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英郡王的情愫

蕊心覺得,肅清國公老夫人對自己的女兒還是十分有數的,把崔嬷嬷這樣一個人送給楊氏做陪房,就是怕楊氏守不住自己的嫁妝。

經過幾個月的走動和試探,青鸾已經悄悄出府與崔嬷嬷聯絡過了,崔嬷嬷知道平氏所為後,很是不以為然,嗤笑道:“雕蟲小技而已!”不過她如今在莊子上過得像個世外神仙,家境殷實,兒孫孝順,就不大想來來趟侯府這趟渾水。

青鸾十分委婉地告訴蕊心:“其實當初太太被大太太哄得放崔嬷嬷回家時,崔嬷嬷就放心不下太太,她走的時候,還十分傷心呢!”

蕊心會意了,主子受人盅惑,即便不是有心把崔嬷嬷攆回去的,崔嬷嬷豈能不傷心呢!其實楊氏當初勸崔嬷嬷走,還真是沒有要趕走舊仆的意思,楊氏是真心想要她回家享幾年清福的。

“我先去說服母親,再親自去請崔嬷嬷!”蕊心道。

涵芬榭外新桐初引,透過绡窗,落下碧森森的影子,挾着山雨欲來的濕氣。

“姑娘,要不要帶上騎馬裝?咱們可以去山腳下跑馬!”青鸾興沖沖地說。

“姑娘,要不要帶上釣杆兒?咱們可以去水塘裏釣魚!”青鸾興沖沖地說。

“姑娘,要不要帶上沙燕兒風筝?淩雲莊有一片空地,正好放風筝!”青鸾興沖沖的說蕊心好像覺得她不是要去三顧茅廬聘請宅鬥大将,而是要進行自助式旅游。青鸾這樣高興是有原因的。

蕊心終于精誠所至地勸說楊氏答應了崔嬷嬷重回侯府,替她打理産業的計劃,為了不打草驚蛇,蕊心只對府裏說要去淩雲莊上小住幾日,淩雲莊是肅國公府的田莊,緊鄰着楊氏的陪嫁田莊浣雲莊,崔嬷嬷就住在浣雲莊上,而管理淩雲莊的,正是青鸾的爹娘。

丫鬟賣身入府,就等于把生殺大權賣給主人家了,等閑哪裏見得到父母親人?這回青鸾不僅能見到爹娘,還可以回家小住,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

蕊心滿肚子想着怎麽讓崔嬷嬷開開心心地重新殺回侯府,哪裏有心思考慮出門裝備的問題?心不在焉地嚼着一顆糖金桔,随意答道:“你想帶什麽就帶什麽好了!”

青鸾如聞天籁,繼續精神百倍地打理行裝,不過一會兒工夫,青鸾又來了,“姑娘,要不要帶上這兩把纨扇?天氣漸漸的熱了,莊子上又沒有取涼的東西!”

蕊心有些不耐,道:“一把扇子也要問我,只要咱們的大車裝得下,你就是要把涵芬榭搬了走我也沒意見!”

青鸾微微嘆了一口氣,道:“英郡王賞的這兩把扇子,算得上扇中極品,此時拿來納涼正好,就只怕糟蹋了好東西。”

聽到英郡王三個字,蕊心的眼皮跳了一下。前些日子她在陽翟侯府的生辰宴上,無意中說起夏日裏沒有稱手的纨扇,這話傳來傳去的結果就是,昨日英郡王經明心之手,給侯府幾位小姐公子送了些禮物來,蕊心得了兩把泥金纨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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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着兩把扇子也不值什麽,可拿來一看,吓了一跳,原來這扇子的材質并非尋常綢絹,而是世間罕有的冰蠶絲。

這冰蠶絲外面看起來與普通缟素一模一樣,只是拿在手中取涼時,才覺得涼風徐來,如置身幽谷之中,晉人王嘉的《拾遺記員峤山》中說:“有冰蠶長七寸,黑色,有角有鱗,以霜雪覆之,然後作絲,長一尺,其色五彩,織為文錦,入水不濡,以之投火,經宿不燎。”

這冰蠶絲的制法失傳已久,據說近年來才由蜀地一位隐士摸索出培育冰蠶的方法,但冰蠶絲的制作極其繁瑣,且要與天時地利相應,經春雨夏露秋風冬雪,方能織成,十位技藝精湛的工匠忙活一年,也不過得了七八匹,鎮守蜀地的雲麾将軍當寶貝似的,全送進宮裏來了。

這樣名貴的東西,叫蕊心惴惴不安。

蕊心翻動着描金海棠紅木匣子裏的兩把纨扇,一把繪着梅花紋樣,一把繪着辛夷花的紋樣,扇柄的象牙雪白瑩潤,觸手生涼。

“這樣的宮扇是單給我一個人的呢,還是各位姑娘都有呢!”蕊心問。

青鸾道:“各位姑娘那裏都有,小姐們是每人兩柄宮扇,少爺們是每人禦制新書兩部,銀盞兩只。”青鸾又有些得意道,“自從大姑娘嫁入恪郡王府,多少王公貴胄都把咱們長寧侯府當作正經姻親來走動,這都是大姑娘給咱們家掙來的體面!”青鸾見蕊心盯着扇子發呆,又問道,“姑娘是帶着還是……”青鸾見蕊心不大說話,還以為她又為崔嬷嬷的事憂心了。

“帶着!有好東西不用,難道還要當牌位供起來麽?”蕊心不知不覺得跟自己賭上了氣,兩把破扇子而已,有本事送我一臺空調,那才算你有能耐呢!

青鸾見蕊心兩頰微紅,就說道:“涵花榭雖近水,這屋裏也有些暑意了,井裏有新湃的果子,拿出來給姑娘吃吧!”

蕊心點了點頭,把匣子往旁邊一扔,準備洗手吃果子,才抹上桂花胰子,只見素心穿着青煙紫繡荼靡花的羽紗褙子,蓮青色夾金線多褶斜裙,笑意澹澹地走了進來。

她姿容中上,好在眉目舒展沉靜,算得上一位氣質美女,蕊心知她是來給自己送行的,連忙把手沖洗幹淨,笑道讓坐。

蕊心笑道:“妹妹是個有口福的,青鸾才去取果子去了,新湃好的,又清涼又新鮮。”

素心也笑道:“眼看着暑氣漸漸來了,姐姐在莊子上小住,不可貪涼,莊子上白日暖和,夜裏卻比京裏要涼。”

這位妹妹倒頗有些長姊風範,蕊心笑着應了。

素心的手裏托着一瓶鵝黃箋子的瓶子,有二寸來長,遞給蕊心道:“這是上回大姐姐賞的七裏香的花露,驅蚊蟲是極好的,我一直沒舍得用,莊子上蟲子多,姐姐帶在身上吧。”

七裏香的花露也是貢品,統共賞下來那麽幾瓶,晚上在身上抹一點,就是沒有帳子,蟲子也不近身,蕊心的那瓶早已用完了,見素心相贈,連忙推辭道:“大姐姐不過賞咱們一人一瓶子,我怎麽好用妹妹的?還是妹妹留着自己用罷!”

素心道:“不過一瓶子花露,姐姐還跟我客氣什麽?”

蕊心想着卻之不恭,就收下了,回頭吩咐槟榔道,“把上個月喻姨媽送來的那一領芙蓉蕈拿來。”對素心笑道,“這芙蓉蕈是蜀中的青竹篾子編成的,夏天躺在上頭,不生汗漬,妹妹務必收下。”

槟榔取來,素心翻開一看,果然是貴重的,福身謝過了,蕊心就叫涵芬榭的粗使小丫鬟送到素心院子裏去了。

素心笑道:“輔國公府果然是鐘鳴鼎食,這芙蓉蕈一看便是上用的,說起來,到底是宮裏的人會享受,就說昨兒英郡王賞的這把扇子吧,聽說是尚寝局的司設親手所制,的确比官用的扇子精致許多。”

素心一面說,一面伸過手中的纨扇給蕊心看,蕊心恍若無意地撫了撫扇面,繪的是芍藥紋樣,與蕊心的兩把扇子是同一風格,只是扇面不過是普通白絹罷了。

蕊心咯噔一下,随即笑道:“妹妹不說,我倒忘了,昨兒賞的東西還沒來得及看呢!這兩日只忙着出府的事了!”

素心散淡的笑道:“姐姐出府散散心也好。”忽然警覺地看看四下,并無閑人,悄悄道,“聽說承陽伯家的二舅舅在南門上街新開了一家酒樓,才開張,一日裏也沒幾個客人,可又聽說二舅舅的酒樓外頭瞧着冷清,這才一年下來,就賺了上萬銀子,舅舅立時就在京郊購了幾百畝田莊,卻又寫在了母親的名下。”

素心看似雲淡風輕地在與蕊心唠家常,可聽在蕊心耳朵裏,卻是一震,這兩日她滿腦子想的都是怎樣跟平氏鬥法,對涉及到銀錢産業的事也就分外敏感。

素心這些話,含意豐富,平氏的兄弟開了酒樓,但生意冷清,既然生意冷清,那應當是賺不到銀子,可就算他賺到銀子後,把銀子變成地,又為何要寫平氏的名字?

平氏的兄弟不在朝中為官,用不着擔心旁人去查他一個巨額財産來歷不明,所以答案只有一個,那些所謂的開酒樓賺到的銀子,只能是平氏給的,平氏又是哪裏來的錢?

哼,蕊心眼底掠過一絲恨意,想洗黑錢?那就先讓平氏替她存着好了。

然而蕊心仍有一事不明,問素心道:“妹妹是如何知道這些事的?”

素心含着慧黠的微笑道:“我姨娘的兄弟,替東平侯府經營南門上街的的鋪子,正好與平家舅舅的酒樓鄰着!”

原來如此!長寧侯元配盧氏是東平侯府的嫡出小姐,素心的生母原是盧氏的陪嫁丫頭,也是東平侯府的家生女兒,後來開臉作了通房,去世後被追認了個姨娘,算起來,那一個才是她的親舅舅呢!

看來素心與東平侯府始終沒有斷了聯系,況且,就算無意中發現了平氏兄弟開酒樓且經營不善,要再往深處想,直至打聽到平氏兄弟買田莊卻寫在了平氏的名下,是很需要費一番功夫的,看來素心暗地裏搜集嫡母的陰私,不是一日兩日了。

她會做這些事,是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的,平氏嫁到長寧侯府時,長寧侯正當盛年,可是十幾年過去了,後宅姨娘通房一大堆,卻沒有一個有所生養的,聽說當初還有幾個得寵的姨娘莫名其妙的因病早逝。素心在這樣的環境中,能活生生在長到現在,的确是個奇跡。

蕊心看着這位妹子明眸善睐,顧盼神飛,心想這位妹子有雜草精神,這樣的生存能力,真是嘆為觀止啊!

蕊心留下枇杷與荔枝看守院子。枇杷厲害,能夠降得住小丫頭,至于荔枝,蕊心這段時間,沒少給荔枝留機會,誰知這條魚兒竟死活不上鈎,難道是覺察到什麽警覺起來了?

去訪崔嬷嬷這樣的大事,自然不能帶着她,蕊心臨走時,拉着她的手,笑道:“你是這涵芬榭的大丫鬟,沒有你留下,我放不心,你只管看好屋子,回來我自然賞你!”

荔枝臉色不自然地變了一變,低頭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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