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狠心的妖精

賀北城回清竹殿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

宋峤在路上向賀北城禀報了梨苑諸事,包括宮人物件的規制。

賀北城倚在馬車中淡淡嗯了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他手指微曲,撚下車壁上一根不屬于他的青絲,鼻間萦繞着淡淡的梨花香,她的确是愛梨花,連熏香都是這味道。

賀北城摁下讓宋峤讓人清洗馬車的沖動,眉宇不見舒展。

宋峤半晌沒聽得動靜,心裏隐隐生了股不好的預感。

殿下這态度,好像是不滿意。

而他這股不安在到達清竹殿後,得到了印證。

清竹殿裏,有一條流水小道,直直通向賀北城的寝殿。

賀北城走到一半便停下,立在原地盯着那流水看了許久後,才漫不經心道:“兩年不見,宋總管做事愈發周全了。”

宋峤心中一跳,他覺得殿不是在誇他。

果然,後頭跟着來了句。

“怎麽,孤親自帶回來的人,只配側妃?”

宋總管一驚,腦子轟的響了一聲,慌忙跪下:“殿下。”

賀北城像是絲毫不知道自己說了多麽驚天動地的話般,淡淡嗯了聲,是疑問的語氣。

宋峤壓下心中劇烈的震驚,道:“殿下,您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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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北城眉尾稍沉,有些不耐:“孤說的還不夠明白?”

宋峤身子一顫:“可,可是……”

連側妃都不可,那就只有……太子妃了。

但太子妃事關重大,雖說蘇姑娘是殿下親自帶回來的,但畢竟身份不明,娘娘不可能會同意。

“沒有可是。”賀北城淡淡道:“要麽,搬進青梅殿,要麽,按太子妃的規制置辦。”

賀北城說完,便沒再理宋峤如何,擡腳便離開了。

宋峤心中驚濤駭浪。

搬進青梅殿,那跟冊封太子妃有何區別!

世人都說殿下矜貴溫和,但他了解自家殿下的性子,說一不二,但凡決定的事沒有誰能拉得回來。

殿下說按太子妃的規制,那就絕不可能少了一個物件兒!

宋峤忙折身去了梨苑。

他原先還懷疑這蘇姑娘是殿下用來堵娘娘的,眼下,是再不敢疑心了。

半點委屈都不讓人受,不是心上人又是什麽。

宋峤端着一顆顫抖的心前往梨苑,在半路上便碰到了行色匆匆的梨苑宮人。

“這麽急做什麽!”

那宮人見到宋峤,抹了把額上的冷汗,急的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問:“宋總管,殿下可回來了。”

宋峤瞧他急的眼睛都發了紅,心裏一咯噔,暗忖莫不是蘇姑娘出了事,恰此地離梨苑極近,他當下也懶得再去問他什麽,幹脆加快了步伐。

然後,在看到梨苑外的那一幕後,宋峤一顆心又開始劇烈顫抖。

院外,梨苑的宮人齊聚。

兩個太監手上分別捧了顆夜明珠子,其他的宮人以屏珠為首圍着榕樹下。

而榕樹粗枝上,梨苑的主子正在酣睡。

宋峤當即吓得腿肚子發軟,他才見識了殿下對這位主子的在意,再看到這般震撼的場面,頓時心都涼了半顆。

這要是落下來,可怎麽了得!

宋峤只覺太陽穴突突直跳,正欲開口斥責,卻見屏珠急急朝他行禮,輕手輕腳的走到他面前,小聲道:“宋總管,主子睡着了,說殿下來了才能喚她。”

宋峤:“……”

半晌後,宋峤問:“蘇姑娘自己上去的?”

屏珠颔首:“是。”

宋峤唇角一抽。

神武街時下個馬車都還要殿下抱,這麽高的樹,她是怎麽上去的?

可否管怎麽上去的,将人弄下來才是正事:“胡鬧!這麽高,你們怎麽不攔着!”

屏珠被他這聲吓得一抖,急忙道:“宋總管,您小聲些。”

宋峤:“?”

“主子醒過兩次,是被吵醒的,每醒一次,就往上頭爬一次,這要是再吵醒了,得到樹頂了。”

他們攔又攔不住,只得在下頭守着,大氣兒都不敢出一聲。

宋峤睜圓了眼,看着高過房頂的榕樹,心尖都在顫。

這是膽子小?殿下是不是對蘇姑娘有什麽誤解。

好半晌,宋峤才啞着嗓子道:“好生看着。”

急急撂下一句話,宋峤腳步飛快的折回清渝殿。

恰此時,賀北城正在沐浴。

宋峤急的直打轉,房頂那麽高的樹,他看着腿腳都發軟,要是人一個不小心摔了下來,殿下還不得将梨苑拆了!

可殿下沐浴向來不喜打擾,他也不敢讓人通報,只得心急如焚的守在外頭。

浴室裏,一片煙霧缭繞中,賀北城睜開眼:“讓他進來。”

一旁伺候的小太監一愣,誰,讓誰進來?

但這話他可不敢問,小心應下後忙退出了浴室。

片刻後,宋峤被帶進了浴室。

“你最好有天大的事。”賀北城泡在浴池裏,微微閉着眼。

熱騰騰的浴池比冰冷的河水讓人舒适太多。

宋峤知道自己又犯了殿下的忌諱,但人都進來了,他只得如實禀報。

而後很長一段時間,浴室都鴉雀無聲。

就在宋峤的不安到了極致時,賀北城才起身扯了一旁的衣裳披上,幾個眨眼便已不見了蹤影。

宋峤松了口氣,看來,這算是天大的事。

以此類推,蘇姑娘的事就是天大的事。

賀北城到梨苑時,外頭依舊維持着宋峤所描述的場面。

他瞧了眼已經睡到樹頂的人,眉心跳了跳。

她是怕摔不死麽。

梨苑宮人見到賀北城,慌忙跪了一地,皆屏氣凝神的行禮:“參見殿下。”

然再小聲,幾十個人的聲音加起來也足矣将樹上的人吵醒。

唐嬌嬌不耐的皺眉,偏過頭朝下頭望去,正好對上賀北城的視線。

太子端端而立,烏發未束,散漫的垂在背上,一根細長的腰帶只将裏衣系着,外裳有些松垮的搭在肩上。

唐嬌嬌睡意頓消,眼睛都看直了。

“夫君回來了。”

妖精都沒有賀北城好看!

賀北城凝眉,小心二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上頭的人已直直落了下來。

一衆宮人吓得睜大眼連呼吸都停滞了。

唐嬌嬌也吓了一跳。

睡意剛消,又是美色當前,她竟忘了她有內傷,武功還未恢複,一時間動作比腦子跑得快了點,就跳下去了。

賀北城腳尖點地,飛身而上将人穩穩接在懷裏。

他得趕緊去信,問師傅什麽時候來接人,免得哪天她死在他這裏,他沒法交代。

熟悉的香味再次撲面而來,這一次比馬車裏還要濃郁幾分。

唐嬌嬌不用睜眼都知道發生了什麽,英雄救美的傳聞,在江湖中太多了。

唔,賀北城真好聞。

可以跟她的梨香相提并論了。

要是,寝房裏的梨香換成賀北城,她應該也會睡得極好。

賀北城低頭看了眼在他腰間來回磨蹭的手,眉心直跳。

“阿梨。”

聲音溫和中帶着清冷,符合太子殿下一慣的性情。

但是,唐嬌嬌聽出了裏頭的不快。

她向來懂得見好就收,飛快的收回手,睜開眼,軟軟喚了聲:“夫君。”

“我剛剛害怕極了。”

一衆宮人:……

您害怕極了,為什麽還要往上爬呢?

賀北城唇角擒了一絲冷笑,但很快便隐匿無蹤。

只聽他溫和道:“把樹砍了。”

唐嬌嬌猛地從他懷裏擡頭:“嗯?”

難道不是先哄哄她嗎,為什麽要砍樹!

賀北城替她捋了捋臉上的發絲,溫聲道:“免得傷着了阿梨。”

一衆宮人剛從劫後餘生中松了心神,便見賀北城正溫柔的安撫他們主子,頓時個個便如被雷擊了一般,轟的面焦裏嫩。

他們看到了什麽?

從不讓姑娘近身的殿下竟與主子親近,還用這般溫柔的語氣安撫主子!

天!原來不是殿下不懂風月,而是沒遇到那個對的人。

很顯然,他們的主子便是那個讓殿下動了凡心的女子。

他們,好像走大運了!

宋峤一路跑過來,剛好看到剛剛那驚險一幕,頓時一顆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

眼下見人沒事,懸起的心才終于落了地,一聽賀北城這話,連忙上前道:“是,奴才明日便處理。”

賀北城瞥向他,冷聲道:“立刻處理。”

宋峤一怔,忙道:“是!”

唐嬌嬌無措的扯了扯賀北城的袖子:“夫君。”

怎麽就要砍樹了,她很喜歡這顆榕樹,不想砍!

眼看宋峤便要去喚人,賀北城又不為所動,唐嬌嬌急得朝宋峤喊:“等等!”

宋峤一怔,一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唐嬌嬌伸手環住賀北城的腰,眼裏水光彌漫:“夫君,不要砍好不好。”

賀北城低着頭,眼裏神色難明。

宋峤默默的停下腳步。

若是別人他斷不敢違抗殿下旨意,但這位蘇姑娘,他覺得是個例外。

“夫君,我很喜歡這顆榕樹,見到它很是親切,夫君把它留下好不好,我保證不傷着自己。”

唐嬌嬌撒嬌的手段層出不窮,且她向來就會能屈能伸,江湖上遇到幹不過的就軟聲軟語的示弱,對方十有八|九都會放了她。

若遇着着實惡劣的,她再趁對方不備了解了便是。

但,賀北城好像不吃這套。

見到他眼尾劃過一絲淡漠時,唐嬌嬌心中一涼。

是個狠心的妖精!

看來,得出殺手锏。

“夫君,你要是答應我,就……就給你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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