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黃昏,當我的雙腳再次踏上木葉這片灑滿夕陽的故土時,莫名地有了一種一別經年的感覺。

明明才時隔不到一個月。

我環視着面前的村子。木葉被變成一片廢墟,四處是空地,深坑和堆積的木材,荒涼得有點認不出來。然而風,每一個時刻的光線,空氣中的氣味都是不會變的,不只是眼睛,身體也能感到的确是故鄉。

這種熟悉的氣息并不只我一個人認得。在我身邊,擔架上的一個年輕忍者眼淚流了下來。他明明只看得到天。

木葉的大門還在,大路兩旁夾道歡迎的人們看上去說不上有多麽喜氣洋洋,但是都疲憊且安心。遠處曾經最顯眼的火影辦公室被毀了,三代大人的胡子在大樓正上方,被炸掉了一半。綱手大人在擔架上支起身體看,十分不滿地咋舌。

大蛇丸走在綱手大人的擔架旁邊,也仰頭望着顏岩。他哼了一聲。

靜音姐忙跑過去。不然兩個人吵起架來,好不容易把綱手大人按在擔架上的心血又白費了。

木葉雖不能說全民忍者,隔上幾戶,多少還會有那麽一兩個的。忍界大戰一開始,因為村子需要留守,參加聯軍的人總覺得不夠,于是很多退役的老忍者也重新系上了護額,跟着聯軍跑遍了半個大陸。木葉的人走得差不多,房屋的重建速度便慢了下來。本來戰争結束後忍者們回到家鄉會補充許多勞動力,但許多人已經被留在了異鄉,留在了海裏。我們回來了,我們的生活還在繼續,可他們的未來已經不會再通過任何方式呈現了。有些忍者跑向了路邊,有些在低聲說着什麽,苦澀且安然。

忍界大戰結束在大前天的清晨。白絕的屍體堆放在一起,點起火燒掉了。因為是木遁産生的忍者,燒掉的時候黑煙很大。有些己方的忍者碎成了幾塊,無法辨認,也一起燒了,因為骨灰混在一起,最後揚向了大海。無法确認名字的忍者們都憑衣服辨認所屬村,由己村忍者帶走他們身上的一部分物品。等到清點完死亡人數,會給他們做一個衣冠冢。

木葉幸存的忍者部隊在中午打掃完戰場,開始返鄉。為了照顧屍體運送部隊和醫療部隊,大家統一放慢了速度。昨天夜裏遠遠地經過幾個小鎮,黑暗的遠山上有火焰燃起的“大”字,壯觀且悲涼。我才意識到這天正是夏祭的末尾,等一切歸入正軌,大概也要新年了。我們在森林裏行進,看不到送祖靈火點亮整個河流,有些我不認識的忍者遠遠對着大字燒跪了下去,痛哭失聲。

我看着他們的背影,心裏十分不好受,眼眶卻是幹涸的。我用手擦了擦眼角,什麽也沒有。老爸一反常态地沉默着,他的右手斷了,上着夾板,大概忘記了這件事想要擡起來,疼得吸了一口氣。

我在黑暗之中擡起頭。

遠遠地,能看見鳴人站在樹頂,望着木葉的方向。身後的大樹枝幹上蹲着忍者,他們是殿後保衛醫療忍者的部隊。

同時我發現,雖然地面因為枝葉太茂密有很多黑灰不一的陰影在緩緩搖擺,路都看不清,但實際上月光很亮。

我不知道歷屆忍界大戰都是怎麽結束的。只是覺得大概能猜到,每一次大戰結束,不管是勝利還是慘敗,忍者們都一定是像我們這樣帶着傷痛的印記回到家鄉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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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外面陽光明媚。我有點不習慣突如其來的悠閑,不知道該幹什麽好,只能坐在帳篷門口發呆。想起前幾天還在戰場上拼命,憤怒或是緊張什麽的感覺都有點不真實,覺得好像已經過了一個世紀似的。

遠處卡卡西老師走過來,我看見他的護額也換回了木葉的。我也換了回來,奔赴戰場的時候,即使知道多出一點重量都可能會使戰鬥失利,危及生命,我還是堅持把自己的護額放進了随身的忍具包裏。這個護額代表着許多我嘴硬不肯承認,但卻是真正想誓死守護的存在。他們是支撐我不眠不休地治療、戰鬥惟一的動力,只要帶着護額,我就感到他們一直在我身邊。

卡卡西老師是不是帶去了我不太清楚,他家住得比較偏,還是完好的。天天他們都沒帶去,現在一個個的都在說悔不當初,家沒有被毀的便在手裏轉着護額,嘿嘿地笑。

我覺得大家這麽做很好玩,要是火影們還在的話大概會很高興。初代在戰火紛飛中開辟的這個家園為我們提供了很多庇護;現在他的夢想達成了,我們把木葉當成家。

說到護額,忍界大戰結束的那天,鳴人把佐助的護額還給他了。佐助接了過去,沒有人反對。

我只是沒想到鳴人會把佐助的護額随身帶着。

如果一直是這樣的話,也許我在月光下獨自一人對着第七班的合影流淚的時候,鳴人也正在哪裏看着佐助的護額暗暗神傷吧。

不過我不會再哭了。

在忍者學校裏的筆試,我一直是第一名。因為總是在考試,忍者守則都會記得很清楚。第二十五條是“身為忍者,要有無論何時都不可以流淚的心”,我已經流過太多眼淚了,卡卡西老師也提醒過我很多次,只是我一直做不到。

我曾經認為淚水是情感的體現,有感情會使忍者變得堅強,所以這條守則是不該存在的。但是後來,我漸漸地明白比起眼淚忍者還有更多要守護的東西,會哭這件事本來是沒有錯的,但如果不停地流淚而不向前行進,同伴們用生命換來的東西就會消失。這樣的眼淚毫無價值。

這大概就是這條守則能一直存在下去的原因。即使總會有例外出現,總會有忍者質疑它,或者更加叛逆地質疑忍者的存在本身。

我身邊的例外,毫無疑問就是鳴人。要說能一邊流淚一邊變得更堅強的家夥,大概只有鳴人一個人吧。

不過我也有很久沒哭過了。一是佐助雖然離我們越來越遠,但我們追逐得越來越近;二是沒有時間傷心,因為總會有做不完的事情。忍界大戰來臨前的日子裏,我沒有任何一分鐘是荒廢的。因為只要停下來,就覺得自己在倒退。

所以現在也是一樣。為了失去的同伴,有哭的工夫還不如去做些什麽,雖然理論上我們參戰的忍者目前都是在休假中。

我站起來伸展身體。鳴人也是個閑不住的家夥,去找他,然後一起去幫幫忙吧。

不過在這之前——

“卡卡西老師!”我招手喊,“你該換藥了。”

卡卡西老師離我有點遠,他停頓了兩秒才緩緩轉過頭,像是剛從思考中回過神來似的。又過了兩秒,他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有點尴尬地撓了撓頭:“知道了。”又頓了一下,說:“我自己去。”

我猜是顧及到我在休假的原因,也有可能是他确實不願意。其實我應該說我來的,在醫療忍者的眼裏沒有男女,沒有前輩或師長,只有經絡系統和器官。但是環視四周,沒有人。我點點頭,說:“那卡卡西老師一定要按時換藥哦。我走了。”

我跑到稍遠些的醫療點後面,悄悄探出頭。卡卡西老師掀起一個帳篷的簾子往裏看了看,随即點點頭走了進去。我縮回頭,打算從鳴人可能在的地點一個一個地找過去。

卡卡西老師平常似乎小傷不太多,也說不定是他自己處理了。每次大傷,都是要麽從肩膀到腹部,要麽就是橫切。這次忍界大戰結束後,我在給他處理傷口的醫療忍者旁邊治療另一個忍者,順便伸頭看了一眼。他身上舊傷的痕跡有很多,新傷則是橫在腰腹部的巨大傷口,還有一個相對小一些的斜線刀傷。軌跡麽,和再不斬砍的那個基本重合。

之所以能認出那道痕跡,并不是因為它比較深。是因為除了那道不知怎麽來的新傷,只有那個傷痕是從左肩斜砍到右邊的腹部的。

我很清楚地記得那道因保護我而來的傷口的位置,也記得當時12歲的我吓得哭了。或者說那個時候我除了哭什麽也不會做,連一個簡單實用的卍字陣都擺得漏洞百出。

那時候我就伸頭看了一眼,便繼續治療分配給我的忍者們了。雖然我沒說過,但實際上我很懷疑卡卡西老師在戰鬥的時候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沒有切好的巨大壽司卷。

看上去好像真有點誘人。我想着。

作者有話要說:

如內容提要~如果不該誘人的話我就改成不誘人好了= =|||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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