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信任,在此刻,如同握太久的冰淇淋,慢慢消融...】

正是這尴尬之際,安安小小的一個人影朝莫政棠撲過去,親熱的拉起他的手,趕緊毛遂自薦:

“你就是我的小姨夫吧?我叫葉安安,葉小拾的外甥女。”

葉小拾轉回頭去繼續炒菜,似乎能感受到莫政棠在她背後打量她的眼神。

莫政棠蹲下來,摸摸她的頭發,這孩子眼睛晶亮亮,像是會說話一樣,真叫人喜歡。

“安安,你好,我叫莫政棠。”

對待早熟的孩子,要換一種交流方式。

安安眼睛一彎:“你就叫莫政棠啊?”

“嗯,你聽說過我?”

“是啊,小姨有一回發燒,睡覺的時候就在喊你的名字呢!”

莫政棠愣住,眼睛也跟着發出期待的光芒:“真的嗎?說我什麽了?”

“你确定要知道嗎?”

“當然。”

“我是小孩子,不能罵人的。”安安很為難的笑了笑。

莫政棠臉一黑,才反應過來。

好啊葉小拾,還以為你發燒的時候會想念我,原來是在罵我?

莫政棠站起來,将桌子上的火龍果塞進孩子的手裏,打發了她,便朝着葉小拾走了過去。

也不顧殷海媚在,莫政棠親昵的單手攬住她的腰,小聲在她耳邊說道:“怎麽表現得這麽好?”

小拾趕緊拿開他的手:“媽來了,當然要表現一下。”

莫政棠唇角一勾,将手又伸到她的腰處去,摟得更緊了:“安安說你以前發燒的時候念着我的名字呢,是麽?”

葉小拾心裏有事,只是敷衍一笑:“小孩子的話你也信…”

莫政棠眉頭挑起個彎兒來:“信啊,我就是很好奇,你當時在罵我什麽?”

“…”

“我有事要問你。”他突然将手從她的腰間收回來,語氣轉了個調。

小拾一滞,他剛剛看安安的眼神,和他母親殷海媚的眼神一模一樣。

原來莫政棠與殷海媚最相像的部分,是那狹長的帶有疑慮的眼睛。

“呵呵…要問什麽?”小拾随手放了勺鹽,突然想起鹽已經放過了,心裏驟然煩躁起來。

“我要問你,準備把頭發留起來麽?”

葉小拾聞言暗暗松口氣。

勉強笑笑:“留起來吧,長這麽大沒留過長發,小時候家裏條件不好,媽媽忙,沒心思照顧我,就總把我頭發剃短。現在想想,還真是想梳一次長發試試看。”

小拾說完,聽到他在耳邊輕笑,然後不知從哪裏拿出一條頭繩來。

那僅僅是一條黑色的橡皮筋,上面穿着一只黑色的大耳兔,大耳兔的兩只眼睛是閃亮亮的水鑽。是飾品店裏很普通又有點幼稚的款式。

“送給我的?”小拾讷讷的結果頭繩來,放在指尖搓搓。

“嗯,會不會很醜?路過飾品店的時候就買了一條。”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聚攏着她的頭發,将那黑絲聚成一縷小小兔尾,反複紮了兩圈,黑色的小兔子就在她的發尾上趴着了。

“…是有點…”

大概連安安都不會用這麽老土又這麽幼稚的頭花了吧?

可是心裏竟然暖了起來。

一想到莫政棠那麽大一男人,在一家到處都是女孩子的飾品店裏,兜兜轉轉挑挑選選,只買了一條這麽俗氣的小玩意,她的心裏就暖暖的。

是什麽時候他注意到她的頭發開始長到紮脖子了呢?

是在她端着洗衣盆走過客廳的時候?是在她背對着他炒菜的時候?

總之,葉小拾心裏很暖,即使她現在面對的,是一個令人頭疼的婆婆。

安安在,莫政棠就下樓超市買了點小孩愛吃的甜點和熟食。

晚飯的時候,四個人都是鮮少有話的人,圍在桌子旁,只聽得筷子敲打瓷碗發出的聲響,卻聽不見說話聲。

葉小拾見安安一直在吃莫政棠買來的東西,卻是一口她做的菜都沒動,知道這孩子心裏可能在賭氣,便伸筷子給安安夾了一塊裏脊肉到碗裏。

安安不領情,黑着小臉,別扭的将那塊肉挑出來,筷子尋了一圈,将肉放到了殷海媚的碗裏。

莫政棠和葉小拾紛紛提心吊膽的看向殷海媚,她可是有着嚴重潔癖的。

可是沒想到,殷海媚看了一眼安安,竟面無表情的将葉小拾夾來的裏脊肉放進了嘴裏,咀嚼起來。

莫政棠當時下巴都快掉了下來,葉小拾用胳膊肘推了推他,示意他別看了,快吃飯。

殷海媚來時,說是要有婚禮的問題來商量,卻很奇怪的只字未提。吃晚飯,殷海媚便回去了,安安就像個小主人一樣上了樓去。

葉小拾擡頭望望這孩子異常別扭的背影,心裏嘆了口氣。

“政棠,我今晚和安安在樓上睡,你在樓下湊合一晚吧!”

莫政棠笑了笑:“我不一直都在湊合麽?”

小拾愧疚的看着他:“對不起…”

“等你身子好了的那天晚上再跟我說吧!”莫政棠朝她眨了眨眼睛,倒有了幾分壞壞的痞氣。

“那我這就上去哄哄那個小家夥去,她今天不太開心。”

“好,那我去樓下超市給你們買點零食,一會我帶你們倆出去看電影。”

小拾感激的看着他,微笑着點點頭:“嗯。”

莫政棠指了指自己的唇,示意她該回報一下。

小拾踮起腳,貼上他的唇,卻被他反手一攬,加深了這個吻…

樓下就有一家萬法影城,莫政棠先去買電影票,再上來接兩個人。估計很快就能回來。

葉小拾洗過了碗筷,便上了樓去,推開卧室的門,只看見安安一個人坐在床頭無聊的擺弄着手裏的玩偶。

娜美,那是海賊王裏,安安認為最美麗最堅強的女孩。

自從安安會說話以來,就經常會問,小姨,你會不會就是我媽?我看照片上明明就是你啊?

小拾和姐姐小夕的确長得很像,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只是姐姐的眼睛比較豔俏,而小拾的呢,則比較平實,姐姐的耳朵也很有特點,是那種尖尖的招風耳。

安安每次問她這個問題,小拾都會耐心的給她将以上區別,安安就不說話了。後來她懂事了,上學了,就不再提她是不是媽媽的問題。

小拾厚着臉皮,在這個小人精身旁坐下,摸了摸她的頭。

安安使勁的躲了一下,将腦袋別過去。

“幹嘛呀,為這麽點事就跟我生氣…”小拾嚴肅的說:“我承認,我剛才聽見你胡說的時候,态度不太好,我道歉行了吧?”

“我胡說!”安安憤憤的看着她,眼睛突然變得紅紅的,吓了她一跳。

“安安…”小拾從沒見過開朗樂觀的安安這個樣子,不禁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安安死死的攥着手裏的娜美,再次別過頭去,不看她,聲調崎岖的說道:“我班肖旭他媽就是因為離婚想再嫁,已經不認肖旭了…”

小拾心裏一揪,軟語道:“安安…你媽媽,已經…”

“死了!我知道!從小到大你都跟我說好幾百遍了!”安安的情緒漸漸激動起來,紅潤的嘴唇似要咬出血來,帶着哭腔:“誰稀罕一個媽媽…!不就是一個破媽媽麽…”

這個年紀的小女孩總是容易哭的,因為他們知道,只要哭出來就沒事了,只要哭出來,就有人心疼有人哄。

可安安不是,她從來都很清楚自己是個什麽樣的孩子,她哭,肯定是因為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拾嘆了口氣,哄也不是,罵也不是,只能幹站着。

安安見她不哄,脾氣一上來,将手裏的娜美玩偶丢出去好遠,狠狠地趴在床上大哭起來!

那哭聲像是壓抑了很久很久很久。

小拾心疼,将她的小身子撈起來抱在懷裏,摸摸頭,摸摸臉,擦擦淚,親親耳朵的,哄着。

“不哭不哭,小姨錯了小姨不好…”

“你不是我小姨!”安安突然哆哆嗦嗦的,帶着哭腔吼出來:“照片裏的我媽明明跟你長得一模一樣!什麽雙胞胎什麽魔術師!都是騙小孩兒的!他們都說你是騙小孩的!你為什麽就是不肯承認是你生的我?為什麽!”

小拾有口難言,身子竟也跟着顫抖,然而心疼卻占據了大多數,被懷裏這個極度需要媽媽的小東西弄得手足無措,遂也跟着她落下淚來。

她知道,安安一定是誤會了,她一定把她當成了為了更好的生活而抛棄親生女兒的人…

“可是安安,你要小姨怎麽解釋你才肯信呢?小姨如果真的是你媽媽,又怎麽會這麽狠心不認你?嗯?”

“嗚嗚…嗚嗚…”小安安哭得嘴唇都哆嗦,小手緊緊的攥着,抓着小拾的手腕說:

“你就是我媽媽!我就是你生的!我姓葉我和你一個姓為什麽你就是不肯認我!”

“…嗚嗚…是不是你想嫁人…求求你…告訴我你是我媽媽,我保證不說…我誰也不告訴…你嫁人我也不會搞破壞的…求求你…不要不認我…嗚嗚…”

小拾的心像是被千萬支箭射穿了一般,痛得無以複加。她緊緊的抱住她小小的抖動的肩膀,死死的閉上眼睛,眼淚也跟着滑落。

“安安,不哭,小姨…我認,我認…”

安安用袖子抹了抹眼淚,那淚珠卻掉下來更多了,薄薄的唇角彎出一個弧度來,終于破涕為笑。

安安扭頭看了看抱着自己的小拾,怯生生的低下頭,用極低的聲音叫了聲:“媽媽…?”

小小的身子靜靜的等待着,等待着她的答應。

小拾只覺得,想用自己全身的力量,來換取懷裏這個小生命的歡笑和開朗,便喑啞着嗓子應了聲:

“哎…”

安安耳根一紅,有點不好意思,眼睛卻晶晶亮的綻放出光芒來。

她轉過身來,小臉上挂着淚,卻又有了洋洋喜氣,仿佛再美好不過了。

她生怕小拾反悔,便趕緊趴在她耳邊說道:

“我保證,絕對不告訴別人,以後我還叫你小姨,好不好?拉鈎鈎。”

她伸出小拇指來,在葉小拾面前晃了晃。

“好,拉鈎鈎。”小拾吸了吸鼻子,和這個長相跟自己極為相似的小姑娘默契的眨了眨眼。

為了姐姐的親骨肉,為了這麽美好的安安,就算讓葉小拾做一輩子安安的媽媽,葉小拾都是心甘情願的。

可是,她卻沒有發現,門口處站着的高大男人,挺着僵直的身體,手裏握着的冰淇淋已經化了,渾濁的奶油滑過手上泛白的關節,慢慢流淌下來,他卻渾然不覺…

信任,在此刻,如同握太久的冰淇淋,慢慢消融...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啊,過年家裏人太多,沒有按時更新,但小愛正在頭懸梁錐刺股的艱難的保持着日更!(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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