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越國有佳人
宋辭這句話，有一半是瞎胡說的。這裏是吳國都城沒錯，是越國使館也沒錯，但這裏絕對不是車水馬龍的鬧市。伍子胥也沒有，在都城中行兇殺人的打算。宋辭這麽說，只是為了先發制人，堵住伍子胥的嘴。機會難得，就算伍子胥不找上門來，宋辭也要想辦法去找他的。既然現在伍子胥自己找上門來，那她就可以省點功夫，立馬開始計劃了。
說完那句調侃的話以後，宋辭不給伍子胥發火的機會，接着又說道：“無論相國大人要說什麽，在衆目睽睽之下，也不太适合吧？這裏是越國使館，以相國大人的身份，若是在這裏停留太久，恐怕會惹來非議。如果相國大人要找君夫人和越國太子，不好意思，我們只跟負責相關事宜的官員接洽。這是必要的程序，請相國大人不要為難我們。”
“你這妖女，休想三言兩語就把我打發了。我這次來你們見也得見，不見也得見！”
“平白無故，您張口閉口就妖女妖女的污蔑人。我們越國雖小，卻不是可欺之輩。吳國的太子殿下還沒走遠，要是相國大人，還要在這裏無理取鬧、不依不饒，別怪小女子高聲呼救，請太子殿下回來主持公道。”
“無知婦孺，你以為你還有機會跨出這個門嗎？”
聽到這裏，宋辭笑了，她立刻轉身就走出門：“我這不就走出來了嗎？”
見她這般做派，伍子胥怒目而視，立刻示意身邊的人上前去抓住她。
宋辭又向後退到門後，笑着說：“我高興出去就出去，高興回來就回來。有本事，相國大人就直接繞過大王，進越國使館來欺負我們呗。”
因為心情比較好，宋辭說話就少了幾分顧忌。本來嘛，她在越國憋得已經夠久了。到了吳國，麻煩接踵而至，她也有幾分火了。老虎不發威，還真當她是病貓啊。
“放肆，你不過是越國的一個平民女子，居然敢如此放肆！”
“平民怎麽了？女子又怎麽了？相國大人都欺負到門上了，難道就因為我是平民又是女子，就要等着你來喊打喊殺的嗎？當了相國，就可以草菅人命了嗎？之前那些吳國士兵，想在荒山野嶺把我們殺掉，就是你安排的吧。別以為別人不知道，信不信我現在就在這裏，把相國大人的光榮事跡講出來。讓所有吳國的百姓來看看，他們的相國大人，是怎樣欺負一個弱女子的？怎麽，你們楚國來的，就只會撿軟柿子捏，有本事找秦國去嚷嚷，怎麽不見你去秦國使館吵吵鬧鬧，欺負人家的使者？”
宋辭的話是心裏話，也是實話，不過卻有點不切實際。所謂弱國無外交。現在越國是吳國的臣國，伍子胥身為吳國的相國，自然可以對越國使者頤指氣使。只不過宋辭向來不吃這一套，別人強硬，她比人家更強硬。要是對方客客氣氣，她反而不好意思發火了。
伍子胥派人去殺他們，從理智上，宋辭覺得他沒做錯，但從情感上，宋辭當然不太高興。人家要來殺你，誰會高興？雖然她以前非常佩服伍子胥，但是，佩服歸佩服，當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宋辭還管他是誰。
被宋辭一陣搶白，氣了一天的伍子胥，只感到一陣氣血上湧，氣得他兩眼發白。伍子胥畢竟年事已高，又因為為了報仇，數十年來憂憤過度，身體狀況不是很好。這一天的刺激下來，搞得他頭昏腦脹，實在吃不消。
宋辭見狀，态度也和緩下來，再怎麽說，面前的伍子胥也是一位花甲之年的老人。她開口道：“相國大人已經一把年紀了，有什麽事情可以好好談。只要不喊打喊殺的，一切都好說。您已經勞累一天了，要談什麽，可以找個地方，坐下來談，別把自己的身體弄壞了。只要相國大人能好好說人話，別動不動就妖女放肆之類的，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機會只有一次，相國大人要是還要在這裏擺相國的架子，那我就要關門進去睡覺了。您來這裏，不是為了說這些的吧？做人幹脆點，行不行，就一句話，大家都挺忙的。”
宋辭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伍子胥也不想把事情搞大。雖然他還是很生氣，但是為了大局他就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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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宋辭就跟着他去了賣酒的鋪子。
到了酒鋪，打發了不相幹的人，伍子胥在一個案旁坐下。宋辭也毫不客氣，盤腿坐在另一個案旁。她都累了一天了，難道還要讓她站着不成？
見宋辭舉止大膽，頻頻做出不合規矩的舉動，伍子胥想要發火，卻又按耐住了。這女人可不是好對付的，辦正事要緊。
“好了，有什麽事，相國大人就開門見山吧，也別彎彎繞了，咱有一句說一句，趕緊的。”
“你……算了，老夫問你，你來吳國幹什麽？”
“相國大人，都說了爽快一點，您問這話有什麽意義？這問題的答案，假話您也知道，真話您也知道。既然您心中清楚，問了幹嘛？”見他一開口，就問一些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宋辭直接就拒絕回答。
“你果然是勾踐那家夥派來蠱惑大王的！”
“相國大人非要這麽看，我也沒辦法。事實上，我真不是勾踐大王派來施什麽美人計的。我的舉止言行，相國大人也看見了。越國美女無數，勾踐大王怎麽會派我來？您實在是高看了我，又小看了勾踐大王。我真的就是跟着君夫人和太子殿下來，為太後守喪的。要不然，在王宮裏面，我也不會主動要求去守喪了。”
“一派胡言！這只是你們設下的計謀，實際上就是想引誘大王上鈎。還說不是美人計！”
“相國大人這麽說，看來是對我的長相十分認可。小女子在這裏，多謝相國大人的賞識。”
“身為一名女子，居然如此不知廉恥！”
“我說我不是，相國大人非要說我是，我說我是吧，您又說我不知廉恥。那您要我說是，還是不是？”
“……”
“相國大人，雖然我們只有兩面之緣，但是我對您向來是十分佩服的。跟您說句真心話，我真的不像您想的那樣，是來做什麽你們所謂的禍水的。首先，相國大人博古通今，熟讀史書，自然知道家國的興亡大事，不是任何一個人可以左右的。相國大人如此本事，當年為了攻打楚國，尚且要借助吳國的力量，籌謀多年。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把哪個國家的滅亡，推到一個人身上，尤其是一個女人身上，你們不覺得心虛嗎？其次，即便我是你們所說的，來施所謂的美人計，那問題也不在我身上。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種話說的，好像我像蒼蠅似的，先忽略。總之，意思是這麽個意思。若是大王像相國大人您一樣，即便越國所有的女子傾巢出動，您又有什麽畏懼？最後，想必您自己心裏也清楚，吳國和越國之間，最終能決定國家前途命運的，不是我也不是您，而是兩位大王。問題根本就不在你我身上，也不在其他人身上。相國大人，與其對我們越國使團喊打喊殺，還不如多下點功夫，在自家大王身上，這可管用得多。今天的事你也看見了，并不是我們多厲害，而是大王的心思根本不在我們越國身上。只要他不重視，你就算比申包胥還能哭，哭死在王宮門外，他也不會理會的。”
“……你到底是不是越國人？怎會如此說話？勾踐派你來，到底是為什麽？”
“我當然是越國人，這和我說的話沒關系吧。相國大人不還是楚國人嗎，帶兵打進楚國郢都的，不還是你嗎？”
“……難道你想背叛越國？難道勾踐對你……”
“別把人想得都那麽慘好嗎？我直說了吧，我不想幫越國，也不想幫吳國，只想好好活着過我自己的日子，這夠清楚了吧？”
“是不是範蠡叫你這麽說的？想要讓老夫信了你們的鬼話。”
“信不信，自己去判斷。相國大人混了那麽多年，什麽該信，什麽不該信，用不着我來提醒。我只想說一件事情，要是我說的是假話，我大可以縮在裏面閉門不出，讓越國使團的人出面。或者，跟着你們吳國太子直接去王宮，那你能拿我怎麽樣？還有你說的什麽美人計，我真要想做的話，直接去找伯嚭就好了。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利用我去讨好你們大王，哪有這麽麻煩？還有，請您再聽我說一遍，我們越國美女，真的不像你想得那麽不濟。我在那裏邊，只不過中等水平。不過有件事，我可以告訴你，勾踐大王的确在培養很多越國美女，準備送過來。他讓人天天教那些美女，各種樂舞技藝。那些女子中，有一個叫杜十娘的。她那個美呀，連我看了都瞠目結舌，恨不得變成男人。而且，她多才多藝，能歌善舞。見過她的人，無不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有詩為證：越國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國與傾城，佳人難再得。這就是我們越國文人贊美杜十娘的，她才是真正的絕代佳人。她才是勾踐大王着力培養，準備獻給你們大王的，美得動人心魄的美人。別說我沒告訴你，別再盯着我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