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最初的錢維，想做個好人。

他想維系好父母之間的關系，想做個孝子，想讓母親開心，想保護好這個弟弟，想讓錢家有些家的溫暖，所以他一直都在努力着，隐忍着調和周旋。

結果呢？

父親照樣離開，母親走上極端，那個所謂的弟弟完全将自己視為毒蠍，而自己用盡所有溫存的力量來留在身邊的顧葉，竟然要跟着他受這些累。

錢維覺得已經沒有必要這樣下去了，自己真的已經努力維護過這個家，沒有用的。

若是大家都把錢維當成任人揉捏的軟柿子，那就是算計錯了，錢維以前的退讓只是源自最後的夙願罷了，一個關于家庭的傳說，現在看來，真是沒有一丁點必要了。

錢維聽見父親對自己道：“帶她走。”

錢維站在父親面前，，這個他曾經仰視過、祈求過的男人，到底是誰辜負了誰。

錢維擋住父親的去路，錢父大概是第一次被兒子沖撞，正要端着架子發作不滿，錢維已經開口，他對自己的父親道：

“爸爸，你真的想這樣嗎？”

錢震一愣，不耐煩道：

“我想怎樣什麽時候輪到你來管？”

錢維露出苦笑，道：

“爸，我會讓您回到媽媽身邊的。”

錢維不再跟錢震多說，進了屋子照顧着母親，而錢震完全不會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的。

蘇帆有些擔心地望向錢維，錢維看見她倒也盡心盡力地守在母親身邊，對這個女人終于有了些好感，便道：

“蘇小姐，家母就有勞了。”

蘇帆受寵若驚，忙道：“照顧伯母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錢維心裏突然想起來顧葉以前說過的一句話：“沒有什麽事情是必須應該，和必須不應該的。”錢維看着蘇小姐精致的妝容，蘇小姐幾分羞澀地別過頭去。

錢維将母親送到車上去，蘇帆自告奮勇地送錢夫人回去，錢維還得回會場繼續主持。

站在會場外面吹吹涼風，錢維覺得舒服些，心裏很混亂，這場鬧劇真是唱得低級，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才和這些人攪合在一起，怎麽想怎麽無聊，是因為血緣嗎？那是算是些什麽東西。

在車上，錢夫人緊緊握住蘇帆的手，蘇帆勸慰道：

“伯母馬上就到家了，您再忍一忍。”

錢夫人搖搖頭，道：“帆帆，你跟錢維的婚事我準備定下來，你看下個月怎麽樣？”

蘇帆沉默，錢夫人握緊蘇帆的手又道：“我知道這麽倉促是難為你了，可是為了小維，帆帆，就當幫幫伯母吧，伯母現在沒有誰能依靠了，剛才你也看見了……我……我還為了什麽活着啊……”

錢夫人擦着眼淚，蘇帆有些不忍心，道：

“伯母，您別傷心，我當然想快點和錢大哥在一起，只是……我怕錢大哥不會接受我的，你也知道，錢大哥是有愛人的。”

錢夫人擦幹眼淚，輕蔑道：

“愛人？那個姓顧得算什麽愛人，不過是你錢哥哥在外面玩的人罷了，帆帆放心，這個伯母給你做主，敢欺負我們帆帆，不會給他好果子吃的，伯母已經有計量了。”

蘇帆看着錢夫人地臉，突然覺得剛才還可親可愛的伯母有些駭然，有些猙獰。

蘇帆點點頭，雖然她明白也許錢維和顧葉是真心相愛的，可是，她也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十點鐘的時候，各路賓客散場，錢維開着車直奔顧葉那裏。

打開門的時候，看見屋裏亮着的燈光，還有流出來電視劇的聲音，錢維糟亂的心，一瞬間就恬靜下來，換上拖鞋進屋，客廳裏只開着電視，不見顧葉人影，錢維打開書房的門，果然就看見顧葉窩在裏面呢。

顧葉正蹲在轉椅上，噼裏啪啦往電腦上敲字，聽見敲門聲扭過腦袋，看見錢維，立馬笑道：

“喲，錢少爺想起來臨幸臣妾了？這麽晚了還過來？臣妾剛剛洗香香了！”

錢維笑着蹂躏着顧葉的頭發，問道：“怎麽開着電視跑這屋裏了？打什麽文章呢？”

顧葉合上電腦，拉着錢維到客廳裏，忙前忙後地給錢維挂起衣服，倒水沖茶，俨然衣服小媳婦樣子，錢維很舒服地依靠在沙發上，道：

“不用忙了，我就來坐一下，待會就得回去，我媽今晚不大舒服。”

顧葉背對着錢維倒水，動作一僵，幾滴熱水濺到手背上，剛開始覺不出疼，過了半秒才覺得熱辣辣的，顧葉把茶端到錢維面前，坐在錢維一邊，錢維身上混雜着女人的香水味還有酒氣，顧葉嗅嗅鼻子，錢維捏着他鼻尖道：

“不用聞了，剛才參加了個酒會。顧葉，讓我抱抱你。”

顧葉嫌棄地往邊上躲，還是被錢維拉了過去，錢維抱着顧葉，道：

“給我好好抱抱，真不想回去。”

顧葉想說，那就別回去了，忍了忍還是沒有說出口，錢維看上去真的有些倦意，抱着顧葉不再講話，沒幾分鐘竟然睡着了，顧葉看看客廳裏的表，已經将近十點半，算了，就讓他再睡半個小時再叫他。

顧葉一動不敢動，怕把錢維驚醒，自己窩在他身上，沒幾分鐘也覺得很困，兩個人就這樣依靠着睡着了，跟幅畫似的。

靜音的電視畫面上，在播報着天氣預報，顧葉睡着前，看見天氣預報前面的片頭，四季輪回。

顧葉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床上，真是沒用啊，錢維什麽時候走的自己都不知道，想給錢維電話問問他休息得怎麽樣，又覺得不大妥當，最後還是發了條短信。

顧葉剛睡醒，還有些迷迷瞪瞪地，坐在沙發上等錢維回短信，發呆的時候看見昨天晚上給錢維倒得茶水，冷掉的茶水顏色很深，隐隐卻還是透着沁人心脾茶香，顧葉覺得渴，端起來抿了一口。

顧葉回想昨晚錢維短暫地到訪，領帶沒有解，手表沒有摘，心裏跳出這麽一句話：

是過客，不是歸人。

錢維的短信良久沒有回複，顧葉不再等，去洗漱換衣服，在衛生間裏洗完臉，顧葉拍拍自己的臉頰，看着鏡子裏依舊還算年輕的臉，給自己一個微笑，作為新的一天的開始。

走進廚房下了一把雞蛋面，看着在沸水裏上下翻騰着的拉面，白花花的一片，頓時沒有了胃口，真的好想念錢維買的油條豆漿。

勉強吃進去幾口，說好今天去看房子的，怎不能空着肚子出去折騰一天吧。顧葉這件事情一直沒有跟錢維商量，他覺得錢維沒有什麽立場來決定，而自己根本也沒有必要去請示。

如果有一天，錢維回到這個家想找他，想抱抱他尋求慰藉，而自己已經不在這裏等他了，錢維會不會很傷心。

或許應該一直在等，可自己不是聖人，自己會計較，會失落的，會怨恨。

開着電視不是為了看，是為了多些人聲，逃避荒蕪。

自己一個人并不寂寞，有了牽挂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