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裴若延盯着屏幕上的牙印兩個字，指節繃緊，好一會兒才控制着自己移開目光，将屏幕按滅。
一閉上眼，那截白皙的後頸便再次浮現在他眼前，揮之不去。
剛看到那塊紅印的時候，裴若延其實并沒有認出那是怎麽留下的，他甚至還在心慌自己的視線剛停在哪裏，那塊痕跡的出現便如一盆冷水般兜頭澆下來，從頭到腳涼得徹底。
說不清是什麽心理，裴若延順着戚晨的誤解隐瞞了真相。但看到戚晨真的毫無懷疑就相信時，他又覺得有股無名火在心底開始沸騰。
他知道自己在生氣。
可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足夠的立場去生氣。
他甚至想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生氣，又或者是潛意識裏不敢去想明白。
從校門步行到教學樓要五分鐘左右，臨近早自習開始的十多分鐘是人流量最大的時候。旁人都往裏進，只有他一個人特立獨行地在校門口杵着，不知不覺間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因為是雙胞胎，長相又過分出衆的關系，裴若延雖然是剛轉過來沒多久，卻已經在年級裏有了一小部分的知名度。
不少人在路過他時都放慢腳步，投過好奇的目光，若不是穿着校服，恐怕門衛也要來過來問上兩句。
最後十分鐘，顧明野抵達校門。
自從戚晨改成司機接送之後，顧明野也放棄了單車。他很快注意到校門外的裴若延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調轉方向走過去，“找我有事？”
裴若延冷着臉道：“對。”
顧明野略低了低頭，目光在他捏緊的指節上停了停，“好啊。”
“那邊有打印店。”顧明野指了指校門左邊的小巷，微笑着邀請，“我有份資料需要打印一下，不如我們去那邊說吧。”
說是要打印東西，其實不過是換個人少好說話的地方罷了。
離開衆人視線，裴若延積蓄了一個早上的火徹底爆發，捏着拳頭揍過去。然而顧明野也同樣在防備着他，立刻開始還手。
幾次纏鬥過後，兩人誰也沒讨到好。而不知是哪裏來的默契，他們都選中了在對方被衣服遮住的地方下手。
裴若延壓着顧明野的肩膀将人抵在牆上，“你咬的是不是？”
“是又怎麽樣。”顧明野幹脆利落地承認，收肩躲過他一拳，語氣十足挑釁，“他本來就是我的。”
“你做夢。”裴若延忍不住罵。
“你用什麽立場說這句話。”顧明野故意挑中痛點刺他，“弟弟？”
“你……”裴若延身形一僵，手上力氣一松，被顧明野抓住機會反制回去，形式瞬間調轉。
“我知道你喜歡他，但你別想了。”
顧明野靠近他，笑容明燦，嗓音卻冰冷，“阿晨最看重的就是親人關系，你以現在這個身份跟他認識，他就永遠不會跟你有其他關系。不管戚叔叔和你媽媽将來能不能走到一起，都、不、可、能。”
最後四個字，顧明野刻意放慢了語速，加重強調，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裴若延心上砸過去。
裴若延捏緊了拳，咬緊牙關，說不出是前半句還是後半句給他的沖擊更大，“就算我不行，你也……”
“至于我就更不用你操心了。”顧明野打斷他，松開他的衣領，退後幾步拉開距離，朝他燦然一笑，“放心，我們很快就會在一起的。”
裴若延內心一驚，“你要做什麽？”
“本來我打算等高考後再告訴他的，阿晨想專心學習，我當然不會去影響他。可誰讓你惹我生氣。”
顧明野前半句話語氣甜蜜，後半句卻驟然變冷，“我最讨厭阿晨身上有別人的味道。”
【昨天回去的時候看見他在等人，想跟他開個玩笑，順手在他脖子後面抹了一下。】裴若延想起剛才跟謝斂的對話，反應過來顧明野是把他當成在戚晨後頸上抹酒液的人了。
雖然謝斂的行為是有些奇怪，但理由也勉強能說得過去，顧明野這樣，裴若延只覺得他當真是太過偏激且不可理喻。
早自習前五分鐘的預備鈴響起，将兩人的對峙打斷，顧明野低頭把剛才随手丢在一邊的書包撿起來，拍着上面的浮土朝巷外走。
“你站住。”裴若延追出兩步，張口欲言，巷外卻突然傳來另一道人聲。
“若延。”
謝斂走進來，目光在二人身上依次掃過，最後落在裴若延身上，“要上課了。”
雖然二人表面上都沒什麽受傷的痕跡，卻也不難從周圍的環境和氣氛上窺探出一二。裴若延不知道謝斂猜到了多少，略不自然地別開眼，“知道了。”
有了“外人”，裴若延和顧明野自然不會再繼續之前的話題，彼此都保持沉默。
謝斂也沒有說話，只是若有所思地垂眸，心道裴若延對戚晨的态度，似乎也并不像他開始以為的那樣單純。
對這個結果，謝斂既意外又不意外，畢竟從小時候起他們就總是會喜歡上同樣的東西。
至于顧明野……
謝斂來的時間正巧，剛好聽到了對方準備告白的那句話。他思考一番，暫時放棄了先前的打算，決定換個方式。
三人進班的時間比正常晚了兩分鐘，運氣好沒撞上教導主任，帶早讀的紀律委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他們進來了。
戚晨有些好奇他們三個人是怎麽回事，等謝斂坐下後小聲問，“你們去哪了？”
謝斂正在默文言文，沒理他。
以為是自己音量太小被背書聲壓了過去，戚晨略擡高音量又問了一遍
謝斂翻過一頁，還是不理他。
戚晨眨了眨眼，忽然明悟過來，謝斂大概是在生氣。
至于為什麽生氣……大概是因為他誤會了對方，卻還沒道歉。
早自習前，戚晨其實已經按名字在網上搜到了那份果酒的成分表，證明了其中的确沒有含有使他過敏的成分。雖然現在還不能确定他到底是為什麽過敏，但至少能證實謝斂确實是被冤枉的。
戚晨略有些糾結，一方面想趁着這次誤會跟謝斂拉開距離以避免麻煩，另一方面又覺得一碼事歸一碼事，雖然他不打算和謝斂建立什麽太親近的朋友關系，但該道歉還是應該要道歉的。
到底是原則占了上風，戚晨決定道歉，他壓了壓聲音，用确保兩人能夠聽見的音量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等了一會兒沒有答複，戚晨轉過頭一看，謝斂不知何時給對着他的這只耳朵塞上了耳塞。
戚晨：“……”
整整一個白天，戚晨都沒再試圖跟謝斂說話，氣的。
吃過晚飯，戚晨收到通知去化競辦公室領下周集訓的報名表，到了之後卻被發了兩份。
“老師，是不是發錯了。”戚晨記得清楚，他們班只有他一個人通過報名入了初賽，“這有兩份。”
“沒錯啊，七班兩個人。”化學組老師低頭看了一眼電腦，“我幫你看看另一個人的名字啊，哦找到了，叫謝斂。”
謝斂？
戚晨愣了一下，低頭看手中的表格。
“對啊。”化競老師道：“他是轉校生是吧，之前報名是在B市的。”
“報告。”
身後傳來熟悉的人聲，戚晨回頭，見謝斂正站在門口，對方一只手維持着扣門的動作，目光全不在他的身上，“我來拿報名表。”
“喏，在這呢。”化學組老師指向戚晨，“我看你們班有人來了，尋思讓他直接幫你帶回去。”
謝斂的目光順勢落在戚晨身上。
戚晨摸了摸鼻子，把手裏的報名表分出一份遞過去，猶豫着說點什麽，謝斂便接過去，禮貌性地說了句謝謝，轉身就走。
戚晨：“……”
有必要這麽躲着他麽。
戚晨心底生出些郁悶的情緒，跟着離開辦公室。
看着前方的背影，戚晨下意識叫了一聲，“謝斂。”
意料之外，謝斂這次停了下來，轉過身看他，“有事？”
戚晨本來就是沖動才叫住他的，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看到手裏的報名表才靈機一動，“你也參加化競啊？”
“報名是三月跟着學校一起報的。”謝斂看了他一眼，“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你。”
戚晨：“……我不是那個意思。”
謝斂語氣平靜，“嗯，我也就是解釋一下。”
戚晨：“……”
“還有事麽？”謝斂禮貌詢問，“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戚晨：“……”
看人轉身要走，戚晨只好追上兩步拉住他，“我就是想跟你說聲對不起，我已經查過了，過敏的事情跟你沒關系，抱歉。”
謝斂沒說話，垂眸向下看。
沒得到回聲，戚晨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自己一時情急拉了他的手腕，連忙松開，“我是認真道歉的，抱歉。”
“那你知道你為什麽過敏了嗎？”謝斂反問他。
戚晨：“……還沒來得及去看。”
謝斂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下樓走了。
戚晨盯着他的背影，莫名感覺對方似乎還是在生氣。
排練的學生比正常放學要晚一會兒，戚晨在房間裏聽到裴若延上樓的動靜，想到謝斂說過的話，摸了摸後頸上的紗布。
戚晨下樓拿了藥箱，上樓去敲裴若延的門，對方隔了一會兒才開，“怎麽了？”
戚晨道：“幫我換個藥？”
裴若延：“……嗯。”
戚晨進屋，背對着他坐到沙發上，試探着問，“你能幫我拍一下脖子的照片嗎？”
裴若延：“……”
戚晨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應，轉過去看，卻不小心跟恰好起身的裴若延撞了一下。
後者捂着肩膀發出一聲悶哼，臉色發白。
這反應怎麽這麽奇怪，戚晨心底疑慮叢生，聯想到什麽，不由分說地上手去扒他的衣服，看到大片的青紫淤痕。
戚晨愣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看向他，“你跟人打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