄哄亂糟糟的德行就暴躁,而且人群裏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射來的一道光線灼熱得恨不得将他燒個對穿,不知道怎麽的被這目光攪得心煩意亂,凱撒扯了扯領帶,然後又引來一陣小高潮。
男人仿佛聽見自己腦海裏什麽玩意啪地一聲斷了。
抓起講臺上的書往講臺上一摔,啪地一聲,電腦屏幕閃了閃,木質講臺發出不堪負重的嘎吱聲。
于是世界都清靜了。
“看什麽看,長得帥能當飯吃嗎?老子是來教書的,不是來給你們當猴子看的,大垃圾們。”
教室衆:“……”
陸佳佳:“啧啧,狂霸拽。”
董明:“哦草,炫耀者打死打殘,誰上?我精神上支持。”
老大:“我擦,人身攻擊!投訴!”
羅沉舟:“……我願意被他攻擊致死。”
後排女生:“加夭零零八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