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33 時芊頓時破了防
俞明洲開得是一輛銀灰色的保時捷, 車型很漂亮。
時芊在鹿宜和時光年的目送中走到車前。
車窗緩緩落下,俞明洲朝她挑了下眉,示意她去副駕, 但沒有下車開門的意思。
時芊本懶得打扮, 但鹿宜偏說給俞明洲面子, 她這才換了身衣服,不過跟往常的鄭重完全不能比。
平日高興了她也愛穿裙子。
去赴沈羨之約時也常穿裙子。
但那天俞明洲開車給她的裙子上濺了雨水, 她不太高興,自此見俞明洲再沒穿過裙子,所以她今天短款緊身針織衫, 戴了條銀色的“月上麋鹿”項鏈, 搭了條闊腿的牛仔褲, 白色運動鞋,走得是休閑風格,出門時鹿宜看她仍像頗有微詞,但她的臉色看起來更不好惹,最終鹿宜只嘆了口氣, 再沒說什麽。
她繞了圈然後坐上副駕駛的位置, 俞明洲開着車窗朝仍站在門口的鹿宜和時光年揮手告別,時芊系好安全帶後便倚車窗假寐, 眼睛閉起不問世事。
“臉這麽臭?”俞明洲轉過彎才顧得上揶揄她, “跟家裏吵了一架?”
時芊裝睡, 懶得回答。
碰了個軟釘子的俞明洲也不再搭話, 只是行駛到擁堵的淮海路, 俞明洲叮囑她道:“一會兒給點面子,別耷拉個臉,我又不欠你。”
“哦。”時芊勉強應了聲, 但臉色仍舊一般。
[帛琅]是七星級飯店,北城數一數二的華貴地方,人均消費五位數起,據說它家大堂的地上都含有金子。
時芊進去的時候刻意多瞟了幾眼,沒看出那麽浮誇的東西,大抵最好的一點就是幹淨,大理石地板上纖塵不染,明亮得能當鏡子照。
他們進去之後有專人接待,時芊就跟在俞明洲身後,直到進了電梯,俞明洲朝她挑眉,她你佯裝沒看見,但俞明洲碰了碰她的胳膊,她這才不能再裝作視而不見,低聲道:“做什麽?”
俞明洲把胳膊曲起弧度,“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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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芊:“……”
縱使不情願,這點面子她還是給了。
俞明洲180+,時芊168,兩人站在一塊還是挺搭的,只是俞明洲看她這身裝扮越看越覺得礙眼,“怎麽不穿裙子?”
時芊心道:你不配。
但她面上不顯,只散漫道:“今兒冷。”
俞明洲卻瞟了眼她前邊露出來的大片肌膚,從鎖骨到胸上,那條項鏈襯得她膚色很白,漂亮得紮眼。
他揶揄着笑,“室內還冷啊?”
“跟只陰森森的笑面虎站一塊。”時芊斜睨了他一眼,語氣淡漠,“是會很冷。”
俞明洲:“……”
“不刺人會死?”俞明洲也沒生氣,輕佻着問。
時芊:“不說話大家都愉快。”
俞明洲:“……”
他臉上的笑差點就挂不住。
如果要擱在以前,他必定要說一句誰娶了你誰倒黴。
但後天就是訂婚宴,顯而易見,倒黴的人就是他。
聚會很無聊,來的人都算是俞明洲的發小,有幾個時芊眼熟,之前在那場宴會上,她看見幾人站在一起攀談。
俞明洲給她一一介紹過,她站起來和衆人一一握手,不知別人怎麽看,反正在時芊眼裏是很荒唐的一個場面。
在場結了婚的都帶來了妻子,竟然算作家庭聚會,但仍舊是沒結婚的居多,這些富二代們長得也不算差,不知是顧着有女孩在還是別的,聊得話題都挺深沉,股市、融資、天使輪,這些陌生的詞彙在時芊耳朵裏進了又出,總覺着乏味。
也有人關心她跟俞明洲的事,不過也就官方地問了幾句,裏邊的彎彎繞繞各位都門兒清,沒什麽好問的。
時芊成為了局外人,幹脆坐在那兒發呆。
菜品上來,大家開始用餐,席間忽然有人問了句,“小神仙呢?不會又出省拍戲了吧?都挺久沒見他了。”
“打個電話問問。”一個剃着寸頭,看起來兇神惡煞的男人說:“老俞,你跟小神仙關系那麽好,總不會他連你訂婚宴都不來參加吧?”
這話聽着像在刺俞明洲,但衆人都沒什麽反應,就連本人都只是眼皮微掀笑了笑,“誰知道呢?他向來工作第一,你跟他認識這麽多年了你不知道?”
“也倒是。”衆人附和。
起初說話的那個男人還是不死心,“那也打個電話問問,沒道理兄弟們聚,就把他一個人落下,我聽說他爸媽快回來了,估計他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
“知道小神仙心情不好你還敢給他打電話?不怕踩到雷區啊。”長着寬鼻梁的男人笑道:“兄弟你是真的勇士,一會兒被小神仙怼哭可別說我們沒提醒你。”
男人打電話的手一愣,“狗屁。”
俞明洲就笑着看他們鬧,而時芊先瞟向了俞明洲的側臉,又看向衆人,低斂下眉眼收起所有心思。
小神仙。
應當是她想到的那個。
起初聽到這個名字,心裏也起伏不定,連剛夾的菜都不小心掉到了桌上,手不穩得厲害,但片刻後又恢複了鎮定。
她聽着鈴聲嘟嘟響,一聲又一聲。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他不會接的時候,電話通了,熟悉的聲音從聽筒傳來,開着免提讓他的聲線稍有些改變,“林晔。”
“嗯。”林晔舉着電話,光聽他這一句就笑了,“小神仙你幹嘛呢?出來吃飯。”
“懶得。”沈羨聲音慵懶,連語速都比平常慢,“你們吃。”
“今兒老俞帶了媳婦兒來,你還沒見過吧?嫂子可漂亮了。”林晔笑道:“還有阿寬,他也帶女朋友了,你要是在北城,不來可說不過去。”
沈羨那邊頓了頓,“等他們結婚,總能見。”
“你這是咋了?”林晔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兒,“怎麽感覺無精打采的,生病了?”
“沒。”
“被女人把魂勾了。”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前者那道慵懶的聲音來自沈羨,後邊那聲調侃來自俞明洲。
包廂裏沉寂了兩秒,沈羨那頭忽然笑了,“俞明洲你要死啊。”
俞明洲也笑,“多少天了還沒好?再不好我把你那點兒破事都抖落給兄弟們了啊。”
“幼稚。”幾秒後,沈羨如此評價俞明洲,但他倒沒生氣,頓了會兒說:“中飯就不去吃了,下午去北郊那邊的別墅吧,一塊兒玩。”
他臨挂電話前還叮囑俞明洲,少把他那些事兒亂說。
俞明洲怼他,你有個屁的事,無病呻丨吟。
沈羨直接挂了電話。
片刻後,衆人的目光齊齊聚在俞明洲身上,渴望從他那兒挖出沈羨的八卦。
俞明洲掃過在場衆人,“就是前段時間一見鐘情了個騙子,把我們小神仙魂都勾沒了,結果給小神仙涮了,因為這事兒他都關在家裏好幾天不出門了。”
他聲音輕,挺大的事兒到他嘴裏也就跟沒事兒似的。
但衆人都吓了一跳。
“我去,被騙錢了?”
“騙了多少錢啊?”
“是北城的人麽?北城就這麽大個地方還找不到一個女人?”
“能把小神仙迷倒的,得是什麽人吶?”
“俞哥,你見過沒?”
大家的問題一個接着一個,俞明洲只挑最後一個回答,“小神仙護得可嚴實了,我能見過?”
時芊坐在一邊兒,捧着水杯抿了口。
衆人的話題從沈羨又偏到別處,而時芊思索着用什麽理由離開。
這世界未免也太小,竟然都是一個圈子裏的人。
她跟沈羨遇見好像也是遲早的事兒。
隔了會兒,林晔去上衛生間,回來的時候一推開門便大聲喊道:“兄弟們,看我把誰帶回來了?”
他還刻意賣關子,有人直接往他身上扔了粒花生米,“幼不幼稚啊。”
林晔把人往身側一拉,“婉姐!小的們還不趕緊來拜見?”
衆人倒真給面子,立馬站起來喊:“婉姐!”
那氣勢把時芊驚了下,而她身側一直吊兒郎當的俞明洲也笑着喊了聲:“婉姐,來坐。”
女人穿着白色西服套裝,袖子往上別了半截,露出了纖白的皓腕,她皮膚很白,人也很瘦,腳上銀色的高跟鞋非常漂亮,說話時端莊得體,手一一掃過在場衆人,笑道:“你們玩,我還有局,單我買了啊。”
“婉姐大氣。”有人喊她:“婉姐過來吃點再走呗,都自家人,一會兒你去酒局上又吃不了多少東西。”
“我出來的時候吃了。”女人笑起來很溫柔,跟她精明幹練的形象不太相符,“不用擔心,我先走了啊,一會兒客戶就到了。”
衆人都有些失落,紛紛跟她告別,俞明洲拔高了些聲音喊她,“婉姐,一會兒少喝點,要是喝不動了,這兒還有這麽多弟弟呢。”
“對對對。”大家立馬應和,“我們的酒量,婉姐知道的哈。”
“得了吧你們。”林晔拆臺道:“三個加起來都喝不過婉姐一個,好意思吹牛”
女人又聽了會兒他們聊天才離開。
等她走後,時芊仍在發呆,直到俞明洲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回過神來。
俞明洲仍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想什麽呢?”
時芊的手指已經下意識從兜裏勾出了煙,她低斂着眉眼,佯裝無謂地問:“剛剛那個是?”
“你說婉姐?”俞明洲把她手裏的煙拿過折斷在手裏,這行為讓時芊皺緊眉頭,但為了聽他後邊的話勉強忍住脾氣,還應了聲,“是。”
“就沈婉啊。”俞明洲低聲介紹道:“小神仙的堂姐,也是沈氏集團的總經理,憑一己之力帶着沈氏集團走出亞洲的傳奇。”
時芊腦子裏有根弦兒,忽然斷了。
她摁了摁兜,确認煙盒還在,溫聲道:“我去趟衛生間。”
那天在醫院,時芊隔着很遠看到了女人對着沈羨笑,兩人姿态親昵,甚至沈羨還彎腰讓女人撥弄他的頭發。
時芊以為那應當是沈羨的愛人。
她沒看見,可以當什麽都不知道。
但看見了,總歸過不了心裏那關。
她又不想問,幹脆決絕地斷了聯系。
她站在衛生間裏洗了手,然後從兜裏勾了支煙出來,倚在冰涼的牆壁上抽了一支,煙霧在眼前散開。
真煩啊。
怎麽就把自己困到了這種境地?
煙吸了一半,衛生間裏進了人來,她只是轉了個身,繼續抽,對方上了廁所又出來洗手,看見她的時候還和她笑了一下,“你是小俞的未婚妻,時芊?”
時芊的煙捏在指間,忽然不知該往哪放。
沈婉很有氣質,溫潤又嚴肅。
像江南的雨,又像北方的雪,時芊很少看見能把這兩種氣質糅雜在一起天衣無縫的人,尤其還是個女人。
她抿着唇點頭,但那個是字怎麽也說不出口。
舌尖兒抵着牙齒轉了半圈,她忽然笑,“婉姐好。”
沈婉扯了張紙巾擦手,和她颔首,“你好。”
兩人不熟,沒什麽好聊的,但在沈婉即将離開時,時芊把指間的煙摁滅,忽然喊她:“婉姐,你弟談過戀愛麽?”
“哪個弟?”沈婉回頭看向她,目光溫和,“小俞?”
時芊倚在冰涼的牆壁上,唇角微勾,也不介意沈婉如何看她,而是笑道:“沈羨。”
這兩個字從她嘴裏說出來就帶着幾分勾人意味,暧昧又缱绻。
沈婉愣怔了兩秒,她搖頭輕笑,“沒有。不過——”
“前些天倒是遇到了一個姑娘,他說是自己畢生所愛。”沈婉笑道:“但好像姑娘沒把他當回事,算是真心錯付了吧。”
時芊音調婉轉,“哦~”
“念念?”沈婉忽然喊了聲。
而時芊也下意識應,“嗯?”
衛生間的氣氛沉寂了兩秒,沈婉仍舊是溫和的笑,“你很漂亮。”
時芊的耳朵尖兒在瞬間紅了,不知是羞的還是尴尬,大抵二者皆有。
“沈羨他——”沈婉頓了頓,“性子挺倔的,認準了的人應當不會變。”
時芊抿唇沒說話。
“如果你質疑他。”沈婉溫聲笑道:“他可能真把心挖出來給你看。”
時芊頓時破了防。
吃過中飯後,時芊跟着俞明洲去了北郊那邊的別墅。
中午的人都在。
北郊這邊的別墅後花園有馬場,有寬闊的高爾夫球場,玩的東西很多。
但衆人來了以後卻沒看見沈羨,于是撺掇着林晔打電話給沈羨,那邊兒很快接通,林晔問他,“小神仙你哪兒呢?我們都來了怎麽沒看見你人?”
沈羨聲音帶着幾分啞,像是剛睡醒,“你們玩,我懶得過去。”
林晔:“???”
“大家都等你了。”林晔又跟他說了一陣,但沈羨就是各種推诿,中心思想就一個,懶得出門。
最後俞明洲怼了他兩句,這才挂斷電話。
這是沈羨名下的産業,大家常來,對這邊兒也熟。
先去外邊的馬場玩了會兒,俞明洲問時芊會騎馬麽?
時芊點頭。
不知是誰說要打賭,看誰的馬兒跑得快,于是一場戰争拉開帷幕。
時芊本不想比,但有人打趣她女中豪傑之類的,俞明洲也給她面子,給她下了注,讓她随意發揮,于是她跟衆人比了一場。
她小時候學過很多有用沒用的技能,騎馬便算是一項。
跟這幫經常玩的公子哥不一樣,她已經很久沒騎馬,但熊熊燃起的勝負欲還是讓她奪得了第二。
下了馬之後,俞明洲調侃她,“可以啊。”
“一般。”時芊敷衍着應。
之後大家又去玩了高爾夫,時芊仍舊很厲害,俞明洲笑着看向她,“你到底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技能?”
“那可挺多的。”時芊沖着他笑了下,俞明洲呼吸竟然一滞,那是種身體本能對美的欣賞,她聲音慵懶,帶着幾分輕佻,“了解多了,我怕你自卑。”
俞明洲:“……”
他就不該跟時芊搭話。
大家從室外又轉戰到室內,二樓有麻将桌,他們已經開了一盤,還有一桌正好三缺一,有人喊俞明洲,俞明洲帶着時芊上了樓,他玩,時芊看。
幾局過後,俞明洲接連點了好幾炮,他笑着說:“今兒手氣不好,不玩了。”
“哎哎哎,還帶這樣的啊?”衆人怕沒了搭子,“你手氣不好,讓嫂子上。”
俞明洲看向時芊,“你來不來?”
時芊掃了一圈衆人,坐上前去。
她玩麻将愛記牌,況且她奶奶是個麻将十級學者,她耳濡目染學了不少,那會兒跟一堆老太太們玩,從來都沒輸過。
這會兒玩起來也得心應手,沒幾局她就把俞明洲輸的都給贏了回來。
俞明洲越看越不對勁兒,他笑着湊近時芊,“你這記牌啊。”
時芊挑眉,“不然呢?”
俞明洲“你是我見過的第二個愛記牌的。”
時芊:“哦?”
他倆的話被林晔聽見,他一拍桌子,“把小神仙叫來吧。”
俞明洲:“嗯?”
“我倒想看看是小神仙厲害還是嫂子厲害。”林晔哈哈大笑,“在打麻将這方面,我就服小神仙。”
俞明洲撚了支煙出來,“你不怕一會兒輸得底褲也沒有啊?”
“我們就陪玩。”林晔笑:“又不是賭大的,主要是想看看這記牌的和記牌的一塊兒玩,到底是什麽場面,《賭神》能不能重現就看今天了。俞哥,你給小神仙打電話,讓他來。”
俞明洲倒是沒被他這一套說服,他看了眼外邊的天,一輪玩下來都快天黑了,到了該吃晚飯的時間,他拿出手機給沈羨打電話,一邊打一邊說:“他再不出來晾一晾,就快成鹹魚幹了。”
電話接通,沒等俞明洲說話,沈羨便拒絕道:“不出去,你們玩。”
俞明洲:“狗屁,滾出來體會國粹的快樂。”
沈羨:“你是不是有病?精神病院病床給你架好了,直接去睡。”
“讓你玩麻将,順帶請吃飯。”俞明洲說:“你今兒要是拒絕我,我一會開車去你家,從此以後都別想清淨了。”
沈羨:“……”
“出來吧。”俞明洲又開始懷柔政策,“你在家都憋幾天了,可真是念念不忘,沒有回響啊。”
沈羨:“……閉嘴。”
俞明洲:“你出來我就閉嘴。”
之後沈羨撂下一句等着就挂了電話。
俞明洲把手機一收,朝着時芊笑,“等着,一會兒那個能把所有牌記住的人就來了,你等着輸吧。”
時芊看他宛若看智障,“都是你的錢。”
俞明洲:“……”
日。
“這會兒讓小神仙在家待着還來得及麽?”俞明洲問衆人。
衆人:“……”
時芊之後又跟他們玩了幾局,毫不意外,都是她胡,就算不是她胡也輪不到她點炮,有一局她牌很差,但她愣是把林晔要胡的那張牌捏到最後,弄了個流局。
林晔無語問蒼天,“嫂子你是什麽神仙?”
時芊莞爾,“可能沾了神仙的光。”
話音剛落,林晔就喊了句,“真神仙來了!”
時芊的笑僵在臉上,她手中捏着一張麻将,指腹用力摁在麻将上,回頭看向門口,而沈羨穿着白T,黑褲子,一雙黑白相間的運動鞋,目光和她在空中撞上。
砰。
電光火石,像老房子着了火。
一瞬間便噼裏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