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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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實打了龍恬的手機第十二遍。龍恬一個人住,又不會做飯,找家政阿姨還有點怕生,時不時到他們家去蹭吃蹭喝,白實都習慣了。反正龍恬心大,根本發覺不了他們有什麽可疑的。可是這麽多天不要說來,連電話都沒有一個,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白實打電話到寵物醫院的前臺,護士小姑娘接了電話,“您好,白先生?啊啊,小龍醫生在啊……小龍大夫——!”

白實聽見電話聽筒被遞出去的聲音,“小恬?”

可是聽筒那邊一陣沉默。

“你怎麽了?”白實皺着眉,坐在一邊看文件的唐念擡頭看他,兩人對視了幾秒,心下各有了計較。

過了半晌,龍恬帶着哭腔的聲音才傳來,“實哥……”

白實放下電話,轉身對唐念說:“你弟出事了,我要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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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實下了車,輕車熟路走到前臺,前臺的護士小姑娘認識他,直接給他指路,“白先生,小龍大夫在走廊盡頭那個房間。”

白實點頭道謝,走過去推開門,看見龍恬背對自己,抱膝坐在角落。這個孩子就這個習慣,他媽媽走的時候,他爺爺走的時候,有點什麽不開心的事情都憋在心裏,也不會跟人說,就在自己的房間縮得像個小蝸牛一樣。

白實放輕腳步,”小恬。”他蹲下去摸着龍恬的頭發,低聲問:“怎麽了?”

龍恬豆大的眼淚立馬落了下來,“實哥……”

龍恬小的時候,有點畏懼唐念,對白實卻沒有什麽戒心,像是小雛鳥一樣信任着他,叽叽喳喳內心什麽話都倒豆子一樣跟他說,像是對親兄弟一樣依戀着他。

白實沉默地摸着他的頭發。他第一次見到他這個樣子,眼神傷悲滿臉疲憊,他眼裏永遠都是個小孩子,被人庇護和寵愛的他,也會在愛上面不堪一擊瞬間長大。

龍恬眼淚吧嗒吧嗒掉了下去,“明明我那麽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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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實心下一沉。

龍恬泣不成聲,“明明這個世界上,我不會喜歡別人了的……”

白實輕輕吸了一口氣,摸了摸他的肩膀,天很冷了,為什麽他還是穿得那麽薄,“小恬,你聽我說,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他?”

龍恬點頭,直掉眼淚。

“實哥,是我做錯了什麽他不高興了嗎?”龍恬抽泣着。

白實說:“你沒有錯。”

龍恬含淚擡頭看他,“是因為他是BETA嗎?”

白實有點吃驚。龍恬雖然平時迷迷糊糊,這樣的事情卻又敏銳得很。他沒說話。

龍恬說:“可是我只想要他,我什麽都不想要。”

白實吐了一口氣,拿出口袋裏的手絹給他擦眼淚,笑着說:“傻孩子。”

龍恬躲開了他的手絹,直直地看着他,說:“實哥,你們拿走吧,公司也好,遺産也好,你們拿走吧,我什麽都不要。”

白實頓了頓,苦笑。

他把龍恬按到自己的肩頭,輕聲跟他說:“小恬,你放心,是我們欠你的。”

這十幾年,夠了。

當年龍恬是用怎樣的心情迎接他們進入龍家大宅,誰也不知道。可是他曾百分之百接納了他們,沒有一點計較,咧着嘴笑着叫他們哥哥。

白實嘆了一口氣,心想,既然我是你的哥哥,我怎麽可能算計你?我怎麽可能去阻礙你的幸福?

唐念真的算對了,他就是心軟,下不了這個手。白實原本以為事事都有回旋的餘地,至少唐念沒有真的對他親手說出口,他太低估唐念了,或者太高估自己了。唐念是怎樣的人,他原以為至少唐念對他,還有一點哪怕稱作友誼的東西。

然而唐念既然這樣算計他,他何苦又拖龍恬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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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麽回事。”白實把一紙協議從玻璃桌推到對面人的眼前。

唐念看了個标題,把那張紙放下,說:“阿實,你在鬧什麽別扭?”

“上次的事,你猜得沒錯,是我出面和林凡說的。”

唐念笑,說:“你這麽多年,怎麽專趕上給我背鍋了?”

白實歪歪頭,微笑:“誰知道呢。”總要有人去做這件壞事,那麽還不如他去做,反正這十數年披風沐雨風波詭谲,他的手也還幹淨如初嗎?“是我弄錯了。”

唐念伸手,用手指撫摸他的臉龐,像是在勾勒那淩然的輪廓。“你呀,總是輸在自責上。”

白實打開他的手,捏了捏鼻梁,疲憊地嘆氣:“唐念,我不想跟你耗下去了。你以為如果是你出馬,你就能順順利利拆了這對鴛鴦把一個OMEGA送到龍恬懷裏嗎——哦,我忘了,你的話估計還真能,你九曲回腸陰謀詭計多着呢,估計龍恬能被你折騰得這輩子只敢喜歡OMEGA。”他擡頭看他,“所以你不想算計自己的親弟弟,來算計我。”

“我沒想怎樣啊。”唐念攤手,“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我見不得他難過,”白實做了個投降的手勢,“這麽多年我看他就像自己的親弟弟,我……”他欲言又止。

唐念說:“總會有辦法的。”

“你只不過想着拖下去,或者我開口。”白實冷笑,“你一開始就知道會走到今天這步了。”

唐念說:“我在你心中就這麽壞嗎,阿實?”

白實站起身,撐着桌面,把那張紙揚到他臉上,“唐念,行了,我身體力行已經證明你我都不想暗中給小恬的事情搞鬼,別拖了。”

一個孩子,其實只需要一個孩子,一切都迎刃而解。龍恬不能做的事情,他們還做不到嗎?不過是去找個人生個孩子。

唐念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張紙,“阿實,你想說明什麽?”

白實看着他這麽多年的丈夫,溫柔地微笑:“你不是算計好了嗎,你這次想當一個好人,不是在等我開口嗎?”

唐念說:“你誤會了。”

白實說:“我沒有誤會,你真的下得了狠心算計龍恬?還是,連離婚也想要我先提出?來證明你不負如來不負卿?”他微笑着把離婚協議拍在他的胸口,“唐先生這麽優質的條件,是不是後悔當初為了堵住旁人的嘴和我結婚?以後你大可以找個乖巧懂事的OMEGA,不管是過繼給龍恬還是怎樣,這個和龍老爺子的約定,咱們得守住了。”

他如釋重負地直起身,“這麽多年有名無實的婚姻,你總不能一輩子拴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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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凡失戀得悄無聲息,早睡早起按時吃飯波瀾不驚。等到第三天,他毫無征兆地病了。林凡奮力從被子堆裏坐起來,腦袋一沉又倒了下去,摸起手機給公司打電話請假,才發現自己嗓子啞得像含了一把沙子,接電話的小姑娘都吓壞了,趕緊叫他好好休息,。反正公司年關也沒什麽事,就當提前休假了。

林凡昏昏沉沉爬起來,光着腳跳下床蹲在地上翻箱倒櫃找體溫計。幸好當初搬過來的時候,林凡順手去小區旁邊的藥店收羅了一個醫療箱,不過他身強體壯,這次還是第一次用到。

他搖搖晃晃含着體溫計走到客廳,昨晚下霜了,窗戶白蒙蒙一片。冰箱裏空空如也,就剩下幾根焉巴巴的小蔥。林凡看得一陣頭疼,猛地關上了冰箱門。

他晃到洗手間,鏡子裏的自己有氣無力含着體溫計,眼睛裏全是血絲,憔悴得好像連熬了三天三夜。

林凡把嘴裏的溫度計拿出來,三十八度五。他胡亂刷牙洗臉,找了三顆膠囊和着涼水吞了下去。他腦子裏像是有針在一陣一陣地紮,昨晚不知道做了什麽夢,睡衣上都是冷汗。

反正也請假了,林凡想了想,從衣櫃裏拿了另一套睡衣進了浴室。他燒得稀裏糊塗,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擰錯了冷水開關,被冬天水管裏的自來水噴了一身,差點滑倒。

林凡驚魂未定站定連忙擰開了熱水開水,嘴唇都被凍紫了。蒸汽慢慢地填充滿了小小的浴室。林凡任憑花灑的水從頭澆下來,發了一陣的呆,才想起倒洗發水。

他伸手往浴室裏的鏡子上一抹,自己臉色青白,頭發濕漉漉地貼着臉,顯得更枯槁了。

他以為龍恬對他,不過是像小孩子得到一個新玩具,日久了他生厭了,自然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可是當他終于明白龍恬是真心地想要和他永遠在一起的時候,他逃走了。他畏懼于承擔毀天滅地也要和他在一起的責任,也難以忍受投入感情最後化成灰燼的挫敗。

前幾天的痕跡已經消得差不多了,除了标記。

可是他知道,再過幾天,就連那個标記也會消失不見。

他覺得全身發冷,只有那一塊小小的皮膚,燙得仿佛要燒起來。他伸長手摁住那塊皮膚,那是龍恬信息素的氣息,在一點一點,一絲一絲地抽離出他的身體裏。

他突然捂着臉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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