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海島的夜,溫柔而缱绻。

對于聞遠來說,卻像是置身在暴風雨的中心。

他的身體在風暴中不斷颠簸和起伏,思緒漸漸渙散,任由祁瑾然掌控一切。

有好些時候,他克制不住地踢動,不慎碰到了祁瑾然殘缺的右腿,那奇異的觸感轉瞬即逝,他甚至來不及思考那是什麽感覺,就被卷入了新一輪的瘋狂中。

等一切平息,已經是後半夜。

聞遠倒在床上,微微喘氣。

他覺得祁瑾然的技巧好像變好了,比起上一次,他這次身體的痛感明顯減輕許多。

房間裏濃郁的男性氣味揮之不去,跟熏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讓人頭昏腦漲。

祁瑾然戴好假肢,下了床,打開了一扇窗戶。

聞遠看着他在黑暗裏的剪影,月光灑進來,落在他雕刻般的側臉上,美好得不似凡人。

“要洗澡嗎?”

祁瑾然走到床邊,打開了夜燈。

“嗯,我自己去就行。”

聞遠不想麻煩祁瑾然,他鑽出被子,飛快地套上自己的睡衣和短褲,去了浴室。

朦胧的水汽中,聞遠看着自己身上的吻痕,嘴角的笑怎麽都止不住。

睡服高嶺之花的計劃,已經成功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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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小遠,你要加油!不能慫!

兩天後,就是農歷新年。

管家特地把別墅裏布置了一番,貼上各種中國風的窗花和對聯,門廊上也挂了紅燈籠,整棟別墅都洋溢着節日的氛圍。

新年前一天下午,聞遠在廚房跟葉霞準備包餃子的餡料。

祁瑾然喜歡吃荠菜豬肉餡的水餃,島上自然沒有荠菜這種東西,聞遠特地拜托管家從內地空運過來新鮮的荠菜。

葉霞看着他拌餡料拌得滿頭大汗,調侃道:“你爸喜歡吃玉米豬肉餡的,你怎麽不多弄點?光弄荠菜餡的幹嘛?”

聞遠“啊”了一聲,慚愧道:“那我下一碗就做玉米豬肉的。”

“行了,我還不知道你那點心思。”

葉霞擀着餃子皮,湊到聞遠面前,輕聲道:“是給瑾然做的吧?”

聞遠垂下眼睛,不自在道:“嗯。”

“果然啊,這一結婚,心都到別人身上去了,可憐卑微的老父親跟老母親啊。”

“媽……”聞遠滿臉無奈:“晚上團圓飯,我全做你跟爸喜歡吃的,行不?”

“哈哈,我開玩笑的。”

葉霞放下擀面杖,手指在聞遠臉上輕輕刮了一下。

“你跟瑾然過得幸福,媽比誰都開心。”

“嗯。”

等餡料和餃子皮都準備好,葉霞把東西都端到了外面的餐桌上,讓全家人一起來包餃子。

“遠遠,你別瞎忙了,趕快來教瑾然怎麽包!”葉霞朝廚房裏的聞遠道。

祁瑾然從小就過着養尊處優的生活,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半點都不過分,活了快三十年,還是第一次動手包餃子。

他的手指可以勾勒出各種複雜的建築模型,唯獨在包餃子這種事上,缺少一點天賦。

“這樣行嗎?”

祁瑾然把自己包的給聞遠看。

看着他手心皺成一團,完全分辨不出形狀的餃子,聞遠不厚道地笑了。

“額……有點醜。”

祁瑾然臉色變了變,把那個餃子扔進了垃圾桶,又拿起了一塊新的餃子皮。

“你看啊,餡料不能放太少,也不能太多。”聞遠在餅皮周圍沾了水,示範給他看。他手格外巧,手指一捏,一掐,一個鼓囊囊的元寶形狀的餃子很快成型。

“學會了嗎?”

祁瑾然點點頭。半分鐘後,他包出了一個碩大的,餡料快撐破外皮的餃子。

在聞遠震驚的目光中,他白玉般的臉紅了紅,正要把那個失敗的餃子繼續扔進垃圾桶,卻被聞遠攔住。

“別扔,這個壓一壓直接做成荠菜餅就可以啦。”

祁瑾然:……

他還包什麽餃子,直接包荠菜盒子就行了。

“別灰心,你就是沒做過飯,掌握不好餡料該放多少,還有褶皺該怎麽捏,多試幾次就好了。”

聞遠十分有耐心,手把手地教他。兩人一個專注地教,一個認真地學,幾乎都快忘了客廳裏還有聞承民夫婦和祁東輝。

祁東輝笑呵呵地瞥了眼聞承民。

“承民,我當初說得沒錯吧,這倆孩子是不是很合适?”

聞承民贊同地點了點頭,感慨道:“我都想不到還有這一天。”

葉霞也笑,眸中露出期待和喜悅,“看來三月份可以籌備婚禮了,到時候咱們一定得辦熱鬧點。”

另一頭,在聞遠的不懈教學下,祁瑾然總算包出了一個像樣的餃子。

“哇,你這個包得比我的還好看!”聞遠表情誇張,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祁瑾然把那個元寶形狀的餃子放進碗裏,看到聞遠臉上的笑容,心尖像是沾了蜜一樣甜,嘴角不自覺勾起。

“你教得好。”

“是你有天分。”

兩人開始了商業互吹。

等餃子全部包完,聞遠又開始幫葉霞準備晚上的年夜飯。祁瑾然幫不上什麽忙,只能在門廊上看書,偶爾處理一下公務,被祁東輝嫌棄得不行。

“大年三十的日子,還處理什麽工作!電腦給我關了!”

祁瑾然難得沒跟他對着幹,乖乖把電腦合上了。

“去廚房看看小遠他們要不要幫忙。”

“去過了,他們說不用。”

祁東輝“啧”了一聲:“那你去給小遠切點水果吃,給他捏捏肩,別讓他累着。”

祁瑾然面色猶豫。

“怎麽,自己老婆還要別人教你寵啊?想當初我追你奶奶的時候,可是使出百般解數……”

祁瑾然:……

默默去了廚房。

水果沒切上,倒是被葉霞喂了好幾筷子紅燒肉和清蒸魚肉。

“瑾然,嘗嘗我的手藝怎麽樣?”

“嗯,很好吃。”

紅燒肉肥而不膩,入口即化。清蒸魚也鮮嫩軟糯,唇齒留香。看來聞遠的手藝都是遺傳了葉霞的。

“好吃就行,你去外面安心坐着吧,馬上就弄好可以吃飯了。”葉霞滿臉笑意。

聞遠埋頭在切菜,根本沒注意他。

祁瑾然也不好打擾他,有些挫敗地回了客廳。

年夜飯十分豐盛,八菜一湯,色香味俱全。兩家人坐在一起,其樂融融地吃着菜,臉上都是笑意。

席間,祁東輝給了聞遠一個厚厚的紅包。聞承民也給祁瑾然塞了一個大紅包。

“雖然你們都成年了,不過在我們眼裏,還是跟孩子一樣。所以紅包呢,我會一直給下去。”聞承民笑呵呵道,“希望新的一年,你們這個小家也能越來越好!”

“謝謝爸。”祁瑾然神色有些動容。

吃完晚飯,就到了新年夜的保留節目——看春晚。

聞承民是最閑不住的,看了沒兩個節目,就組織起了牌局,讓聞遠和葉霞陪他一起打鬥地主。

聞遠牌藝不精,只有給葉霞拖後腿的份。祁東輝在一旁看不過去,戳了戳祁瑾然的胳膊。

“你教教小遠。”

被祁瑾然盯着自己的牌,聞遠神色有些尴尬。

“我自己打就好了,反正一家人嘛,輸了也沒事。”

“你的牌不好,就不要急着出頭,先穩住,觀察桌上的牌。”祁瑾然低聲道。

“嗯。”

“拿到好牌也別急,要猜對方手裏的牌,免得對方爆冷。”

被祁瑾然在一旁指導,聞遠後面慢慢有了起色,還當了幾回地主。

祁東輝年紀大,熬不住,十一點多就回了房間睡覺。聞承民夫婦打牌打得頭昏眼花,去了海灘上散步,客廳裏便只剩聞遠和祁瑾然坐着。

電視裏的春晚主持人正在激動地倒計時,聞遠嘴裏嚼着砂糖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等3、2、1結束,他忽然聽到外面傳來砰地一聲,無數金色的煙花在夜空中綻開。

“瑾然,你看,他們放煙花了!”聞遠格外興奮。

祁瑾然被他拽到了門廊上,煙花仍在不停綻放,聞遠仰頭看着夜空,忽然閉上眼睛,雙手合十。

祁瑾然靜靜看着他的側臉。

許完新年願望,聞遠睜開眼,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看向祁瑾然。

“新年快樂!”

祁瑾然勾了勾唇。

“新年快樂。”

聞遠看着祁瑾然臉上難得的笑,一顆心又酥又軟,忍不住張開手臂,飛快地抱了他一下。

“要天天開心。”

“嗯。”

看完煙花,回到卧室,已經淩晨一點多了。聞遠困得不行,幾乎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祁瑾然靠在床沿,看着他的睡臉,忽然俯身,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你也要天天開心。”

……

聞遠一覺睡到了上午十點多。醒來時,天光大亮,溫暖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

手機裏塞滿了新年問候,除了垃圾短信,聞遠全都手動回複,又登上微信,在宿舍群裏發了個大紅包。

老大:@聞小遠。謝謝,新年快樂(*^▽^*)

老二:感謝金主爸爸的贊助!等我拿到國獎請你們吃飯!cheers!

季宏:啧啧啧,已婚人士就是不一樣啊,出手這麽闊綽!

老二:我很好奇男神是不是躺在你旁邊…@聞小遠

聞遠:別瞎想,他已經起床了。

季宏:哦~~~

季宏馬上發了語音跟他私聊。

“你們這幾天都住一塊啊?”

“嗯,度假嘛。”

“有啥進展沒有?”季宏簡直像一個操碎心的老父親。

聞遠光着腳在被子裏蹭了蹭,看了眼身旁的枕頭,笑着敲下一行字。

——生米煮成熟飯了。

季宏:艹!!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聞遠:對。

季宏:你們真睡了??

聞遠:你小點聲,我沒帶耳機。

季宏:啊啊啊啊!不愧是你!我要去樓下跑圈!!

季宏:等等!你們睡了幾次?他那方面……沒有缺陷吧?

聞遠:他很正常。

聞遠:不要問細節,不然以後別想吃我做的東西。【威脅】季宏:嗚嗚嗚嗚老父親的願望終于實現了……真好【垂淚】聞遠:滾!

在島上又待了三天,兩家人才回到宛城。

分開前,一行人先去了一趟南郊的墓園。祁瑾然的爸媽合葬在那裏。

北風蕭瑟,聞承民穿着黑色大衣,拿了一瓶酒,站在墓碑前,看着黑白照片上男人年輕的面孔,眸中隐隐含淚。

“時間過得可真快,我一閉上眼,還能想起咱們都是學生的時候,好像也就是昨天的事……”

“我說以後結婚了想生個閨女,要是你生了兒子,咱們兩家可以結親……沒想到啊,還真實現了……”

“就是這兒媳婦,性別不太對,哈哈哈哈,你可別生氣……不過嘛,孩子開心就行,其他都不重要……”

“倒是你這家夥,非要躺下面,不來看看你兒媳婦什麽樣嗎?”

聞承民喝了一半瓶裏的酒,把剩下的都倒在了墓碑前,趔趄着站起身。

“小遠,來給你祁叔叔和林阿姨磕頭。”

聞遠手裏抱着花,走過去,先把花在墓碑前放好,接着跪在照片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聞承民看了一眼身後沉默的祁瑾然,又看向墓碑上的照片,輕輕一笑。

“放心吧,以後瑾然也是我兒子,幹爹就是我親爹,我替你照顧他們。”

鬓發斑白的祁東輝拄着手杖在不遠處站着,眼眶微紅。

出了墓園,聞遠的心情格外沉重。

他從小就被父母寵愛着長大,衣食無憂,萬事順遂,從來沒想過,如果有一天失去父母的庇護,他的人生會變成什麽樣子。

然而瑾然卻在十二歲的時候就失去了雙親,還失去了一條健康的腿,他簡直不敢想象,他是怎樣從那種非人的折磨和痛苦中挺過來的。

晚上,聞遠一個人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回到水榭居,床上沒了另一個人的溫度,聞遠很不習慣。不過想到祁瑾然大概心情不好,聞遠也沒去打擾他。

初五,藍帶就開學了。聞遠想到自己的假期所剩不多,更加珍惜這個學習烘焙的機會。經常是學校人都走光了,他還留在教室裏練習。

這天傍晚,他正在教室裏琢磨一款英式面包的做法,身後忽然響起腳步聲,伴随着一個帶笑的聲音。

“你就是那個t大的高材生?”

聞遠灑面粉的動作一頓,轉身看向來人。

“你是?”

他困惑地看着面前高鼻深目的黑發青年,待對上那雙綠眼睛後,腦中忽地閃現過什麽。

櫥窗……他是學校櫥窗裏那張照片上的世界青年技能大賽的冠軍!

“認出我來了?”青年笑眯眯地走到他面前,掃了一眼他的桌面,皺眉道,“你這個面團的溫度不太對,待會兒烤出來會塌的。”

“可我是按書上——”

“果然是書呆子一個,做這種東西靠的是手感,迷信書本幹嘛。”

聞遠氣笑了,無奈道:“不是誰都有你那種天分。”

“這就生氣啦?”青年見聞遠不理自己,忍不住賤兮兮地湊過去,戳了一下桌上的面團。

“下次你別用溫水,用十度以下的冷水就行,保證烤出來形狀完美。”

聞遠心中一動,他之前一直用的是溫水和面,因為書上都是這麽寫的,但是做出來的口感和形狀總是不對,難道真的是水溫的問題……

“我下次會試試的。”聞遠把面團放進了發酵盆。

“認識一下吧,我姓張,叫張懷特,跟你一樣,半路出家,之前在劍橋混日子,後來覺得沒勁,就辍了學,跑來學西點了。”

“我可沒辍學。”聞遠不怎麽樂意。

張懷特哈哈大笑,強行跟他握了握手。

“相信我,辍學的感覺很爽的,只要你不在意扔進去的學費都打了水漂的話。”

聞遠:……

聞遠就這樣在藍帶交到了第一個朋友,說朋友也不太對,張懷特是高級班的學員,很快就要畢業,偶爾會過來指點他們初級班的學員,更像是一個活潑跳脫的老師。

這天放學,聞遠在校門口等着司機來接,沒站兩分鐘,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聞遠,黑天鵝要在宛城開分店了,周末要不要去探店?”

張懷特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

黑天鵝是德國一家著名的高端甜品店,以法式甜品聞名于業界。他相信聞遠一定會感興趣。

果然,聞遠露出了向往的神情,只是他還沒說話,黑色賓利慕尚已經開到了校門口,後座車窗降下,露出男人俊美的臉。

“瑾然!”聞遠沒想到祁瑾然竟然會親自來接他,十分驚喜。

祁瑾然瞟了他身旁的綠眸青年,皺眉道:“這位是?”

“他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很厲害的天才,世界青年技能大賽的冠軍!”

張懷特被聞遠一番吹捧,十分受用地笑道,“誇張了,我就是個平平無奇的烘焙師而已。不知道這位是?”

“他是我——”

聞遠來不及說完,就被祁瑾然截斷了話頭。

“我是他丈夫。”

他戴着戒指的右手放在車窗邊沿,不顧張懷特震驚的神色,朝聞遠勾了勾手指。

“趕緊上車,回家吃飯。”

“嗯嗯,來啦。”

張懷特站在寒風中,看着遠去的黑色賓利,心情十分郁悶。

好不容易在學校有個看得順眼的小朋友,竟然英年早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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