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典雅，高貴。
這是林浔對江家大宅的第一印象。
小徑通幽，古道林蔭。
漢白玉長廊上纏滿了紫藤蘿，雖然不是開花的時節，卻依舊別有風味。
江家的管家立馬前來迎接大少爺帶着少夫人回家，即使這個少夫人是個男人。
林浔接到電話後，甚至還來不及坐下來和江睿談談，江睿就滿臉忐忑地說：“阿浔，我父親，說，想見見你，可以嗎？”
于是，他們來了江家。
江家人都很熱情，倒是沒有發生男媳婦上門被侮辱的狗血橋段。尤其是廚房的掌勺阿姨，她祖上世代在江家當廚師，把江睿看作是自己的孩子。
對林浔異常的熱情，不停地問他有沒有什麽忌口？最喜歡吃什麽？有沒有吃過什麽什麽？
總之，恨不得将自己所有會做的菜都做給林浔吃。
晚餐期間，霓夫人看着江睿不停地替林浔夾菜，面露豫色，被身旁的江錦晟扯了扯衣袖，最後千言萬語只化作一聲嘆。
“小睿啊，你們以後可要好好的。不要因為國內不可以結婚就在外面亂來，既然決定在一起了，就要跟結婚了一樣，對彼此忠誠。”
江睿笑了笑：“我哪敢？”
好不容易才哄來的媳婦，他哪敢去外面亂來？
江錦晟取笑道：“媽，你是不知道哥對林浔有多好！你還記得我高中那會兒，哥整天在廚房搗鼓不？這是他第一次被爸罵吧？”
霓夫人也笑：“你爸那時老古董，非講究什麽君子遠庖廚。”說着，拍了拍身旁江父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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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父不自然地将滑到鼻梁上的眼鏡往上推了推，假咳一聲埋頭吃飯。
吃完飯後，大家随口聊着家常。江父突然站起身，沉吟了片刻，才道：“小浔，你跟我來一趟書房。”
林浔一個怔愣，江睿也跟着站起來：“爸，你要說什麽不能當着我的面說？”
江父橫他一眼：“我要跟自己兒媳婦說點話你還不許？”
江睿随即笑開：“哪能不許？”
林浔跟着江父到了他的書房，房間很大，角落裏放置着一個博古架，上面擺放着幾件古董，書桌前有一副巨幅畫作，再有幾個書架，架子上擺滿了書。
其餘的再沒有什麽，可見江父的确是一個嚴謹的人。
江父取出幾份文件，俨然是幾份房産，另外還有一些股份轉讓合同。
“這些是小睿的母親留給她未來兒媳婦的，如今就交給你了。”
林浔愣了片刻，才說：“抱歉，我不能要。”
江父也不動怒，只是笑了笑，繼續道：“小睿對你執着了十幾年，我試圖阻止過，實在拗不過他。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也好，怕的是他不開心。”
頓了頓：“你是個好孩子，小睿他喜歡你也沒錯，作為一個父親，對你只有一個要求，好好對他。”
林浔沒有接話，他聽到江父說：
“你父親當年的事，是我出手攔下的。不論你有沒有猜到，我都要告訴你，你和喬家那小子，也是因為我從中作梗。”
林浔一滞，問：“您為什麽要告訴我？”
“我到底在商場打拼了那麽多年，深知一件事，紙是包不住火的。”江父笑笑：“這件事，你早晚會知道的，我怕你一氣之下怪罪小睿，怕他受不了這個打擊。”
“那現在呢？您不怕我怪罪江睿？”
“這就是我喊你過來的目的。”江父嘆了口氣：“錯誤是我犯下的，我想求你，看在我作為一個父親的份上，不要将我的罪懲罰在小睿身上。”
“他這個孩子，我對不起他太多，不能再拖他後腿了。”
說着，江父就要跪下。林浔忙扶住他，“伯父，我不怪您。”
怎麽忍心怪罪這樣一個父親，為了自己的孩子，不惜将從沒做過的事情，攬到自己身上。
林浔猜，也許江父剛剛得到消息，畢竟“老骥伏枥，烈士暮年”，作為江氏上一任的掌權人，有的是手段知道這些事。
于是一旦得到消息，為了避免他和江睿鬧翻，迫不及待的将他喊到江家，替江睿把一切的事情全部攬下。
只是林浔，他從來不是喜歡被人推着往前走的人。
臨走前，江父将桌上的文件遞給了林浔，他沉吟片刻，接過了。
掌勺的廚師阿姨一直送到他們宅院大門口，熱情地大喊：“小睿，別忘了下次再帶小浔回來。”
出了江家，江睿才問：“我父親有沒有為難你？”眼神中帶着一抹擔憂。
林浔笑了笑：“沒有，倒是給了我一些東西。”
将手裏的文件袋遞給江睿。
“是我母親準備給兒媳婦的。”江睿随手翻了翻，笑着說：“給你你就收着吧。”
“你先替我拿着吧，以後…再給我。”
江睿目露擔憂的看他一眼：“好吧，我先替你收着。”
“嗯。”
“你今天好像不開心，怎麽了？”
林浔将腦袋輕輕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前排的司機立刻識相的将擋板升起來。
江睿摸着他的耳朵，笑着問：“怎麽了？困了？”
林浔握住他的手，把玩着他的指腹，緩緩的說：“你父親，告訴我，當年，是他替我父親擋下牢獄之災的，為了逼喬亦謙和我分手。”
江睿整個身子驀地一抖，臉色蒼白：“是、是嗎？”
林浔看他：“你知道這件事嗎？”
“我…”江睿看了他一眼，試探着問：“你生氣嗎？”
“我生他什麽氣？”林浔扯扯嘴角，又追問了一遍：“你知道這件事嗎？”
江睿，如果你坦白，我就原諒你。
“我不知道。”江睿沉吟片刻，才堅定着語氣，說：“他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這件事。”
“是嘛……”林浔幽幽一嘆，似是反問，又似是自言自語。
“你還記得，那次我去SC省拍戲，在那個山頂，你答應過什麽嗎？”
江睿一下子撞進他如同一片邊際無望的大海般深邃的眼眸中，腦海中瞬間閃現了什麽，卻什麽也抓不住。
林浔沒準備讓他回答，自問自答道：“你說，以後再不會對我有任何隐瞞。”
“我當時讓你再想想，你卻發誓說，如果做不到，就天打雷劈。”
“讓我想想，我當時回了句什麽。哦…我說，你要是再對我隐瞞什麽，我們就一拍兩散。”
他輕輕笑了笑：“阿睿，你還記得嗎？”
江睿驀地捂住他的嘴巴，雙眼通紅，聲音中帶着哀求：“你別說話，我求你別說，求求你……”
林浔不言不語，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江睿也沒有說話，他太了解林浔了，說出口的話絕對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做出的決定，輕易絕對不會改變。
回到別墅之後，林浔說了句：“我去副卧睡，明天搬走。”
江睿只來得及喊一聲：“阿浔——”卧室的門便被關上了。
他呆呆地坐在沙發上，雙手掩面，腦子裏一片空白，全無思緒。
一直坐到東方日白，他迷迷糊糊聽到房門“嘎吱”一聲打開，驀地擡頭，看到林浔倚在門框上，眼睛有些紅，可能是沒睡好。
他想了一晚上，最後也沒有想出來能說些什麽。江睿只能賭，賭林浔舍不得他，舍不得離開。哪怕只對他有一絲絲的愛，就該不那麽決絕的。
“阿浔，我……”
林浔靜靜看他，下巴上長出了青色的胡茬，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往日收拾平整的西裝有着些許褶痕，目光哀切的望着自己。
半晌，他才聽到自己的聲音：“我待會就搬走。”
“你別搬…好、好嗎？”江睿讷讷道：“我、我是說，房子也不好找，金像獎馬上就要評選了，萬一出了什麽事，會對你有影響的。”
似乎是怕林浔拒絕，他急忙加了句：“我這幾天要去出差，都不在國內，你可以繼續住在這兒。等我回來，我們…再談談好嗎？”
空氣靜了一瞬。
許久，林浔才回過神來般，說：“我已經聯系好房子了。”
他看到江睿一瞬間蒼白無一絲血色的臉。
在後來的日子裏，他無數次的問自己--怎麽就能那麽絕情？
林浔很快搬出去了，他搬進去的時候，只帶了幾件替換衣服，等到收拾行李的時候，才發現，這段時間添置的東西比他十年間所有添置的東西都多。
他猶豫了一下，只帶走了自己帶來的東西。
王衛來接他的時候，看到林浔的臉色實在不好，也沒舍得多問什麽。
倒是一直在旁邊站着的小芹，猶豫着說了句：“林哥，你這樣對江董不…公平。”
被王衛瞪了一眼，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兩個字是硬咬着牙說出來的。
林浔沒有理她，只是對王衛說：“你幫小芹安排一個工作吧，她跟在我身邊不合适。”
小芹雙眼發紅，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能狠心到這個地步，絕情到要将深愛他的人對他的最後一點聯系斷開。
她猛地将手裏的東西一扔，“你一定會後悔的！”抹了一把眼淚摔門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