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戲

周檀在會場上和一些彼此久聞大名的同行談笑風生,時而被對他感興趣的投資人扒搶過去,企圖挖角。李陵戴着助理的胸牌,倒也無人相擾,只在隔十幾步的地方一聲不響。

周檀看上去在精英們的社交之中樂此不疲地往來,卻始終分了一份神注意着李陵。當然李陵一個成年人,這錯眼就還能丢了不成?

可是,周檀總是覺得自己曾把他弄丢了。

像是牽着他在霧中行走,只是稍微将目光看向別處,李陵便會一點點消散在霧氣之中。他不會告訴你他要離開了,而是安靜地失去氣味和蹤跡,失去神态與聲音。

即使走出那片迷霧,手裏還是他的身體,真正的他也不在這裏了。

周檀側目看過去,見李陵在十幾米外的長桌邊,捏一只空酒杯,安靜地站在那裏。背景裏喧鬧人群,輝煌燈光,似乎都與他無關,只是微微偏頭似乎是注視着亮光裏的塵埃。

這個逆着光線的側臉不甚明晰,像宣紙後面透出來的剪影,溫柔和模糊。只是讓周檀想起大學時無意中看到的那個盯着蝴蝶發呆的李陵。

後來那個李陵去了哪裏呢?

他消失了。

周檀陡然間又感受到了那天李陵問他是誰時的恐懼。

他截住話頭,撥開身邊圍着的人,大步向李陵走過去。

李陵遠遠看周檀表情驚恐地朝自己靠近,才回過神來就被周檀一把拽住,拉了過去。

清淡的白檀香味沾染着溫熱漫過李陵鼻端,他掩飾着緊張和被捏疼的手臂,問周檀:“怎麽了?”

周檀只覺得心跳得失速,遍體生寒,他開口只說出了一個字:“我……”

想吐……………………

Peony提着高跟鞋沖到樓下,隔着帶了燈光噴泉的酒店中庭,正看到尹令儀招搖的豪車被車童引着停下,被燈光渲染得暧昧的暮色中,尹令儀穿着舊毛衣白大褂,羊毛襪和拖鞋,面無表情地下了車來。

Peony把手裏鞋子一扔,歪歪斜斜沖上去,揚手就給了尹令儀一個大巴掌,嘴裏咬着十二分的大戲,抑揚頓挫中氣十足地吼道:“尹令儀啊,你怎麽能這樣騙我!How dare you!!!”

要照往常尹令儀哪會被她打中,然而今天,越是靠近這酒店他越是不适,看着自己那個往日裏端莊整潔的小助理磕了藥似地沖過來,一時沒有防備,被她這巴掌扇個正着。

尹大博士這一生年少成名,整天被人小心翼翼供在學術神壇上,鎮日裏不必拿正眼瞧人,乃是蒸餾過的大爺,純的大爺。

此座大爺居然被女人打了!!!

尹令儀站直了能比Peony高出一個半兒腦袋,這一巴掌倒是沒能把他怎麽樣,但是“我媽都沒打過我”“我爸也沒打過我”“管家更沒打過我”“你居然不問一聲就奪走了我的第一次”這些事實還是對他造成了長達三秒的蒙圈。

饒是Peony借酒裝瘋渾身是戲,心下此刻也是虛的。眼見尹令儀被打得趔趄了一下,往日毫無表情的臉上都有點端不住,抿緊了嘴唇,慢慢回過身來,頭一回正眼看定了她。

Peony維持着兇狠的表情使出連貫動作,緊跟着把手包砸尹令儀懷裏,尖叫:“給我個理由!!” 哎呀,窩草,小祖宗,打疼了吧,快讓我看看……

尹令儀盯着她,一拳砸在還沒開走的豪車上。車門框被砸凹下去一塊。他才淡淡開口問:“……你說什麽?”

Peony看着車上拳頭大的凹陷,內心哭喊着:您可千萬別還手,您要還手小的焉有命在?嘴上卻不能停,伸手一指尹令儀:“跟我回家去說清楚!”

天色漸晚,酒店中庭不多的人都看了過來,Peony兩國語言交雜,又叫又罵,還沖尹令儀撲了上去。

尹令儀警醒過來,伸手把Peony撥開,Peony順勢往旁邊飛出去,飛得四腳朝天,還凄慘地滾了兩滾,接着就開始哭:“為什麽打我,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

……

尹令儀以前從來不知道自己嘴這麽拙。畢竟他從小到大沒有跟人像狗似地彼此攀咬過,哪裏見識過此等陣勢,半個辯解的字都沒能吐出來。

Peony頂着他陰測測的目光,連滾帶爬摸回來,抱住他的手臂哭哭啼啼:“別打我了,求求你了!!”

……車童,司機,和若幹群衆紛紛掏出手機報警。

警察來得略快,領頭的胖警察不由分說把兩人分開,都帶上了警車。

胖警察嘴裏說着十年不變的官方說辭,面上嚴厲,眼神卻悄悄和Peony對上了一瞬。

Peony還在哭,邊哭邊松了半口氣。

除她之外,趕來的第一個調停者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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