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達古寺(三)

承野走在前面, 慕葕跟在後面,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直到承野先開口。

“我跟嘉措的關系, 你知道吧?”

慕葕點點頭:“知道一些。”

“不錯, 打聽消息的本事不小。”

“你不想我知道?”

“我的過去, 你有權利知道。”

承野說完,慕葕突然上前, 她看着他, 微眯着眼睛:“你怎麽這麽好看?”

承野勾了勾嘴角:“你倒是直接。”

“那當然,我一向是一個直接的人。”

“你喜歡我什麽?”

“我說過啊。”

“長得好看?”

“不夠嗎?”

承野哼笑一聲,不再說話。

慕葕也笑了, 反問道:“那你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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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野沒搭腔。

慕葕也不生氣, 她低聲說:“承野,你心裏明明愛我愛得要死, 但就是嘴硬。”

承野大笑:“我什麽時候說過了?”

慕葕也笑:“你不用說,我都知道。”

承野頓住,他看着女人的側臉,她說的那麽坦然,那份坦然和熱烈可能是他一輩子也做不到的。

“阿葕……”他第一次這麽叫她, 聽得她心尖一顫,“我不是一個很好的男人, 但我一定努力讓你幸福。”

她看向他。

他低頭在她眉間落下一個深深的吻。

天空湛藍明亮,像此刻的心,突然開了窗。

嘉措在央金的房間門口站了許久。

“嘉措哥,你怎麽在這裏?”央金從外面回來, 剛好看到這一幕。

嘉措扯了扯嘴角:“要吃早飯,不然對胃不好。”說完把一直端在手裏的那碗粥遞給她。

央金愣了一會兒,笑着說:“我不餓。”

嘉措擱在半空中的手又放下,央金看出了他的尴尬,猶豫了一會兒接過那碗粥說:“謝謝嘉措哥,我一會兒就喝。”

嘉措聽到這話,這才露出笑容:“剛才我給你阿娘打了電話,她知道你跟我們在一起,心裏也放心了。”

央金皺眉:“誰叫你跟她打電話的啊?”

嘉措沒想到央金是這個反應,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只一味解釋說:“我擔心她着急,所以就……”

“這跟你有什麽關系啊?”央金,“我們家的事情跟你有什麽關系嘛。”說完把粥又還給他,随後關上了門,留嘉措一個人站在門口。

“我只是擔心你……”他小聲說,“對不起……”

“大哥,你幹嘛呢?”達瓦突然出現在他身後。

嘉措反應過來,說:“沒什麽。”

達瓦見他手裏端着粥,又看了這是央金的房間,問:“你是要給金子送早飯吧,怎麽不進去啊。”說完就要敲門,被嘉措攔住:“算了,她應該不喜歡喝粥。”

“哦……”

“丹巴那邊怎麽樣了?”嘉措問。

達瓦突然想起什麽,對嘉措說:“我差點把正事忘了,剛才陸師兄來電話了,說是根據丹巴的線索,沒有找到劉黑子的屍體。”

嘉措說:“沒有找到屍體?”

達瓦也很郁悶:“是啊,派出所的人在丹巴說的那片林子找了整整一天,都沒有找到,也許是被狼叼走了吧。”

嘉措嘆了口氣:“丹巴什麽時候回來?”

達瓦說:“晚上跟老局長他們一起回,陸師兄也一起。”

嘉措聽到這裏更是犯愁,達瓦知道他擔心什麽,安慰道:“野哥雖然不喜歡老局長,但他跟你關系好,多少也會顧及你的面子,不至于太不給面子,你不用太擔心。”

嘉措嘆了口氣:“希望吧。”

傍晚十分,大家剛吃完晚飯,小冷領着三個人進屋,為首的一個約莫三十歲左右,中等身材,留着胡茬,正是陸文峰,丹巴跟在他身邊。

“陸師兄,好久不見吶。”嘉措迎上前去。

陸文峰笑着說:“達古寺的案子辛苦你了。”

嘉措說:“這是什麽話,我是文物保護隊的隊長,這些都是我應做的。”

陸文峰拍了拍嘉措的肩膀:“你以前在大學的時候就很能幹,那個時候我就一直覺得你大學畢業一定會去公安局工作,可沒想到你還不去,非組織了個什麽文物保護隊。”

嘉措說:“我不喜歡體制內的東西你是知道的,組織這個文物保護隊,不僅能夠做我想做的事情,還可以不受束縛,我沒覺得不好。”

陸文峰笑道:“你呀,看着做事穩重,其實也就是一個倔脾氣。”

嘉措看了一眼四周,突然問:“老局長呢?”

陸文峰嘆了口氣,神情不對,嘉措皺眉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本來老局長是要跟我一起上來的,可臨到出發前突然發燒,生病了。”

慕葕看了一眼承野,他的眼神中有一絲異樣,她知道他心裏不可能對自己這個爹一點都不在意。

“嚴重嗎?”嘉措焦急地問。

“三十九度的高燒,還在醫院輸液。”陸文峰,“這次出來,也沒帶太多人,就我和一個新來的同事,我本來想守着老局長,可他就是不願意,說讓我無論如何先上來一趟。”

陸文峰說話的時候一直看向承野,作為老局長的心腹,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承野跟老局長的關系,他們兩父子之間的嫌隙,他也知道個□□不離十。

“不過你放心。”陸文峰對嘉措說,“我已經讓小李守着他了,剛才上山的時候小李剛給我打了電話,說燒已經退了,就是需要再觀察一下。”

嘉措聽完這話才放下心來。

“我聽說劉黑子的屍體沒有找到?”嘉措突然想起達瓦說的話。

一直站在陸文峰身邊的丹巴嘆了口氣:“是啊,媽的,不知道是不是被野狼叼走了。”

“被野狼叼走了?”慕葕突然哼笑一聲,“那你幹什麽去了?”

丹巴皺眉:“你什麽意思?”

慕葕聳聳肩:“我就是随便說說,既然你發現了劉黑子的屍體,為什麽不守着他等到派出所來人呢?”

“我沒帶手機啊,林子裏又沒有座機可以給我打。”丹巴哼笑一聲,“我還能怎麽辦,只能先跑去找人啊。”

慕葕不置可否,丹巴卻聽出了她這裏面的話外話。

丹巴哼笑道:“你到底什麽意思?”

慕葕說:“我都說了,就是随便說說而已,你慌什麽?”

“你……”丹巴氣極,不知道慕葕這話到底什麽意思。

“好了。”嘉措對丹巴說,“慕葕只是随口一說,應該沒什麽意思,你別想太多。”

“她這麽莫名其妙來一句,我怎麽知道她什麽意思?”丹巴冷哼道,“不會是某人想公報私仇吧?”

丹巴提到了在拉薩機場附近的西部小鎮發生的事。

當初慕葕包了多吉的車,被誤認為跟盜佛團夥有關,本來大家該立即追捕多吉,可當時是丹巴執意要開慕葕的行李箱驗貨,搞得慕葕非常尴尬。

他的意思是慕葕還在為當初的這件事記仇,故意這麽陰陽怪氣地說話。

“這麽快就急了?”慕葕冷笑道,“你還是說清楚為什麽劉黑子的屍體找不到了吧。”

其實,在格格客棧的時候,慕葕就覺得丹巴不對勁。

當時,多吉死了,雙胞胎姐妹的情緒已經非常激動,丹巴非但不勸,反而一個勁地刺激她們,搞到最後才上演了那麽一出鬧劇。如果說那個時候的丹巴是故意刺激雙胞胎姐妹,從而制造一些意外,給這件事情增加一些複雜因素,那也是完全說的過去的。

再者,又提回西部小鎮。

多吉逃跑,後備箱的鐵箱子又被貍貓換太子,照例說應該趕快去追才對,可丹巴非要吵着開慕葕的箱子,如果他真的是在拖延時間,多吉能夠順利逃脫丹巴功不可沒。

最後就到現在。

劉黑子的屍體失蹤的那一刻起她就覺得不對勁了,也不是懷疑丹巴什麽,就是覺得整個事件全部串在一起,實在離奇得有點過了頭。

多吉的死,卓雅的死,以及現在劉黑子的離奇死亡,都像是被人施了魔法,兇手隔空就殺了人,沒有留下一絲證據。

再細細回憶裏面的細節,多吉的死是丹巴發現的,卓雅的死丹巴雖然不是目擊者但卻因為母親生病而完美地避開了,但又發現母親生病是同鄉誤傳,這種事同鄉也能随便傳錯話?現在,劉黑子又離奇死亡,仿佛這一切的事件都跟丹巴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我他媽招你惹你了。”丹巴的性格本來就急躁,聽完慕葕的話,實在沒忍住,爆了粗口。

“丹巴,住口!”嘉措暗示他不要再說下去。

丹巴還是沒忍住,徑直走到慕葕面前,卻被承野擋住。

“野哥你讓開,我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丹巴被慕葕激怒,顧不得其他,只把自己心裏一直以來的想法全部和盤托出,“最開始我們帶她一起走,那是因為大哥覺得委屈了她,答應帶她一程,可這都這麽久了,她就一直跟着我們,這算怎麽回事?”

“丹巴……”嘉措皺眉,“這件事情是我同意的,慕葕一個女孩子家,多吉的事情連累了她,如果讓她一個人離開,萬一雪狼的人找到她,出了什麽事怎麽辦?”

“嗬,我現在就懷疑她跟雪狼的人是一夥兒的。”丹巴反咬慕葕一口,“大哥,你想想看。她一個女人,自己一個人從成都來西藏就已經很奇怪了,說話做事的性格更是天不怕地不怕,有哪個女人像她那樣。你再想想,自從她出現以後,多吉、卓雅和那劉黑子,一個個都死了,這些事情難保跟她沒關系,沒準她就是雪狼的眼線……”

慕葕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嘉措說:“這也只是你的猜測,沒有任何證據。”

丹巴說:“當初我們雖然沒有從她的行李箱裏搜出什麽具體的東西,可她坐了多吉的車是事實,如果說當初是她為了掩護多吉而故意拖延時間也不是沒有可能。再說了,前幾天她一個人去嗨吧,劉黑子那麽狡猾的一個人,她竟然能夠全身而退,打死我也不信,除非她跟劉黑子本身就是一夥兒的。”

丹巴的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嘉措在內,他并不是故意懷疑慕葕,只是這一切實在太巧合,讓他不得不多留一個心眼。

“還有一件事我有必要跟大家說一下。”陸文峰從包裏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嘉措,“你先看一下吧,這是法醫從屍體的遺物當中提取出來的東西,專業的聞香師給出了相關結論。”

嘉措看完文件袋裏的報告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直到丹巴說:“大哥,你就不要再包庇她了,去她房間裏搜一下就知道了。”

嘉措轉頭問慕葕:“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想……”

“可以啊。”慕葕一點也不介意,“随便搜,最好是能搜出什麽,不然我就告你們诽謗。”

嘉措帶着大家去慕葕的房間,她的行李箱已經丢了,只剩下一個背包,背包了除了錢包就是手機,其它什麽可疑的東西都沒有。

丹巴皺眉,嘴裏喃喃自語:“怎麽可能呢?”說完走到慕葕面前,“我們要搜身。”

嘉措喝道:“丹巴,你幹什麽,退下!”

丹巴冷笑道:“她要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能同意咱們搜身。”

嘉措說:“可她是一個女孩子,搜什麽身?”

“你們想要什麽?”慕葕勾了勾嘴角,從兜裏掏出一包紙巾和一個滴管狀的香水瓶,“我這裏除了這些東西,什麽都沒有,如果你們還是不信我,可以讓央金過來搜身。”

丹巴看見慕葕拿出來的東西,突然兩眼放光,急忙走過去,想去拿那瓶香水。

“這是我爺爺留給我的遺物。”慕葕冷冷地說,“別碰它。”

丹巴冷哼道:“怎麽,怕了?”

“随便你怎麽說。”慕葕将香水緊緊握在手上,“除了這個東西,其他的東西你們随便拿。”

丹巴說:“可我們就是想要你的這款香水……”

慕葕皺眉:“看不出啊,你也喜歡香料?”

丹巴:“我不喜歡香水,但我很好奇你這款香水的成分。”

“什麽意思?”

“你這款香水,是不是總共有二十四種香料,其中最為特別的是乳香的成分達到了50%,這在香水當中是非常少見的。”

“是又怎麽樣?”

丹巴笑了笑:“不怎麽樣,只是我剛才看了化驗報告以及聞香師的堅定報告,在卓雅和劉黑子的屍體中,都發現了這款香水,而且非常濃烈,不是沾染了人的香氣,而是長時間與這個人接觸才會産生的。”

“那又能說明什麽?”

“說明你跟這些人都有過長時間的接觸,說明你很有可能就是雪狼的下線,而你來西藏很有可能就是雪狼一手安排的,你對我們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虛僞的,你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

慕葕從來沒想到,當初爺爺臨終前交給她的這款香水竟然在此時此刻會給她帶來這麽大的麻煩。

可這款香水确實是爺爺的獨家配方,他說過,這款香水并不完美,還差一味香料,而這一味香料只有西藏才有,這也是她孤身前往西藏的最終原因。

丹巴的猜測邏輯沒有任何問題,如果不是長時間接觸,是不可能沾染到的,聞香師即使再厲害,也無法鑒別出這裏面的成分。

慕葕看了看承野,他沒有說話,他也相信丹巴的話嗎,他也不相信自己嗎?想到這裏,慕葕突然沉默了。

嘉措問:“慕丫頭,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慕葕無奈地笑了笑:“我無法解釋,這款香水确實是我爺爺創作的孤品。”

陸文峰說:“如果你無法解釋,我們只能先把你帶回警察局,所以你最好還是說清楚。”

慕葕說:“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

陸文峰猶豫了一會兒,說:“那對不起……”

“她不是……”說這話的是承野。

“野哥,你不要再幫她說話了。”丹巴皺眉道。

承野說:“我沒有幫她說話,因為不管是多吉、卓雅還是劉黑子,他們死的時候,我都跟她在一起。”

陸文峰有些詫異:“你們一直在一起?”

承野點點頭,他轉頭看向慕葕:“我們一直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收藏收藏,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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