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別兄入京
梁硯文尋了個日子讓李游芳在聞心廳備下酒菜,他親自溫了一壺酒,将亭中的簾子悉數放下,坐等嚴曦。
“‘綠蟻新焙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兄長好興致。”嚴曦将簾子一一挑起,笑道,“看這天,估摸快下雪了,不如兄長與我一同賞雪,如何?”
梁硯文含笑點頭,為他斟滿酒。
“兄長有話要問?”
梁硯文比了手勢:“你跟從前大不一樣。”
嚴曦一怔,随即溫和一笑,“這樣不好麽?”
梁硯文皺眉,“你不快活。”
“兄長多慮了。”嚴曦夾了他最愛吃的麻辣肚絲放在梁硯文的碟子裏,“兄長素來不喜辛辣之物,殊不知這道菜最适合這種天氣,一口下去,腹中猶如一團火在燃燒,與這溫酒有異曲同工之妙,兄長嘗嘗。”
梁硯文搖搖頭,“你不必如此。”
嚴曦裝作看不見,抿了口酒,“還有一月就過年了。也不知道春試能不能中,兄長說呢?”
“雲昕,你還小,不必如此着急。”梁硯文眼神紛雜地比劃,只恨口不能言。“我只希望你能過的開心一些。”
嚴曦避開他的目光,“兄長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不說這些不高興的了。你瞧,下雪了。”
細碎的雪花在呼嘯的北風裏淩亂飛舞。嚴曦伸手接了一朵,小小的雪花觸到掌心的瞬間便融化成一滴水。他蹙了蹙眉,語氣意外的低落,“人生在世都如這雪花一般,身不由己。”
梁硯文黯然,“不要怪祖父。”
“我怎麽會怪他?是我對不起他……”嚴曦擡眸,眼裏又是粲然的笑意。“我總不能一直這麽胡鬧下去,讓兄長為我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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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喝到夜幕沉沉,酒意湧來,嚴曦昏然入睡。梁硯文望着他,長嘆了一聲。這條路才剛剛開始,讓他入仕到底是對還是錯?
轉眼到了二月底。
沉寂了一個冬天,這春便仿佛攢足了精力,新綠噴薄而出,粉紅開滿枝頭。
梁硯文早早為他收拾好包袱,将銀票和一封信塞進他的懷裏,用手語道:“出門在外,務必小心。這信上的人是祖父的一位故交,你到了京城,按信上的地址去尋他。不管考沒考中,都要盡早回家!”
嚴曦點點頭,對前來送別的謝松林反複叮囑,讓他多加照顧梁硯文,這才依依不舍地踏上由姑蘇至京師的路。
三日後,他站在天子腳下。包袱裏的信,在還未到京城時就被他順手扔在路邊的草叢裏了。寄人籬下的日子過得夠多了。他尋了間客棧,洗個熱水澡,囫囵吞棗地吃過晚飯,倒床大睡。
三月上巳,祭祀宴飲,郊游踏春。相比起蘇州,京城似乎更熱鬧。
天剛泛白,街上已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嚴曦被喧鬧吵醒,吃完早飯,坐在樓上望着繁華的街道怔怔出神。
“公子不去逛逛麽?”添茶的小二見他似有心事,抱着水壺與之攀聊,“要說這京城的上巳節,你們讀書人最喜愛的莫過于曲水流觞和郊游踏青了。一則飲酒詠詩,一則賞花賞美人……”
“還有哪裏好玩?”飲酒詠詩這種文绉绉的事他才沒興趣。至于賞花賞美人,他就更沒興趣了。
小二道:“對了,皇上今日會在祭天臺祈谷祭天,很多百姓都去圍觀,一睹龍顏。公子既然是來春試的,正好去瞻仰一番天子的龍威。”
“又不是沒看過,有什麽好看的?”嚴曦打了個哈欠,想起藺容宸的黑臉,抖了一抖,還是去城外走走吧。
祭祀完畢,百官回朝,藺容宸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他掃了一眼人群,負手道:“趙珣呢?叫他來。”
一聽皇上要找趙珣将軍,周公公忙遣人去傳。來人卻禀報說趙将軍去處理一樁案子了。
藺容宸擰眉:“何事需要禦林軍統領親自去?巡城禦史呢?”
周公公道:“老奴這就着人去查。”
半盞茶後,派去的人回來了。
周公公道:“如何?”
那人道:“仙河村一名孟姓女子踏青時被一個書生非禮,這書生的身份有些棘手,正好趙将軍又在附近……”
“豈有此理!他堂堂一個禦林軍統領是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了嗎?”藺容宸大怒,“為何不将人交給應天府?叫李秋韻好好審審!”
那人噤若寒蟬,一時忘了回話,周公公喝了聲:“還不快去!”
“是!”那人領了聖意,一路小跑險些撞上迎面走來的趙珣。
“陪朕去一趟王府。”藺容宸起身示意周公公更衣。
“皇上,方才城郊發生一件……”趙珣已經做好承接雷霆之怒的準備了,哪想藺容宸打斷他的話,“朕已命人将案子移交應天府。”
“移交應天府?”趙珣大驚,“使不得!那書生可是……”
“是什麽?難不成又是朝中哪位位高權重之人的親朋好友?”藺容宸一掌拍在桌角上,震的周公公腿一軟,跪了下去,“皇上息怒!”
“何時天子腳下竟也有了這等風氣?若再不整治,只怕他們都忘了這天下是誰的了!”藺容宸長袖一揮,下了口谕,“傳令應天府,此事務必嚴查,不可姑息!若有人膽敢因公徇私,以律處置!”
趙珣一臉的一言難盡。
待人散了,他附在藺容宸耳邊小聲道:“皇上,那書生叫嚴曦。”
“哪個嚴曦?”藺容宸的臉抽了抽。
“姑蘇李太傅的二公子。”
“……”果不其然,“為何不早說!”
趙珣也是絕望,他哪有機會說出口?
“他來京城作甚?可是家中出了變故?”莫不是在姑蘇混不下去了,想到還有皇帝這個高枝可以攀,便觍着臉來了。
“據說是來參加春試的。”所以說不能交給應天府,否則這春試還怎麽來得及參加?
藺容宸的一口茶悉數噴在趙珣的臉上。
趙珣:“……”皇上的反應他能理解,畢竟科考對嚴曦來說委實過于勉強。
“你說春試?”藺容宸不确定自己剛才是不是聽錯了,“如此說來,他過了去年的秋闱?”
“好像……是的。”考得怎麽樣都不是現在應該計較的吧?如何把人給撈出來才是重點。
“你之前說什麽?他調戲村姑?”藺容宸迷了眼,不溫不火道。
一年不見,越發長進了。
很好——
通常這個表情,這個語調就表示藺容宸非常生氣,但在極力克制着!此時絕不能火上澆油,趙珣暗暗看了他一眼,試探地說了句,“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嚴曦看起來也不像那種人。”
“你覺得他像哪種人?”藺容宸嗤笑一聲,擡頭看天,“趙珣,你說這話都不怕天打雷劈麽?”
“……”人入不入獄,跟他沒有半點關系,他何須操心?但趙珣忍了半響還是沒忍住,再次問道:“皇上真要将人交給李大人?”他若不從中勸谏一二,萬一哪日藺容宸回想起來,怪他當初不阻攔,豈不又要百口莫辯?
“有何不可?”藺容宸反問道,“他犯了法,朕還不能治他了?”
能治是能治,就怕你治了之後會後悔,覺得對不起太傅在天之靈!這一句趙珣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只是點頭,“皇上說的對。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罔論一介草民。”
“……”此話聽着很是刺耳。
一直候在一旁的周公公忙上來打圓場,“皇上不是說想去一趟王府麽?可還要去?”
“不去!回宮!”藺容宸心裏嘔血,“趙珣,你去應天府瞧瞧審案可還順利。”
“若李大人問起來,微臣該如何回答?”
“以律處置。”藺容宸甩袖子,無論如何,他不能被打臉。
禦史大人好不容易将燙手的山藥甩了出去,別提有多開心,一路快馬加鞭提前趕到應天府,見了李秋韻将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老弟,這件事很是棘手,不好辦。你千萬得估摸着皇上的心思。”這年輕的帝王行事素來不按常理,他們是領教過的。辦的不好,別說罰俸降級,丢了性命也是常有的事。
“按我雲楚律例來辦,怎會有棘手一說?”李秋韻的剛正不阿也是出了名的。
禦史又是擺手又是搖頭,“就知道你會這麽說,我才先行一步來知會你。李老弟,你可知那書生是誰?”
“誰?”這般神秘兮兮,難道那書生大有來頭?李秋韻不由自主地問了一句,随即補道,“天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況一書生耳?”
“那可是前太傅李行之的義孫。”
“那……又如何?”李秋韻瞬間底氣不足了。他的一身正氣哪能抵得過天子的怒氣?李行之過世,藺容宸親赴姑蘇祭奠,別人不知道,他這個京城父母官可是一清二楚。
禦史道:“皇上有多敬重前太傅,不用我多說你也知道。這個嚴曦,你輕不得,也重不得。”
身陷牢獄
李秋韻不發一言地上了堂,心裏一點底都沒有。好在此案涉及前太傅,審訊未做公開。就算丢人,也只丢在這公堂裏。
堂上兩人各執一詞。仙河村的孟姓女子仍舊一口咬定是嚴曦邀約不成,惱羞成怒非禮她。嚴曦只說沒有,其餘不作過多解釋。加之兩人當日所處桃林,花枝繁茂,更是無人瞧見,案子一時陷入僵局。
李秋韻暫且退堂,吩咐張榜尋找目擊之人。剛收了驚堂木,瞧見趙珣站在衙門外。這是……來提點他了?
“趙大人何故來此?”李秋韻明知故問。
“皇上叫我看看案子審的如何了?”趙珣不兜圈子,“嚴曦既是來參加春試的,那此事更是非同小可。李大人定要明察秋毫,莫斷送了他的仕途。”
“案件尚未有進展。”李秋韻一籌莫展,将兩人的供詞一字不差地說于趙珣。
“沒了?”趙珣倒是沒想到嚴曦竟還如開始一般,惜字如金,不肯多言。“這就難辦了。”他撓撓頭,“嚴曦在蘇州的名聲本就不好,如今除了一句沒有,再不肯透露一個字,此案對他甚是不利。”
“任誰都會想,哪有一個黃花大姑娘用自己的名節來誣陷他?”李秋韻跟着搖頭,這般不配合審案的被告,他還是頭一回見。“少年人血氣方剛,一時糊塗也未可知……”
“事情未查明前,這話可萬萬不能在皇上面前說。”趙珣叮囑道。他可不是想幫嚴曦,只是不想将來被藺容宸怪罪。
聽了趙珣的回禀,藺容宸将書案拍的震天響,“他真當朕不會治他的罪!”
周公公在禦書房外兩股戰戰,這嚴曦到底是何許人?竟讓皇上一天之內兩次雷霆大怒。
“傳旨下去,朕要親自提審嚴曦!”藺容宸也是氣瘋了,“他非要将太傅的臉丢光才算完嗎!”
“此事不妥!”趙珣覺得藺容宸平素賢明持重,綱紀嚴肅,不應該忽然昏了頭,“這點小事便要禦審,明日朝中文武百官還不炸了鍋?”
藺容宸沉默,在書案前來來回回走了半晌,又道:“跟朕去應天府。此事若走漏風聲,唯你是問!”
嚴曦沒想到他與藺容宸的重遇是在地牢。他一直以為至少應該在皇宮裏,在殿試上,在他風光無二的時候。
油燈如豆。火苗在泛黃的書卷上跳動,忽明忽滅。
燈下看書看得久了,眼睛便會酸痛。他正閉目養神,睜開眼見牢門口站着個黑影——從頭到腳都是黑的,連一雙手都隐藏在寬大的黑袍子裏,生生被吓了一跳,這人走路如何沒有聲音?嚴曦壯了膽子,舉着豆燈走到來人的面前,“你是何人?”難不成為了一樁案子要殺人滅口?
“你說呢?”極為冷淡的語氣,還夾雜着不少不滿。
嚴曦驚愕,油燈險些掉到地上,“皇上?”
藺容宸褪下披風的帽子,神色冷冷地審視着他,“你來京城作甚?”
既然來了,自然也知道了。
白天見到趙珣就應該猜到了,這件事遲早會上達天聽。
嚴曦将油燈放下,沒了剛才的戒備,輕松了不少,笑道:“皇上耳目衆多,會不知道草民來做什麽?”
為何他每次開口都讓人如此想動手呢?“你若有進取之心,又有真才實學,沒準朕會看在太傅的份上提攜你。但你一來就卷入官司之中,調戲良家女子……”藺容宸似嘲非嘲,似笑非笑,“莫不是想做我雲楚第一風流才子?”
“不敢。”嚴曦幹笑一聲,“皇上言重了。”
“言重?”藺容宸冷哼道,“李家二公子花名在外,蘇州城誰人不知?”
這是來算舊賬的,還是來落井下石的?嚴曦自認理虧,放棄解釋,“皇上教訓的是,嚴曦往後定痛改前非!”
“你倒說說,那孟姓女子與你,究竟誰在撒謊?”藺容宸出了口氣,表情好看了不少,高深莫測地望着他,仿佛已洞悉所有,只單單等着他開口。
嚴曦雙手環抱,靠着牢門,含笑與他對峙,“皇上有興趣的話,不如猜一猜?”
“放肆!”趙珣自陰影裏跳出來,吓得嚴曦面色又是一白。如此神出鬼沒……嚴曦咋舌,剛才他竟沒想到皇上怎麽可能會一個人來地牢?
“下去!”藺容宸陡然高喝,竟也将趙珣吓了一跳。嚴曦暗嘆,這都怎麽了,一個兩個跟點了火的炮仗似的。
藺容宸拉着臉道:“朕沒心情在這裏跟你猜來猜去。你若不說,案子就交由三司會審。”
“三司會審?”嚴曦吸了口涼氣,讪笑道,“芝麻大的事,哪敢勞煩三司會審?”
“芝麻大點的事?”藺容宸冷笑,“有人抹黑三朝元老,毀我皇家顏面,你說這是芝麻大點的事?”
“……”嚴曦無言以對,哪有這麽嚴重?罷了,你是皇帝,你開心就好。
“說!到底怎麽回事?”
“我若說了,皇上可會告訴李大人?”
“自然。”
“那算了。”
“……”藺容宸氣結,“什麽叫‘那算了’?你若不說,朕就一并治你們二人的罪!來人!”
“稍等,稍等……我說。”一見藺容宸要動真格的,嚴曦立即慫了,“那日郊游,我撿了孟姑娘的帕子,欲要還她,她趁機倒在我懷裏,我将她推開,她惱羞成怒,大喊非禮……”嚴曦苦笑不得。
“原來是相中你了。”藺容宸彎起的嘴角上挂了一抹譏诮,“這女子的眼睛怕是有問題吧?”
這話嚴曦就不愛聽了,“怎能叫有問題?雖然我不如皇上這般風流倜傥,俊美無俦,但也算得上一表人才,玉樹臨風,如何就不能相中我?”
藺容宸涼涼道:“你既然這麽說,事情就好辦了。”
“怎麽辦?”嚴曦有種不祥的預感。
“賜婚。”
“……”待嚴曦反應過來,驚叫聲能将人震聾,“不可!萬萬不可!”
藺容宸挑眉,“有何不可?你在公堂上不作辯解,不就是憐香惜玉麽?既然有情,朕自然要成全。”
嚴曦欲哭無淚,“我若将這些一幹說出,那孟姑娘以後如何做人?這不是将她往死路上逼麽?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我雖渾噩糊塗,大道理還是懂的。”前年蘇州就發生過一起類似的案件,後來那女子投河自盡,屍體撈上來時,嚴曦還圍觀過。想到那件事,他心有戚戚,即便不知道眼下該怎麽辦,也不能說出事情的真相,只能一邊拖延時間,一邊苦思對策,哪知藺容宸先坐不住了。
這一番言辭真切的話倒是叫藺容宸對他側目相看。“你說的可是真的?當真不願娶她?”
“我又不喜歡她,娶她作甚?”
藺容宸終于不再繃着一張臉了,“趙珣,去叫李秋韻即刻升堂,閑雜人等一律回避!”
堂上只有三人——李秋韻、嚴曦以及不明所以的孟姑娘。
李秋韻話不多說,拍了驚堂木,喝道:“傳證人。”
藺容宸裹着披風,只露出兩只炯炯有神的眼睛。李秋韻也不知道他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又不敢兀自開口。
藺容宸反客為主,“我乃雲昕好友,可證實他實為斷袖,絕無可能去非禮孟姑娘。雲昕心善,顧惜姑娘名聲,寧可什麽都不說,姑娘如何忍心陷他于不仁不義?”
孟姑娘:“……”
李秋韻:“……”
嚴曦:“……”
這當頭一棒,将孟姓女子打得有些找不着北。她都如此破釜沉舟了,最後竟鬧了這麽個烏龍?心中委實不甘,“你以為我會信你說的話?這分明是你為了幫他,你們合起夥來騙我……大人,他們是騙人的!如此……我還不如死了算了……”那孟姑娘說話間淚珠就滾了下來,非要尋死覓活。
李秋韻一個頭兩個大。這般騎虎難下的局勢該如何是好?若将那孟姑娘嚴刑逼供一番,不怕她不說真話。可若将來嚴曦真如趙珣所言,入了仕途,此事被人抓住把柄,借題發揮……後果不堪設想。
他頗為無助地朝藺容宸投去一瞥。
藺容宸面無表情道:“請大人回避片刻,我有樣東西給孟姑娘看,看過之後,她就會明白了。”
李秋韻依言退下,走得十分迫不及待。孟姑娘顯然沒有想到證人為何可以讓審訊的人回避?
空蕩蕩的公堂只有他三個人。嚴曦伸長脖子等着藺容宸拿出東西來證明他的清白。藺容宸卻裹緊黑色的披風走向他。無論身形、步伐、力度還是氣勢,對嚴曦而言,藺容宸都處于絕對碾壓的優勢。
嚴曦下意識地想往後退,那雙隐藏在陰影裏的眼眸像漆黑的夜裏依舊洞悉一切的鷹,緊緊的将他攫住。
明明是一杯溫水的熱度,嚴曦卻覺得那一瞬間,仿佛是火在唇瓣燃燒,讓他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剛才發生了什麽?
“如此可能證明?”藺容宸的唇如蜻蜓點水一般,極快地離開嚴曦的嘴角,回頭問道。
孟姓女子呆若木樁。
“此事希望姑娘不要說出去,于你,于我們,都好。”藺容宸将錢袋塞到她手裏。“這件事會平息下去,姑娘搬離此地,找個好人嫁了,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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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親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