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摸摸
季時景有輕微的錯愕。
夜已經很深了,他電腦屏幕仍然亮着,在公司裏加班。
這個時間段,他剛剛準備結束工作。
手機深夜響起的時候,季時景剛出去接了杯水,沒看到手機響,回來的時候寧挽霁的的第三個電話已經響了起來。
知道他電話的人不算多,一般的合作夥伴也不會選擇在這個時間段給他打電話,通常普通人找他都要經過預約,因而打電話的人他就算不熟悉號碼,也一定認識。
季時景把水杯放在桌上,揉了揉太陽穴,剛接起電話,詢問對方身份還沒詢問完,就接到了對方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
寧挽霁喝多了,但他沒有喝酒,一直都還是清醒的,男人離開辦公桌,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拉開窗簾,看着窗外恢宏的夜景,聲音冷淡而又靜默:“你喝酒了?坐标。”
他今天手腕上帶着的是一塊勞力士的表,借着燈火,男人看向表盤,時針已經隐約指向兩點鐘,這麽晚的時間出去喝酒還想着叫代駕,真不知道該嘲諷一句她膽子太大,還是說交通規則安全意識太高,畢竟能想到不酒駕,找代駕。
對面應該是沒聽清楚他的話,還在借着酒勁吐槽道:“你煩不煩啊,就叫個代駕,你還管我喝不喝酒?”
季時景不喜歡和醉鬼打交道,寧挽霁現在這樣,八成是聽不清楚他到底要表達什麽,把他的電話當成代駕打,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承包了代駕這份職業,換做是別的什麽人,在深夜這麽無理取鬧給他打電話,他恐怕會直接挂斷。
但或許是由于對方是相識且有過交集和羁絆的寧挽霁,季時景什麽也沒說,耐着性子聽完了她在電話那邊的一堆胡話。
看來是真喝多了。
季時景側靠在窗戶上,手指輕輕敲擊着玻璃道:“寧挽霁,你知道我是誰嗎?”
寧挽霁有些頭疼,她喝酒喝得頭暈目眩的時候就容易犯迷糊,也沒仔細去分辨對方的聲音,只是開口道:“你怎麽知道我叫什麽……你一個代駕怎麽能知道我叫什麽?”
她人是真喝糊塗了,就連話都說不利索,而且聊了半天愣是連他的聲音也沒聽出來,季時景揉了揉發皺的眉心,還沒來得及開口回應,便聽到電話那邊吵吵嚷嚷的道:“挽挽,你怎麽叫個代駕這麽費勁啊?我都結完帳了。”
“不要吵。”寧挽霁從桌子上爬起來,看向何清秋道:“他問我坐标,所以我們這是在哪來着?你知道嗎?”
她是真的喝迷糊了,現在坐标在哪裏她都不清楚,好在何清秋智力還算正常,沒完全喝到不省人事,但也有點五迷三道,北城市地形太複雜,本地人也不一定能完全摸清楚路,全靠導航,但這一片何清秋來過,因此還算有點記憶。
對方拍了拍她,接着道:“這還不容易嗎?”何清秋打開高德地圖導航的定位,把她們所在點放大給寧挽霁看:“諾,就是這裏,趕緊報地點吧,不然我們晚上就要在這過夜了。”
四月份在北城,本來天氣就只是初春,夜裏還吹着涼風,寧挽霁的腦子還不是很清醒,她扶着桌子,從座位上勉強站起身來,看着何清秋遞給她的手機定位,一字一頓的報出了所在坐标。
季時景側靠在窗邊,飛速的用筆将寧挽霁所說的地址記錄了下來。
倘若寧挽霁現在清醒的話,一定會覺得自己膽子很大,但她現在不清醒,完全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小姑娘的聲音還是和中學時代一樣軟糯,帶了點甜甜的酒勁,季時景将手機的聽筒外放,起身将搭在椅子上的西裝拿了起來,接着開口道:“你在那裏別動,等我開車去接你。”
寧挽霁嗯了一聲,整個人的身體趴在了桌子上,她還沒回過神來,季時景便已經把電話挂斷,夜色昏暗,路燈照在她的側臉上,寧挽霁輕輕擡頭道:“奇怪……代駕怎麽還會自己開車來啊?”
何清秋撓了撓頭,接着道:“有嗎?是不是你聽錯了?”
……
應該不是聽錯,嗯,還有,為什麽這個代駕聲音這麽耳熟,她該不會是打錯電話了吧?
剛想到了這裏,小姑娘的腦袋又跟撥浪鼓似的搖頭,她這麽聰明,才不會打錯電話呢。
*
季時景開着蘭博基尼到寧挽霁指定的地點,用時并不算太長,好在北城市深夜交通環境還算ok,沒有那麽擁堵,不然車程起碼要一個小時。
他将車停在路邊,下車的時候,看到寧挽霁正坐在馬路邊上,将頭埋在了膝蓋裏,旁邊的何清秋倒是還清醒一點。
季時景跨步從車上下來,揉了揉發皺的眉心,逆着光影,走到寧挽霁面前,他聲音放得很輕:“寧挽霁。”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寧挽霁搖了搖頭,手掌按着柏油馬路,從地上掙紮起來,她額頭的碎發将黑曜石般的眼睛擋住,見到季時景來,她擡起頭,大膽的扯住他的手,低聲道:“你怎麽來了?我不是叫的代駕嗎?”
何清秋比寧挽霁清醒得還早一點,聽到季時景的聲音,她就已經酒醒了一半,大概是中學時期經常淘氣被季時景執勤扣分,何清秋幾乎是下意識的就開口道:“學長好。”
季時景輕瞥了她一眼,接着淡淡道:“你們兩個就這麽大半夜的出來喝酒嗎?”
本來何清秋是不太心虛的,但是被季時景這麽一說,她就覺得有些變得心虛起來,好像兩個女孩子大半夜喝酒喝得爛醉如泥是不太好。
寧挽霁不是說她要找代駕嗎,怎麽把季時景給找來了?
想到這裏,何清秋剛想去扯寧挽霁的手,卻發現身旁的小閨蜜已經站了起來,直接扯住了季時景的胳膊不肯撒手。
看來唯一清醒的人只有她。
寧挽霁喝得太多,腦子還不是很清醒,季時景俯下身子,漆黑的眸子凝望着她,聲音淺淡道:“喝多了還知道給我打電話,當我是代駕。”
這個夢做得還挺真實……
說話聲音很像是學長,但是他絕對不可能會大半夜因為自己一個電話就跑過來接她。
昏黃的路燈打在面前人過分冷峻的側臉上,他下颌冷白如玉,讓人看起來很想咬一咬,男人衣着整齊,只有西服的袖子被寧挽霁扯得皺皺巴巴。
寧挽霁擡頭看他,他的眉眼很漂亮,就是微微冷了一點,但她讀書的時候最喜歡他這個模樣,他黑眸深邃,漆黑的瞳孔深不見底,似乎是有萬千星辰閃爍。
寧挽霁把頭靠在他的西裝上,開口道:“唔,學長,你身上好涼啊,不過,比我的暖和一點。”
季時景的身上當然會涼,他接到了寧挽霁的電話,直接披上了西服就從公司的地下停車場,開了車出來。
畢竟只是初春,這個點外面很冷,寧挽霁的身上比季時景的身上還要涼。
她的手指很大膽,描摹了季時景的下颌線,男人喉結微微滾動,眸色低沉道:“放手。”
季時景聲音很淡,聽不出來情緒,寧挽霁平時沒這個膽子,但是她喝了酒膽子就變得很大,手指描摹他的下颌線還不夠,還要去摩挲他的薄唇。
面前清隽的男人微微側頭,避開了她的撫摸,寧挽霁聲音帶了點抱怨在裏面:“真小氣,做夢也不讓我摸摸。”
她仰着頭,想去夠他漂亮的眼尾,數清楚他的睫毛到底有多少根,季時景輕嘆一聲,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到了副駕駛上。
空氣有片刻死一般的寂靜,都到這個時候了,何清秋也不敢問季時景她的車怎麽辦,大不了就明天下了班,自己開回來,反正這地方有免費停車場。
她覺得明天早上寧挽霁醒來,如果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大概會懷疑人生。
北城裏敢對季時景這樣做的人沒幾個,或者說,季時景也不會容許有人這樣對待他,寧挽霁大概是獨一份,就說季學長對她特殊這人還不信。
如果說他倆清白,何清秋覺得她家的貓或許都不幹。
上了車之後,何清秋手忙腳亂的把車門關上,接着聽到季時景聲音低沉,開口道:“地址?還有她家的。”
何清秋緩了一會兒,接着開口報了一串地址給季時景,而後又擺擺手開口道:“學長,那個,挽挽能不能麻煩一下您?我不知道她住在哪裏,還有,我先說!我和我爸媽住一起,帶她回去不方便,所以就交給您了。”
季時景微微挑眉,側過身,把安全帶給寧挽霁系好,開口道:“晚上不能帶人回去,卻能喝酒喝到這個點?”
“嗯……這個嘛。”
寧挽霁住在哪裏,何清秋自然知道,但是人要學會變通,她可以彈性的知道寧挽霁住在哪裏,自然也可以彈性的選擇不知道她住在哪裏。
“你不怕我把她賣了?”
季時景打着方向盤,淡聲道。
不得不說,他聲音真的很好聽,像是玉石敲擊的質地,難怪讀書時,很多女孩子都喜歡他,何清秋悶悶的想,賣寧挽霁不值錢,季時景随便一輛車都比賣寧挽霁值錢得多。
寧挽霁整個人迷迷糊糊地靠在副駕駛的座位上,安全帶太緊,搞得她有點不舒服,她來回扭動身體,感覺到車子在動,卻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恍惚中只聽得到男人好聽的聲音在說,賣不賣她的問題。
她腦子渾渾噩噩的,伸出手扯住季時景的襯衫下擺。
男人打着方向盤的手頓在那裏,好在他車技娴熟,才不至于分心。
襯衫很薄,體溫能夠通過襯衫滲透進肌膚,她的手很軟,似羽毛一樣撓着他的肌膚紋理。
寧挽霁側着身子,努力掙脫安全帶靠近他,接着低聲道:“如果是學長的話,才不會賣我。”
她聲音還帶着點嬌氣道:“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