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緣起時起

赫諷是林深的伴侶、情人,或者炮友嗎?

顯然不是,他平時雖然已經很沒有下限,但還不會為了一晚住宿就出賣自己的肉體。

那麽,赫諷留下來了嗎?

是的,在簽訂了一系列喪權辱國條約後,赫諷終于得到了留宿許可。

當晚,拿着林深從倉庫裏抱出來的還帶着黴味的被子,赫諷安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一時的節操嗎?明天起床後,就又是一個節操滿滿的人了。

他在這個林中小屋的第一晚,帶着滿腹的牢騷睡下。就連夢中,林深那個周扒皮的臉孔還總是陰魂不散,赫諷睡着了都不由自主地暗暗磨牙。

第二天,赫諷是被一陣鳴叫吵醒的。清脆的鳥鳴聲從窗外傳來,時高時低,忽而婉轉忽而悠揚,數種鳥兒的鳴音,讓睡夢中的赫諷以為自己是在音樂會上聽一出交響曲。

可是當他睜開眼看見頭頂的木頭屋頂時,睡夢中的優雅鋼琴家,美女小提琴首席都和他揮手說拜拜了。殘酷的現實告訴赫諷,他現在是在一座深山老林,睡在一間早八百年就被現代人抛棄的木屋裏。

事實上赫諷很快就清醒過來,當他整理好自己去找林深,準備委婉地提出告辭的要求時,卻在屋內轉了大半天都找不到人。一個小木屋總共也就三四個房間,真不知道林深是躲哪兒去了。

赫諷找了半天,猛拍自己腦袋。真是傻了,人不在屋裏,當然是在屋外啊!

于是他向屋外走去。

今天的陽光似乎特別好,赫諷還沒有走出木屋,就感受到外面的陽光燦爛。

木屋外是被一圈樹木給圍着的,在屋子和樹木間留着一個不小的空間,就像是一個天然的庭院。昨天來的時候還沒有注意,在早晨的明媚光線下,赫諷看到這小院裏種着不少花草,也有食用的蔬菜水果,不過大多數他都叫不上名。

找到林深的時候,他正蹲在一片菜地裏侍弄着,赫諷看不出他滿手泥的在地裏弄什麽名堂,只好等對方工作告一段落後,才出聲喊他。

“林……”

“你來的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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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像是背後長了眼睛,将一袋東西穩穩地扔了過來,赫諷下意識地接住。

“幫我去另一邊的西紅柿田裏施肥。”

赫諷愣住,掂量着手裏的這袋不明物體。

“化肥?”

林深似乎都懶得轉過頭來鄙視他,“天然肥。”

天然,天然,天然肥?

赫諷想着,臉色立馬就變青了。

“不過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是林子裏野生的。”林深補充了一句。

這麽說這袋天然肥不是人類排洩物,而是動物排洩物了。赫諷的臉色總算是好看了一點點,雖然只有那麽一點。

不過,他并不打算被林深指揮着做白工,正要拒絕的時候,樹林圍成的圍牆外傳來了另一個人聲。

“小林在嗎?”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漢一邊問一邊走了進來。

然後就在下一秒,赫諷見到了林深奇跡般的變臉。

“我在這,王伯。”

正在勞作的林深站起來,迎了上去,并附送上一個燦爛無比,清爽無敵,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是個大好青年的爽朗微笑。

赫諷:“( ⊙ A ⊙)”

那邊,王伯和疑似林深變異體的家夥還在對話。

“這是這個月的米,還有油,對了你嬸子還讓我多帶了點新鮮的肉給你,都是自家養的家畜宰的。”

“王伯,我吃不了這麽多,你們自己留着吃好。”

“拿着,拿着!你還在長身體呢,老吃蔬菜怎麽行。你嬸讓我給你,要是不完成任務,回去可有我好受。”

赫諷在懷疑自己的耳朵,林深怎麽看年紀也不比他小,二十五六總有了吧。二十五六的人還在長身體?他發育得是有多晚啊。

大概是赫諷盯着他們看的視線太過火熱,王伯總算注意到除了他們倆,還有另外一個人在現場。見到是一個陌生的面孔,這位憨實的老漢臉上露出困惑的神色。

“小林,這是?”

“我新招的員工。”林深十分簡單地介紹,“赫諷,昨天剛來的。”

“哦哦,小赫啊。”王伯笑眯眯地,“剛來就幫小林幹活了啊,不錯,是個麻利的孩子。”

“我……”

赫諷想為自己說些什麽,可是瞧見自己手上還拿着的那袋天然肥,瞬時熄火。這時候,說什麽都是無用功啊。

“對了,小赫以後也要住在這裏了吧。多了一張嘴吃飯,以後糧食的消耗就更多了,別跟我們客氣,這點肉還不夠你們倆大小夥吃一頓的,收着吧!”

王伯硬是把東西塞進林深手裏,林深笑了笑,似乎是不好再拒絕。

“王伯,回去幫我對嬸說一聲謝,等過幾天有空了,我去田裏多幫你們幹些活。”

“嘿,我們倆還有力氣呢,哪需要你來幫?走咯,走咯。”

拒絕了林深的挽留和送一路的要求,這個老當益壯的莊稼漢又挑着空擔子走了。來的路上,這擔子上裝的是送給林深的米糧,現在擔子空空,他卻帶着一臉的笑容回去了。

直到目送王伯走上小路拐個彎兒出了視線,林深才收回目光。

“怎麽還沒施肥?”

這語氣,立馬和剛才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赫諷總算明白了,敢情終于棋逢對手,遇到了一個比自己還能演的家夥。

“你剛才……算了。”本來想問什麽,赫諷不想多事,直接道:“我想下山了。”

林深的眼神立馬暗了下來,打量着他。

“睡過了就走人?”

這話怎麽聽着那麽大歧義呢?

赫諷耐心和他解釋。“我覺得這份工作不适合我,像你說的,我膽量不夠,體力也不行,還有很多其他問題……”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想再這荒郊野嶺待下去了啊!

“所以,綜合上述,林先生還是另聘賢才為好。”

“……”

見對方沉默,赫諷心想莫不是自己說的太直接把他給惹惱了。

“林深。”

“哎?”

“我說過了,直接喊我名字。”林深看着他,“我不喜歡繞彎子,不用這些客套的稱呼。”

那剛才你還和別人一口一個小林子、王伯伯?

赫諷腹诽。

“好吧,林深,總之雇工的事情我們都還要再考慮一下。”

“每個月兩千底薪。”

“我們都要冷靜……”

“免費包食宿。”

“思考一下自身的問題,究竟合不合适……”

“如果你答應的話,不需要其他程序,沒有試用期,現在就可以算正式員工。”

“還需要認真考……考,你說什麽?”

赫諷瞪大眼睛,他本來眼睛就不小,這一瞪,看着跟個金魚似的。不過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算是金魚,也是一條英俊潇灑的金魚。

“不需要那些聘用程序,你直接把行李搬過來,就可以開始工作。”林深回答他的問題。

“我沒有行李。不對,我真的對這份工作不太适應啊。”

“人的适應能力很強,不要小瞧了人類。”

“但要以後再繼續去林子裏巡邏的時候,我對人類同胞那已經失去生命特征的肉體再産生某種複雜的心理變化的話……”

“如果你害怕屍體,可以躲到我背後。”林深說:“暫時,我會負責你的安全。”

赫諷被條件引誘了,聽見這個回答又悄悄松了口氣,似乎沒有聽見林深後面“暫時”這兩個字。

“不是害怕,我只是不忍心見到同胞的凄慘遺體。”

說起來,赫諷最初看上這份工作,不就是因為它待遇高,要求低,還包吃住麽?為什麽要拒絕一個這麽好的機會呢?屍體什麽的,見多了也就習慣了吧。

不就是死人嗎?再難對付,還比活人難對付?

赫諷下定決心說服自己後,一切問題就不再是問題。

他對林深露出了堪比太陽般燦爛的微笑。

“那麽,從此以後我就在這裏工作了,老板。”

“林……”

“林深。正如昨天介紹的,我是赫諷,無業游民,不過一秒前剛剛找到了工作。希望以後能夠合作愉快。”

林深看了他一眼,握住他伸出的手。

“我也希望。”

“不過首先,把你手裏那袋肥料澆到田裏去。”林深提醒他。“這是你的第一份工作。”

他不提醒,赫諷都忘記自己手裏還拿着一袋動物排洩物了,恭敬不如從命。赫諷小心翼翼地施肥過程中,看見林深提着兩大袋米,還有其他雜物進屋。

他突然有一點好奇。

“你和山底下的農民,關系很好?”

林深兩手都抓得滿滿的,用腳踢開門,聽見問題似乎頓了一會,許久才回他。

“誰知道呢?”

他進屋,沒有人拉着的木門又在赫諷面前重重關上。

赫諷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天然肥,擡頭看着四周一圈茂密的樹林,再向上看,雲白白天藍藍。

“今天天氣不錯啊。”

他說着,啪,把一袋化肥一股腦兒地灑了下去。

五分鐘後,林中小屋傳來一聲冷靜的咆哮。

“赫諷,要我告訴你什麽才叫施肥,而不是扔肥嗎?!”

兩個大男人在森林中的同居生活,在這一聲吼中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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