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變故

疏泓小小的內心充滿着大大的疑惑,為什麽他被阿娘打了,抛棄了,他自己沒什麽感覺,她卻哭的那樣傷心,她是怎麽了呢?

她為什麽要哭呢?

他為什麽也會流淚?

這些都是他不理解的,他只知道那一刻,他好像有了某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這種感覺會驅使他流淚,會驅使他的心髒處有了某種難受的波動,這種波動會變成情緒,繼而變成眼淚,從眼睛裏流了出來。

家裏的兄弟姐妹都說他是個怪物,他不會哭不會笑,沒有人願意和他玩,沒有人願意和他說話,他們都覺得他很可怕。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

被小女孩牽着手回去,他感覺自己像是重新有了生命一樣。

小女孩對他很好,他也很喜歡和她在一起,她很讨別的兄弟姐妹歡心,她時常會帶着他一起和他們玩,但是他們看到他以後就嫌棄地走遠,根本不願意和他多待,即使知道他現在和她玩的好,他們也不願意和他玩。

年齡大一點的哥哥和姐姐還會打他,他一般都不靠近,就遠遠地看着他們玩。

她看到他的時候就會過去和他一起坐着,也不和他們玩了,他從那以後有了玩伴,一個只屬于他的玩伴,她很喜歡和他玩,別人不喜歡他,她就不喜歡別人。

她只和他玩。

真好。

但是好景不長,沒多久父親就找到了他,他不知道父親要幹什麽,但是自從這個女孩來到家裏以後,家裏的仆人都不怎麽怕他了,就連父親也肯看他了,他覺得很開心。

很開心的話心髒處就會很溫暖,他喜歡這種感覺。

剛步入四歲這天,父親帶來了一個長着三角眼的男人,男人看起來兇神惡煞的,很可怕,他下意識地想躲開,但是父親沒給他躲避的機會,只是對那男人說:“你有幾分把握把他訓練成人?”

那人看了看疏泓,保證道:“不出一兩年,我一定給仙君一個滿意的答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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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帶離疏家去了城郊仙門死士的訓練營了,他走的那天,小梵音跑出去送他,一直在喊“哥哥”,他只是被那兇神惡煞的男人扔上馬背,然後回頭看她一眼便被強迫性地帶走。

他那時候心想,以後肯定見不到他了吧,他的左眼又流淚了,他知道她哭了,但是他沒辦法回去,他得聽父親的話。

等待他的是煉獄般的生活,和他一起被訓練的還有很多男孩,但是他是最小的,他們被關在一間黑屋裏,相互殘殺,在固定時間能活下來的才能進入下一步訓練,死了的就是被淘汰了,他是最小的,卻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

他們被關了一天一夜,這一天一夜裏,所有的男孩為了活下來對周圍的人伸出了魔爪,他們一人拿着一把尖刀,用尖刀來結束一個鮮活的生命。

起初他被吓得只知道躲,身上傷痕累累,他的身上也被人砍傷了。

在這個漫長的一天一夜裏,他們一群還什麽都不知道的孩子就被逼着相互殘殺,四周都是孩子的屍體,還有殘缺不全的手指、胳膊、頭顱,都在血液裏滾着,在他腳下滾着,他的腳丫還能踩到那些男孩的屍身,他一邊幹嘔一邊顫抖,小小的孩子被逼着殺完了所有人。

當他被放出去的時候,他才發現,那裏面躺着的都是妖怪的屍身,都是一群還沒怎麽化形的妖怪。

當他見到父親的時候,那是父親第一次對他展露了笑容,他所有的恐懼因為看到父親贊許的眼光時,煙消雲散。

原來做這些就會讓父親開心。

果不其然,父親摸了摸他的頭發,對他說:“寂飏做的很不錯,你記住,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妖魔都是該死的,他們害人無數,見不得光,見了就像這樣殺死就好。”

疏泓默默地記下了父親的叮囑,接下來的日子裏他更加地努力,小小年紀就被鍛煉成了殺人的劊子手。

五歲不到,他就斬殺了無數的妖怪,不管是成年妖怪還是妖怪的小孩,一個都不放過。

他知道,父親會開心的。

沒想到的是,有一天父親喚他回去,卻是讓他殺了自己的母親。

他的母親變成了一條蛇,很大的蛇,盤旋在整個院子裏,沒人敢靠近。

她人頭蛇身,頭發是銀白色的,呲着牙吐着信子,沒人敢上前去殺了她,他聽到父親說:“寂飏,殺了她,她是個妖怪。”

他沒動,他只是看着那條盤旋在院子裏占了整個院子的大蛇,往後退了兩步。

他看着那大蛇嘶吼着要吃人,他父親毫不遲疑地揮劍砍向她的頭顱。

他只覺得一陣盛大的光芒過後,大蛇的血濺了他一臉,他甚至都沒喊她一聲“阿娘”。

大蛇的慘叫在整個疏家上空盤旋,這時大蛇還沒死,她變成了人,半個腦袋被父親劈沒了,她痛苦不堪地躺倒在了院子裏,疏家的弟子一擁而上布陣将她困在中間,他聽到父親說:“抓起來,送到街口示衆,想瞞天過海,看你有那個本事沒有。”

他只記得那時候她被帶走路過他時,僅剩的半顆腦袋上一只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當時沒看懂那是什麽眼神。

他一直不明白阿娘為什麽要用那樣的眼神看他。

母親被斬殺示衆的時候,他也去了,他站在父親旁邊,甚至連一顆眼淚都沒有。

母親死了的那晚,他被特例允許在疏家住一晚,他見到了小梵音,她個子高了點,但是臉上依舊肉嘟嘟的,看起來很可愛。

她拿着好吃的糕點遞到他手裏,開心地跟他說:“哥哥,歡迎回來。”

那是疏泓第一次跟她說自己的名字:“我叫寂飏。”

父親母親都這麽叫他。

他聽到她笑着喊:“寂飏哥哥。”

他輕輕地點頭:“嗯。”

那天晚上,照看她的老媽媽把他和她安頓好就離開了,以為他倆都睡了,其實他沒睡着,她也沒睡着。

等人走了,小丫頭爬起來對他說:“哥哥,你知道麽,這個家裏有妖怪,你怕不怕?”

他想說妖怪已經死了,他看着她被人殺死的。

但是想了想,還是什麽都沒說,只是問:“那你會怕麽?”

她搖頭:“我不怕,我阿娘說呀,妖怪也有好的有壞的,人也有好的有壞的,有的人比妖怪更可怕呢。”

他不太懂,在他的認知裏,妖怪就是壞的,就是該死的。

他的阿娘是一條大蛇。

所以他阿娘該死。

只是她最後看他的眼神,為何那樣悲痛?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天晚上,他做夢夢見阿娘,然後哭濕了枕頭,那是他第一次在梵音沒有流淚的時候獨自流淚。

遲小小覺得有些冰涼,有什麽東西順着她的腿一直在磨蹭,冰涼地過分,她頭皮發麻。

這感覺,像是有蛇進了她的被窩,她瞬間被吓醒,外面還在下雨,天還沒亮。

她又夢見青泓的小時候了,她不知道為什麽總是這樣,但是下一刻她就沒時間想這些了!

她感覺有個偌大的東西纏着她的腿,皮膚滑溜溜的,但是冰冷地過分。

遲小小驚地瞬間坐了起來,将被子一揭開,即使天還未亮,她還是借着暗光看到了纏着她的東西!

蛇!

一條巨大的蛇!

遲小小大叫一聲:“青泓!”

沒有人理她,她吓得不輕,慌亂中手碰到了青泓的手,她匆忙抓住青泓的手,結果越想越不對勁。

這才慢慢地順着那蛇尾往上……蛇身和青泓的身子是連着的。

遲小小:“!

青泓怎麽回事?!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隐隐約約的哭泣聲,她心裏一抽,湊近青泓的臉,伸手摸了一下,摸了一手的眼淚。

他在哭?

“阿娘……”

他一邊哭一邊在喊“阿娘”?

遲小小驚魂甫定,心情複雜地看着榻上盤着的蛇身,鎮定了下來。

他的哭聲慢慢地有了聲音,遲小小晃動他的肩膀:“青泓?”

她想喊醒他。

“青泓?”她再次搖了搖,終于把青泓搖醒了。

青泓被驚醒,睜眼半天才覺得臉側濕潤着,遲小小已經施法點了火來。

屋內突然亮了起來,他看到了遲小小驚恐且瞪大的眼眸,也看到了他的蛇尾!

青泓倏爾整個身子僵硬起來!

被發現了!

被發現了怎麽辦?

他苦苦地隐藏了千年的秘密!

一瞬間就被發現了嗎?!

遲小小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臉還是那張臉,但是整個下半身都是蛇身!

她的不解與驚恐他看在眼裏,他突然驚慌失措,對着遲小小大喊:“別看我!別看我!”

他想躲藏,遲小小匆忙熄了手裏的火光,她的聲音也在顫抖:“青泓,你別激動,也別害怕……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

青泓的聲音帶着絕望:“走開,離我遠點!”

遲小小下床去,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她很害怕,恐懼在心裏不斷地放大,她咽了咽唾沫,還是鼓起勇氣問青泓:“我見過你的真身了,我是不是要死了?青泓,你是不是會殺了我來保住你的秘密?”

一句話剛問完,她就感覺背後涼飕飕地,青泓的蛇尾瞬間将她整個人纏繞起來,她吓得大叫一聲:“青泓?!你真的要殺了我麽?我可以跟你保證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關于你的一切,你別……”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蛇身箍緊了,她感覺自己有點喘不過氣來,被大蛇巨大的身子纏繞着,擠壓着。

遲小小悲催地想,這他媽的人生真是處處是驚喜。

剛覺得自己擁有了愛情,結果對方不僅是個大佬,還是個妖怪。

有什麽比這更刺激的?

而且這個妖怪現在又要滅口了。

害,他真的是條毒蛇。

遲小小有點窒息,青泓用蛇尾将她卷到眼前,她看到了他薄唇裏側出現了兩顆亮晶晶的毒牙。

他呲着牙,聲音冰涼:“我這一口咬下去,你還有活着的可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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