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為什麽我連分開,都遷就着你】 (2)
睛。
“你說什麽?”
“我們還太年輕,不應該輕易許諾。以後,會變成一個個笑話。”肖洱說,“遠的不說,我父母曾經是人人羨慕的一對,現在卻面臨婚姻危機。還有你的父母,從前在一起的時候,誰能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那是個例!如果所有人都這樣想,這樣害怕,那人類早都滅絕了!”
“可我不相信你。”
肖洱輕飄飄的一句話,讓急躁的聶铠安靜下來。
“聶铠,我沒有勇氣去跟看不見未來的人在一起。”肖洱說,“你浮躁,驕縱,難被管束。我毫無安全感可言。這是我的感受。換言之,我這個人,自私自利慣了,但凡讓我覺得不舒服或者失衡的人或事出現,我就會躲開。”
“我現在讓你覺得不舒服了?”
聶铠的聲音有些沙啞,肖洱看過去,竟發現他眼底有隐約的紅印。
“因為那天晚上我去找你?”
他低聲說:“我以後不會那麽任性了。”
“聶铠,你沒必要這樣。真的。”肖洱沒再看他的眼睛,“你挺好的……”
“別發好人卡給我,我挺好的你為什麽要跟我分手?!”
“我不喜歡你。這個原因還不夠麽。”
夠了,太夠了。
聶铠卸了力,靠在沙發背上:“你是不是從來都沒喜歡過我。”
肖洱說:“是。”
“那你他媽為什麽還要跟我在一起!”他陡然失控,大聲道,“你為什麽要跟着我?給我送傷藥,參加我的生日派對,讓我陪你去南京,陪你在醫院聊天,陪你上學,陪你打球,陪你去圖書館?!這些都是為什麽?”
“因為新鮮。”
肖洱總有法子,三言兩語就讓聶铠奇跡般地冷靜下來。
“你說什麽?”
“因為覺得新鮮好玩,而且那時候,我家裏有些矛盾,心情不好。”
她說得這麽坦蕩,好像辜負一個人的心是一件多麽天經地義的事情。
聶铠氣笑起來。
“你騙我,你根本不像玩玩而已。”
肖洱說:“我玩游戲一貫認真,你不是沒見識過。”
他當然見識過,不管是撲克還是狼人殺。
她騙人的手段恍若無人之境。
只是他沒想到,現實生活中,也會有人能夠做到這樣。
“你這裏裝的是什麽?”聶铠指着她的左胸,“石頭?還是堅冰?你對阮唐掏心掏肺,什麽忙都幫,你對那些早上來抄作業的人,都寬容和善,你怎麽偏偏對我這麽殘忍?!嗯?”
因為你是聶铠啊。
肖洱近乎于麻木地想,不知道白雅潔如果曉得,她的兒子在肖長業的女兒面前,是這樣的一副面孔,該作何感想。
“再這麽坐下去,互相傷害就沒有意思了。我的主旨已經表達完全,聶铠,你是個聰明人,有些事情,不要鬧得太難看。大家還能平平安安過這最後一年。”
肖洱機械般地吐出這些字眼,看着聶铠的臉色一寸寸變得灰敗。
她心裏沒有一點勝利的喜悅。
最初的最初,她從答應聶铠的陪伴時,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那時候,她以為自己在狠狠甩開聶铠時,會有報複的快感。
但是沒有。
在知道了很多事情以後,她甚至覺得,現在讓她用曾經設想過無數遍的惡毒話語傷害那個女人,她都不會覺得有一絲報複的快意。
這個認知令她困惑。
“你會後悔的,肖洱。”聶铠喃喃,目光有些失焦,“你看着吧,你會後悔的。”
“我看着呢。”
肖洱起身,拿起背包。
“別走!”
肖洱回頭,頭一次能居高臨下地看他。
他肋骨下還有傷痕未愈,他的手指攥着她的書包帶子,指節捏得青白。
“為什麽非在這一天不可呢?”
她聽見他低語。
“我本來以為,今天會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日子。可你為什麽不要我了?”
他像一個被遺棄的小獸,被逼到無路可退的時候,亮過爪牙,負隅頑抗了,最後還是血淋林地被剖開。
虛弱地、坦誠地将自己擺在她跟前。
不是乞求憐憫,只是太難維系全貌,難過得連僞裝都不會了。
少年赤誠,心心念念地沉浸在一段感情裏,可以不顧一切,可以瘋狂無謂,但是唯獨接受不了一廂情願。
他因她燒起一把火,肖洱卻毫不留情地一擡手撲滅了。
“肖洱,你不明白你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麽。”
在小聶铠灰暗的世界裏,她是第一束光。
這世界的光亮很多,可不意味着每一個人都會遇見,就算遇見了,那第一個出現的人,也具有非凡的意義。
聶铠也不會明白,他對肖洱來說意味着什麽。
初次見面,便給她帶來數年戰戰兢兢、謹小慎微維系的家庭即将遭遇滅頂之災的恐慌。
而後種種,他在肖洱的世界裏,從來都只有一個名字。
白雅潔的兒子。
是不是聶铠,沒有所謂。
肖洱把書包背帶從他手裏抽出來。
“聶铠,別這麽幼稚。你已經成年了。”
他只是難受。
特別特別難受。
他寧可聶秋同再把他打一頓也好呢。
自始至終,他也沒有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連改都沒有機會。
“好,分手。我不會再找你了,不會起那麽早,陪你上學了。也不會随叫随到了。”
最後,他說。
肖洱的身影頓了頓。
“那很好,我也不會再聯系你。”
肖洱像是等不及,她一出門,就打開手機,在通訊錄裏删掉聶铠的名字。
确認删除聯系人?
确認。
肖洱回家的時候,沈珺如多看了她好幾眼:“怎麽了今天?”
不等肖洱回應,一只手已經伸過來按在她額頭上:“沒發燒啊,怎麽臉色這麽不好?”
她順着她的話說:“不太舒服,大概着涼了。”
“晚上不要貪涼,這都入秋了。”沈珺如嘆口氣,“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道理還要媽媽一再重複嗎?”
肖洱搖頭。
沈珺如見她實在是沒精神,也不再多說什麽了,讓她去屋裏躺着。
“我給你沖杯板藍根,你作業先不急着寫,明天剛好禮拜六,在家多睡會。”
“嗯。”
肖洱帶上房門,竟真覺得頭重腳輕。
她一頭栽在床上,連書包都沒摘,睡了過去。
為了今天這一出,她昨天一整晚沒有合眼。
那個熟悉的夢,在她身心俱疲的時候,再次入侵。
天地變色,海像有了人性,發着脾氣。
巨浪滔天,船只飄搖浮沉。
肖洱好幾次差一點吐出來。
她終于意識到,原來自己不在船裏。
她就是那條船。
肖洱是被渴醒的。
睜眼之際,是晚上十一點多。
沈珺如已經幫她脫了外套和背包,讓她睡進被子裏。
可能看她睡得太熟,沒叫醒她。
肖洱走出卧室,在廚房保溫箱裏看見一碗板藍根。
她一仰脖喝了下去,又給自己倒了杯水。
回屋以後,肖洱習慣性看了眼手機,皺了皺眉。
十幾通未接來電。
張雨茜的,沈辰的,還有不認識的號碼若幹。
她看了一會,又放下。
可不多時,手機又震起來。
張雨茜。
肖洱按下通話鍵。
那頭傳來酒吧熟悉的吵鬧聲。
“哎!通了通了!”
張雨茜的聲音沖破嘈雜的背景音重圍,分外紮耳。
“肖洱!你怎麽回事?你怎麽能跟聶铠分手啊?”
“讓我來說!”另一個聲音急吼吼道。
手機像是換了一個人拿着,肖洱辨別出那是柯岳明的聲音。
“肖洱……你是不是因為我跟你說的那些話才決定跟聶铠分手的?”他說,“都怪我,你不要生他的氣啊。我嘴笨,我好心辦壞了事……”
肖洱:“跟你沒關系。”
“哎呀,拿過來,還是我來說吧!你們男生,都不懂女孩子。”張雨茜大聲說。
背景音陡然消失,周圍安靜下來,想來是張雨茜拿着手機去了別處。
“肖洱,你老實跟說我,為什麽要跟聶铠分手?他哪裏做得不如你意了?”
肖洱問她:“聶铠呢?你們怎麽沒問他。”
你們一個個急着替他出頭,他人呢。
“我們就是問不出來啊!他啊好家夥一過來就喝酒。往死裏喝,什麽話都不帶說的,誰拉都不行。現在喝挂了,沙發上橫屍呢。”張雨茜說,“我就猜是出事了,給你打電話你不接,這不明擺着分手了嗎。”
肖洱沒作聲。
“為什麽啊?你們這不好好的呢嗎,鬧什麽啊。”
“沒有為什麽。”
“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你可以去追他了。”
電話那頭,張雨茜讪笑:“我有人追了。”
肖洱心知肚明:“王雨寒?”
“嘿嘿。”張雨茜說,“他是個特別有味道的人,天下獨一份的,特對我胃口。”
“……”
“等會,到底在說誰的事呢!”張雨茜反應過來,“你不來看看聶铠嗎?我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
“我不去了。”肖洱說,“以後我也不會去麋鹿酒吧了。跟他有關的事情,不要再打電話告訴我。”
對方一陣沉默。
随後,猝不及防,突然尖叫起來:“不會吧,肖洱,你跟他分手就算了,怎麽還要跟我們絕交?!你不是認真的吧。”
“我是認真的。”
肖洱挂上電話,按下關機鍵。
随着屏幕完全變黑,她的心沉下去,沉進很深的潭水裏。
透心的涼。
天開始轉冷,2013年的夏天,終于要完全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