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狩獵開始
劉據思忖片刻,欲要開口,可他剛啓了唇,就有小黃門前來禀報,說二皇子劉闳、三皇子劉旦和四皇子劉胥到了,在門外求見陛下,便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果然,皇帝聽完小黃門的通報便道:“下去傳話,讓三位皇子都進來。”轉而又對劉據說道:“據兒,今日先去狩獵,有事回來再說,許太醫那邊,今日未必能有結果。”
劉據略微颔首,表示謹遵聖意。比起太子的波瀾不驚,三位小皇子雖然面上故作鎮靜,可眼底遮都遮不住的喜悅興奮和躍躍欲試,還是清晰地映入了劉據的眼簾,他突然有點羨慕他們。
記得更小的時候,阿翁帶他去上林苑狩獵,他也曾像劉闳他們這般激動和期待的,每每天不亮就把騎裝換好了,弓箭準備好了,生怕少玩了一會兒。
可是如今,他卻好像沒有這樣的興致了。太子殿下正在追憶童年,突然就聽到皇帝的聲音:“據兒,你帶闳兒他們去選弓箭,你是兄長,要多照顧弟弟。”
“兒臣遵旨。”劉據根本沒反應過來皇帝的話是什麽意思,就遵從本能先把旨意接了下去。
然後,他的弟弟們就圍攏了過來。其中,劉闳表現地最親熱,他拉住了他的衣袖,咧嘴笑道:“太子哥哥!”劉旦和劉胥手牽着手,站在離他三步遠的距離,兩個人的眼神也是晶晶亮。
劉據感覺很莫名,甚至有些驚恐,在那個諸多事宜都已經被證實的夢裏,他和他的弟弟們,從來沒有如此親密接觸的場景,真的是一次也沒有。
當然,這并不是說太子殿下就和他的兄弟們關系不睦了,而是小時候,他們基本上是少有見面的。稍長,劉闳等人分別去了各自的封地,無诏不得回京,兄弟之間更是再未見過。
所以劉據搞不懂,皇帝這一出,究竟唱的是什麽戲,他是想看兒子們相親相愛的戲碼嗎。
好在劉據對狩獵雖然說不上是特別熱衷,但他有骠騎将軍為師,還有個古靈精怪的對造組衛無憂,因此對弓馬騎射也是下過功夫的,指點三個剛啓蒙的小豆丁,完全不成問題。
挑選弓箭的過程中,劉據怎麽看劉闳怎麽覺得奇怪,他沒道理對自己這麽親熱啊,都快趕上無憂了。
過去這些年,宮裏最受寵的女人是王夫人,若不是她的娘家實在無人可用,以皇帝對她的寵愛程度,劉據相信她能正面和皇後杠上,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用的都是旁敲側擊的手段。
縱然如此,以王夫人對皇後的不服氣程度,她不說教着兒子非要和太子做對,起碼也不會讓劉闳來親近他。再說劉旦和劉胥,李美人還不得寵呢,也沒讓兒子上趕着讨好太子。
“太子哥哥,你看這張弓如何?”劉闳剛一進門,便看中了一張弓,于是拉着劉據就往前跑,扔下身後莫名其妙的劉旦和劉胥,那兩兄弟看他的表情,茫然到了極點。
劉據措手不及就被劉闳拉着跑,腳下差點絆了下,他再擡眼,就看到了劉闳說的那張弓。劉據面無表情,不假思索道:“弓是好弓,不過闳兒,你再過十年也未必能拉開它。”
說完不等劉闳開口,劉據就把他們帶到了另一面牆的前面,讓人取下三張小弓,一個弟弟發了一張。劉胥雖然年齡最小,可力氣比兩個哥哥都大,所以兄弟三個的弓,完全是一樣的。
“太子哥哥,我們這就挑好了?”劉闳納悶地問道,重音落在了“挑”字上。
“好了,我們去領箭吧。”劉據心想,弟弟真是好天真哦。以前阿翁也讓去病哥哥帶他挑過弓箭,他還真以為可以自己慢慢選呢,結果他能用的小弓,就那麽幾張,根本沒得挑。
皇帝說是要帶皇子們打獵,可真正參與的,遠不止皇家父子數人,伴駕到了甘泉宮的文武官員們,只要不是老得騎不上馬、拉不開弓,個個都要上陣,黑壓壓的一群人,氣勢極為浩蕩。
最讓劉據感到意外的,是霍去病竟然把霍嬗給帶來了,小家夥坐在父親身前,黑葡萄似的眼珠子骨碌碌轉個不停,顯然是對這樣的場面好奇到了極點,又感到興奮異常。
皇帝顯然也是看到了這一幕,他好笑地挑了挑眉,對幾位小皇子說道:“你們看見沒有,那邊還有個更小的,你們要是連小嬗兒都比不過,朕可不會輕饒……”
劉胥年紀最幼,顯然是沒有聽出皇帝話語中的玩笑之意,認真道:“兒臣定不負父皇期望。”聽他這麽一說,劉闳和劉旦心裏可不爽了,霍嬗是很小沒錯,可他不是一個人啊。
皇帝叮囑了小皇子們,卻沒對太子提出任何要求,但是劉據知道,他肯定是要有所表現的,不然如何擔得起兄長之名。随着年齡的增長,他對皇帝的性情是越來越了解了,一方面,他覺得太子是儲君,是未來的皇帝,弓馬騎射、劍法兵法這些東西不用精通,大致了解就好;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自己的兒子是最完美的,最好是哪哪都好,樣樣都行,凡事皆不落于人後。
出發之前,劉據打算跟舅舅和去病哥哥打個招呼,順便逗逗小嬗兒。誰知他還沒有靠近,就看到霍去病被人訓了,還是老老實實挨訓,根本不敢辯解那種。
劉據小心翼翼蹭過去,并不敢靠得太近,可他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于是沖着正慢慢往外挪的霍光使了個眼色。不多時,霍光就控着馬跑了過來,面上的表情很是古怪。
“舅舅跟去病哥哥說什麽了?非得在這裏?”盡管大将軍和骠騎将軍周圍一圈除了霍嬗就沒有第三個人,可是只看衛青的臉色,再看霍去病的表情,就夠讓人腦補出許多內容了。
劉據很懷疑,不用等到今日的狩獵結束,衛霍不和的傳言就能從甘泉宮傳回長安城,還是證據确鑿的那種。只是這樣的表現,不符合舅舅一貫低調做人的性格啊,究竟是哪裏不對了。
霍光輕咳一聲,低語道:“還能為了什麽?自然是為了他。”說完擡手一指。
劉據順着霍光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正好對上霍嬗燦爛不已的小胖臉。小家夥遠遠看到了劉據,擡起小胖手用力對他揮舞,還大聲喊道:“小叔!”被他這麽一打岔,衛青的話說不下去了。
霍去病感覺自己很冤枉,特別冤枉那種。他不過是在小嬗兒的強烈要求下帶他出來見識狩獵,結果當頭被舅舅訓了一頓,說他不負責任,居然帶兒子來如此危險的場合,真是太沒分寸了。
更讓人不痛快的是,霍嬗哪裏知道他爹被訓了,他小人家見着舅公高興地很,不停地伸手要抱抱。搞得霍去病心裏更不平衡,舅舅真是太偏心了,有了小嬗兒,就把他完全抛之腦後了。
“舅舅!”見衛青和霍去病的對話暫時告一段落,劉據和霍光才蹭了過去。
“據兒!”盡管劉據這兩年已經長大不少,臉上看着不再是一團孩氣,有了幾分少年的感覺,可衛青見到他,還是跟他小時候一樣,先把人攬到懷裏揉了揉腦袋。
劉據滿意地在衛青身上蹭了蹭,方笑道:“舅舅,我和子孟先去打獵了,回頭再來找你說話。”眼下不是方便說話的時候,阿翁那邊他也得有獵物做交待,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衛無憂聞言不由笑道:“要是太子哥哥一個人,成績估計不會太差,可他帶着子孟,肯定贏不了我和伉兒的。”他話音未落,就被衛青從背後拍了下肩膀,示意他不要出言狂妄。
衛無憂無所謂地撇了撇嘴,本來就是嘛,霍子孟的騎射功夫,真是對不起他的姓。
許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霍嬗用力拍着馬頭,大聲嚷嚷道:“阿翁,我們走,騎馬馬,打兔兔……”
霍去病回身道:“舅舅,我帶嬗兒先走了。”再不趕緊出發,小嬗兒估計要哭鬧了。
剛出發不久,劉據就遇到了一只鹿,他毫不猶豫,反身拉弓射箭。豈料那只鹿躲避功夫特別好,愣是在最後關頭避開了致命一擊,不過是受了皮外傷,還趁着衆人反應不及,轉身逃了出去。
到手的獵物要飛了,劉據自然是不服氣的,當即拍馬追了出去,身後跟着一群侍衛。
霍光這幾年一直在惡補馬上功夫,射術是沒有辦法了,十支箭能有九支脫靶,可騎術卻是大有長進,最起碼不會被太子殿下遠遠甩在身後了。
不知是劉據運氣不好,還是那只鹿太過機靈,侍衛們兩次圍堵到它,都讓它給插翅而飛。
當然,要是侍衛們一起動手,把那只鹿射成刺猬并不難,可太子殿下看中的獵物,旁人哪能越俎代庖,幫他找到鹿,甚至趕到他面前都可以,就是不能幫他射箭。
眼看劉據帶着人越追越遠,而他身邊的侍衛也和他越散越開,霍光不由擔心道:“太子殿下,我們是不是跑得有點遠了?”
劉據擺擺手,無謂道:“子孟,我們又沒下甘泉山,能有什麽問題,你別擔心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