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學長說帶他那還真的就是帶,但方法還是過于簡單粗暴了。薛連朔第一次的時候摔得慘不忍睹,到後頭光抱着學長的腰,任對方将自己帶往各處,總之就是不自己走一步。旁邊有人嘲笑他:“這麽慫,玩兒什麽輪滑啊。”薛連朔猛地一回頭,媽的,誰找茬呢,一看,喲,這不是那天那個男的嘛,叫李什麽來着?李岩銘看他愣愣的樣子,有點好笑,他滑過去拍他肩膀:“怎麽?我長太帥,你看呆啦?”薛連朔想學王甘霖那副賤德行,進行一番大吐特吐的表演,但想想還是抑制住了,第一天,不好得罪人。他說:“對,我有一種毛病,見到長得好的人就要犯暈,所以每天起來照鏡子都要暈上老半天。”李岩銘哈哈大笑,然後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薛連朔說:“我叫薛連朔”,李岩銘問:“哪個朔?碩大的碩?”薛連朔還沒回答他呢,方行舟就在一邊替他自作主張:“朔月的朔。”
朔,即新月,有初始之引申義。
“哦,是這樣,我叫李岩銘,工商學院大一的。”他伸出了手,薛連朔握住了,随便搖了兩下,就當是認識了。
活動結束後,一個社團的人烏泱泱地趕去校門外的小館子聚餐,社長請客。薛連朔屁股摔得烏青疼痛,落座之時面帶難色,看得李岩銘在一旁吭哧吭哧直笑。薛連朔說:“疼死我啦,媽的,傷筋動骨一百天,還不知道後邊兒能不能來呢!”方行舟正在點菜,聽見了就瞪他一眼;“這就不行了?你回去睡上幾覺就沒事了。”副社長是個身材細長平板的學姐,在一旁打趣方行舟:“社長,你對小薛學弟真是特別關照哎?”方行舟把菜單遞給服務員,“沒辦法,社團裏就他一個沒什麽經驗。”
聽了這話,薛連朔的心中泛起一些五顏六色的感動,進餐過程中不停地給社長夾菜盛湯,社長表示你這獻殷勤的樣子太難看了,趕緊收住。薛連朔沒能收住,他還有一堆話要發表呢,其實平日裏他也算不得一個話多的,但在這種公共場合,就偏要逼自己顯出一種長袖善舞能說會道的樣貌來,他問出了方社長是機械學院的,大三,年方十九,河北人,宿舍在十一棟,方行舟說:“你是不是要查我戶口?”薛連朔說:“被您看出來了,我其實是學校領導派下來監視本校學生的特務,方同學,你的各項指标非常合格,我會給領導美言幾句讓你順利畢業的。”方行舟往他嘴裏塞春卷,只指望他趕緊吃,別瞎貧嘴了。
結賬的時候社長被李岩銘攔住了。後者表示不能讓社長破費,這頓就他請了。方行舟臉色有些難看,說道:“不用,你是新人,怎麽能讓你請?”李岩銘很是氣粗,表示這點錢算什麽,權當做是入團費了呗!然後自顧自地拿起賬單結賬去了。薛連朔還在吃,嘴裏都是食物,但不妨礙他悄聲嘀咕:“這人是不是缺心眼兒啊,有錢也不能這樣吧。”副社長聽見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住嘴了。
李岩銘有錢,并且性格有些跋扈自我,是後來薛連朔慢慢了解到的。那時他和李岩銘已經比較相熟,偶爾遇見了,也會一起吃個飯或是聊個天。薛連朔不缺錢,甚至是要比全國大學生平均經濟水平要高上一截的,但李岩銘總要請他,不管薛連朔樂不樂意。青春期的男孩子,在這方面總是處于一個被送人情的弱勢,如此下來,薛連朔便不很高興了。他表示:“你別老是請客,我又不是吃不起。”李岩銘愣了一下:“我只是習慣了。”
大多數時候他是聽不進去別人勸誡的話語的,只知道貢獻物質是最能讨好別人的一種方法。他在校外租房住,一人住一個大單間,一百多平方米,時常請同學去做客。薛連朔作為他的一個新朋友,自然也去過幾趟。他和李岩銘确實聊得來,除了在開黃腔方面,其他都比較能形成精神上的共鳴。
有一回,是一個十月的天,燕雀在窗外發出細長的啾鳴。李岩銘突然問:“你們班是不是有個叫溫小勻的?”
“啊,對,怎麽?”
“沒,覺得她長得不錯。”
“是嗎,還行吧。”薛連朔跟此女并不熟悉。
“如果說我想追她,你會不會吃驚?”
“……”
“會不會?”
“有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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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幫我嗎?”
“怎麽幫你?”
“嗯,比如說要個電話號碼啦,電子郵件地址啦,宿舍的具體位置啦,這一類的。”
“也不是不可以,我改天找個機會吧。不過你怎麽知道我們外院有這號美女的?”
“有一次,我去你們班找你要鞋的那一次,她就從我身邊經過,印象深刻。我問了你們班同學,方才走過去的那個是誰?他們告訴我,叫溫小勻。你們班女生還挺活潑,湊在一堆笑個不停。都不知道有什麽好笑的。”
薛連朔翻了個身,将漫畫書蓋在自己的胸口,“我跟她不熟,不過知道她好像是個挺內向的女孩子,平時話也不多,你可千萬別橫沖直撞,估計就沒戲了。”
“一定一定。”
隔天薛連朔還真就找溫小勻要手機號碼去了。在此之前他從沒跟這姑娘講過話,這樣一來是有些唐突的,于是在上大課的時候他先找個借口跟溫小勻身邊的好友換了位置(溫小勻的那位好友見了薛連朔臉紅得快燃燒,對于這點請求幾乎是無法拒絕),薛連朔在她身邊坐下,裝模作樣地看着書,一邊偷偷地瞄溫小勻。她擁有一頭淺淡的栗色長發,水霧一樣披在肩膀上,睫毛很長,皮膚光滑,相貌不算出衆,但顯得很溫和。她感受到了薛連朔的視線,轉過頭來疑惑地看着他。薛連朔撐着下巴,說道:“我能問你要個手機號碼麽?”
溫小勻一驚,眼睛瞪得大大的,但她很快鎮定下來,然後說:“我手機上次被扒手摸走了,告訴你手機號也沒用。”
“哦,行,我知道了。”
傍晚上完最後一節課,薛連朔抱着書就奔往校外李岩銘的屋子。李岩銘一幅期待的樣子,眼裏冒光,薛連朔有心戲弄他,就道:“我問過了,她一聽是有人要來泡她,立馬就拒絕了。”
“不是吧!我靠,出師不利啊。”
李岩銘蔫了好一陣子,趴在沙發上,腦袋都埋進靠枕裏。薛連朔在這過程中逐漸感到一種罪惡感,于是他決定坦白從寬:“騙你的,她說她手機丢了,被人給摸走了,現在沒有手機號可以用。”李岩銘從沙發上彈起,拿靠枕砸他,薛連朔一邊躲一邊哈哈大笑。
隔了兩天,李岩銘交給薛連朔一部新的手機,并且讓他務必轉送到溫小勻手裏。薛連朔又問:“要不要直接跟她說是你送的啊,免得她誤會我對她有意思。”李岩銘想了想,答道:“算了,你先別說,就說是有人托你送的。你先試探一下她是個什麽狀況,有沒有男朋友什麽的。”薛連朔說:“我幫你跑腿,沒有點報酬?”李岩銘說:“你要什麽報酬啊,送你東西都不要,哎呀就當幫一下兄弟嘛!”他居然開始撒嬌,薛連朔掉了一身雞皮疙瘩。
“成,那就算你欠我個人情,下次我叫你做什麽都不準拒絕我。”
李岩銘抱住了雙臂,一幅害怕受到侵害的神情:“除了以身相許,別的都好說。”
薛連朔大吐:“滾吧,就你這姿色,送我還不要。”
薛連朔那天将新手機給了溫小勻。不出所料,人姑娘根本就不要。薛連朔忙解釋道這不是他要送的,他是受一個神秘人士所托。鑒于跟李岩銘交情還算不錯,于是乎,在這段短短的描述中,薛連朔向她展現了一個多金多情的王子形象,又說:“他還挺高的呢!”說罷在腦袋上比劃了兩下,“跟我差不多吧,一八……一八三大概。”旁邊有不安分的女學生在嚷嚷:“薛連朔,該不會那個人就是你吧!這麽迂回曲折的方式,追不到女生的哦!”她話音剛落,周遭的起哄聲更響了,嘻嘻哈哈一大片。外院的女生本來就多,聚衆八卦的時候那種能量能直接把人沖擊出去,薛連朔就被沖擊到了,他有些面紅耳赤,“日,真的不是我,是我朋友!”然後把手機往溫小勻桌上一拍,“你愛拿不拿,反正不是我買的,你要是不高興用就把它丢了吧!”
溫小勻表情淡淡的,她将手機收了起來,說道:“告訴你那朋友,我沒有這種想法。”
“你有男朋友了?”
“沒有。”
“哦,我知道了。”薛連朔轉身走人。
李岩銘有天傍晚來找他,臉上那畏畏縮縮的神情一看就知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平日裏一幅唯我獨尊的德行,一遇到這種事情倒像只被驅逐的老鼠,但此鼠身型高大,所以顯得格外突兀,堪稱一只變異巨型鼠。他把薛連朔叫了出來,那晚薛連朔正在班裏學習,沒去圖書館和自習室,捧着一本德語詞典昏昏欲睡,李岩銘來叫他,他仰天長嘆,然後一步三挪地到了門口。
“幹嘛?”
“手機送出去了嗎?”
“嗯。”
“她怎麽說?”
“她本來不想要的,到後面還是收下了。”
“她有男朋友沒?”
“沒有,你放心吧。”
李岩銘往教室裏探了一下頭,發現人不在,又是失望又是慶幸的樣子。薛連朔說道:“媽的,現在班裏都以為我要追溫小勻,尴尬死了。”
“委屈你了,等事情辦成了絕對少不了你的好處。”
“得,只求你快點搞定,好處什麽的還是算了吧。”
“我現在有她手機號,決定放長線釣大魚……”說着還用手比劃了兩下,示意這條魚确實很大,童叟無欺。
“那我只能祝你早日釣得美人魚,千萬別給拖進水裏去了。”
李岩銘哼哼兩聲,唱着小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