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生不如死
? 神官的速度很快,話音剛落人已經出現在我面前,我甚至沒有看清他是怎麽移動的。他的臉在搖晃的燭光下顯得有些猙獰,我不禁後退了一步。他抓住我的手腕轉身向殿內走去,邊走邊說“我希望你能識時務些,我趕時間。反之,我會讓你知道什麽叫後悔莫及。”他說話的語調總是很平緩,沒有重音,沒有抑揚頓挫,卻總是有種毋庸置疑的篤定,讓人不敢輕視。我該怎麽辦?
火藥的配比是關鍵,我可以在這上面做手腳嗎?那些材料名稱翻譯過來到底是什麽東西,他們也許根本就不知道。想到這些,我釋然了,就算我翻譯了也未必會順利造出火藥,何必和他硬碰硬。可惜這種小心機并沒有得逞多久,事情發展不順利時,我毫無疑問的被視為‘罪魁禍首’,返工加懲罰。直到後來我屈服于神官的淫威下積極配合後,所有的失敗後果還是要歸結到我身上。他不知用了一種什麽藥,能使我身體皮膚感覺異常,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讓人很焦躁,很抓狂。先是有螞蟻在身體裏爬的感覺,又癢又麻卻抓不到,漸漸的有幻視和幻聽症狀,還伴有惡心和身體痙攣。在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時,他會塞給我一粒解藥,身體還沒完全恢複過來就被勒令修正翻譯,否則又是新一輪的折磨。最後我只能絞盡腦汁的思考除了翻譯還可能是哪裏出現問題,導致的失敗,竭盡所能的提供一切也許有用的信息……
每次他重新去配制火藥,我都提心吊膽的祈禱不要再出現任何問題,就讓他成功制造出一個威力巨大的炸彈吧。不知道是第幾次祈求後,神明終于眷顧了我一回。當我聽到外面傳來震天動地的巨響後,心弦不由得一松沉入黑暗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自己好像躺在船上,随着水波一晃一晃的。身體無力而酸痛,連動下手指都困難。我緩緩睜開眼睛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麽事情,四周很黑,什麽都看不見。我摸索着爬起身,隐約想起昏迷前好像聽到炸彈試驗成功了,現在是什麽情況呢?這裏應該不是神殿,神殿裏常年點着燈燭,不會這樣伸手不見五指。難道我被關在地下了嗎?這種晃蕩的感覺是什麽?我試探着伸出手去想摸下周圍的環境,卻忽然聽見一聲極力壓抑的很輕的哽咽,我吓了一跳驚問“誰!是誰在那兒。”
一個略有些沙啞的女聲安撫的輕聲說“是我,婷婷。”她輕輕的握住我的手,溫暖而安心。我驚訝的小聲問道“你是來救我的?其他人呢?”她停頓了很久沒有說話,我心慌的意識到,是不是他們都遇難了,然後将婷婷和我關在了一起。一個沉厚而滄桑的聲音說“我們都在這兒,你已經獲救了,什麽都不需要擔心了。”我聽出是楊将軍的聲音,高興的說“楊将軍,你們真的來了,林蕭呢?為什麽不開燈,這裏好黑啊!”這一次楊将軍也沉默了,好在很快他的聲音又響起“林蕭處理些事情,出去了,很快就會回來。恩,你因為解藥服的太晚,視力暫時有些受影響……”
其實我已經明白了,婷婷的哽咽,他們不自然的沉默,我面前沒有一絲光亮,婷婷卻能準确的握住我的手……我失明了,這其實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本來是必死無疑的,現在不過是看不見而已。我勉強笑了一下說“沒關系,很多盲人都可以正常的生活,慢慢就會習慣的,至少命還在。”楊将軍也拍拍我肩膀說“這才像個男子漢!天下名醫那麽多,一定有辦法治好你的眼睛。”我笑說好。婷婷的情緒似乎也平靜下來,張羅着要找些食材好好給我補身體,我聽着他們的說笑聲,心情也松快起來,雖然看不見,但是沒有哪一次能這樣清晰的‘看到’自由就在眼前,觸手可及。雖然我這麽虛弱,什麽都看不見,卻仍舊帶着笑意沉入夢鄉。
再次醒來的時候,感覺到很餓,身體雖然仍舊酸軟無力,卻有種生機。上次醒來的時間太短什麽都沒來得及問,這次一定要問個清楚。我心情愉快的喚了一聲婷婷,沒有聽到回答,林蕭還是沒有回來嗎?是不是他們都在忙着?我也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這樣整日躺着太不像話了。
我爬起身摸索着穿上了鞋,扶着牆尋找門的位置,這裏是客棧嗎?能聽到樓下的喧鬧聲,似乎有很多人在議論着什麽。我循着聲音摸索而去,打開門後,說話聲更清晰了。有一個粗嗓門的男子嚷道“這兩人一直昏迷不醒,我們得耗到什麽時候!”另一個尖細的男聲說“就是,我們又不是陪護的,人救出來就算仁至義盡了,還陪他們去找神醫,秦晉向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那還有個頭兒?”有人附和道“再說這兩人都與皇家牽涉甚多,俗話說,民不與官鬥,咱們都是江湖人不好參與。”附和的人更多了,紛紛要求各回各家。婷婷脆生道“江湖人仗義恩仇,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各位英雄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江湖人,卻拈輕怕重,避兇趨吉。當日若不是徐大哥放燈通知,今日世上還有多少人生存?若不是林大哥以身涉險,今日各位的墳頭都長草了!大家扪心自問,有多少人敢問心無愧的說自己不虧欠他們二人的?沒有受惠于他們二人的?”
四周靜了一會兒,一個渾厚的男聲響起“孫姑娘,你先別着急。大夥兒的意思也不是扔下你們不管,當初盟主與林兄弟結拜後,我們就沒拿他當外人。這次能機緣巧合的破了翼族陰謀,止歇戰事,林兄弟和那位姓徐的小哥功不可沒。但是求醫治毒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秦神醫難找大家也都是知道的。這麽多人護送你們終究不是長遠之計……”婷婷打斷他說“我知道,現在各國都在休養整頓,正是招募人才的時候,你們被綁在這裏一方面心癢難耐,另一方面也不願正面與朝廷為敵。到今天為止我們沒被出賣,我已經很知足了!”楊将軍出聲喝止到“別胡說!婷婷。”其他人也不滿的七嘴八舌的嚷“這什麽話……”“老子頂天立地的……”“誰說要去做朝廷鷹犬了,這也太侮辱人了……”楊将軍沉聲說“各位,小女适才有些心急失言,老夫在這裏向各位賠罪。”靜了一會有些人紛紛道“算了,算了,我們不會和一個小丫頭計較。”楊将軍連連道謝,繼續道“朝廷現在懸賞貼得到處都是,我們的确也不能再這樣大批走動,想要退出的就請自行離開,老夫絕不勉強。餘下的人,我們再從長計議。”四周一片寂靜,似乎也無人走動。楊将軍說“這樣吧,我們先散了。晚飯時,決定留下的人來這裏集合,其他不出現的人就算退出了。無論大家的決定如何,我楊威在此謝謝大家!感謝大家之前的同心協力,也感謝大家陪着我們走到今天!謝謝!”有人嚷道“楊老将軍,您的威名和為人都是大家敬佩的,自家兄弟說這些忒見外。”餘人也紛紛道“就是的,客氣啥,咱出生入死的兄弟不整吶虛的!”有人噓他道“少往自己臉上貼金,就你那德行還敢和楊将軍稱兄道弟的,提鞋都不配!”下面衆人亂哄哄笑鬧着驅散了剛才的尴尬氣氛。
剛剛聽到的那些信息到底是什麽意思?林蕭在昏迷嗎?姓徐的小哥是指我嗎?四國已經休戰?懸賞是?我正想得入神聽見樓梯上有腳步聲,向我的方向走來,我一時有些猶豫要不要退回房間。來人是誰?在這種木板樓上走路卻聲音很輕,應該是有武功的吧。我站在原地靜靜的等待。來人在我面前停下腳步輕聲說“然哥哥,你醒了?”原來是婷婷。
她扶我回到房間坐下,輕聲說“然哥哥什麽時候醒的?”我想了一下說“有一會兒了,林蕭是不是受傷了?我都聽見了。”婷婷遲疑了一下說“他……”只聽房門處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說“告訴他吧,所有他該知道的都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