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鳳女再現

蘇梓芸紅腫着雙眼櫻唇微張, 她當然不可能相信是被狗抓的,那分明是手指印……

只還不待她說什麽, 便看見了門口的兩道身影,蘇梓芸忙起身行禮:“太子殿下。”

唐嬌嬌身子一僵。

她緩緩轉身,小心翼翼的看向賀北城,軟軟喚了聲:“夫君。”

而心裏的那點慶幸在觸及到對方冰冷的眼神時瞬間瓦解。

他聽見了,他聽見她罵他是狗了。

大堂的氣氛頃刻間便詭異的安靜了下來,賀北城面無表情的盯着唐嬌嬌, 唐嬌嬌眼神四處躲閃。

背後罵人被抓包了怎麽辦,師傅師娘沒教過她……

聰明如蘇梓芸,很快便反應過來唐嬌嬌嘴裏的‘狗’是誰。

她短暫的驚愕後,有意解圍:“臣女多謝殿下此番相救。”

太子卻并未看她一眼, 只淡淡道:“臧山有話對蘇二小姐說。”

正看戲的臧山:“?”

他有話說他怎麽不知道。

不對, 他是有話要對蘇二小姐說, 但他還沒想好怎麽說。

蘇梓芸看了眼呆若木雞的臧山,知曉太子這是要支開他們, 擔憂的看了眼唐嬌嬌後, 才福了福身:“臣女告退。”

唐嬌嬌抿着唇, 可憐兮兮的看着蘇梓芸與臧山離開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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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留下她和狗太子。

唐嬌嬌攥着手指, 心虛的垂下腦袋, 要完。

這妖精那麽記仇,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

腳步聲越來越近, 最後緩緩停在她面前,她聽他不帶絲毫感情的問:“狗抓的,嗯?”

唐嬌嬌閉上眼裝死。

見面前毛茸茸的腦袋越垂越低,賀北城初時的怒氣竟莫名的散了不少。

“擡頭。”太子冷聲道。

唐嬌嬌最識時務,她很清楚眼下絕不能再惹他生氣, 遂用力憋出幾滴淚,緩緩擡頭看着賀北城,軟糯糯道:“夫君,我錯了。”

師娘說過,眼淚有時候比武功還要管用。

江湖上遇到打打殺殺在所難免,但是她懶,能用幾滴眼淚解決的事向來不會動手,畢竟,她并不喜歡殺人。

當然,很多時候那些人因為她的眼淚變本加厲,而死在她的劍下,那就怪不得她了。

但遇到的那麽多人裏,還沒有人像賀北城這樣無動于衷的。

不止無動于衷,太子還冷冷哼了聲。

他就沒見過她這麽……能屈能伸的女子。

對視良久後,賀北城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淚,指腹臉在臉頰那幾根手指印處微微停頓,溫聲問:“疼嗎。”

唐嬌嬌身子一僵。

這跟她想的不一樣!妖精怎麽會突然這麽溫柔。

宮中眼眶的淚水更多了,如斷線的珍珠般往下落,還非常委屈的點頭:“疼。”

賀北城勾唇,她一貫會順杆爬。

太子的手指輕動,驀地,他捏住那另一半還未被殘害過的臉:“疼就對了。”

“唔!”唐嬌嬌疼的猛然清醒,偏臉被人揪在手裏,躲都沒法躲。

狗太子!她就知道他沒那麽好心。

“在背後罵孤,嗯?”

“疼疼疼疼疼……”唐嬌嬌偏着臉,迫不得已往前面挪了挪,這一次臉上的淚水是真的,她是真的疼哭了。

随着她的靠近,熟悉的梨香鑽入賀北城的鼻尖,他盯着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半晌,才微微往後退了一步,松開手,淡淡道:“辱罵儲君是死罪,知道麽。”

唐嬌嬌終于将臉從魔爪手裏解救出來,捂着半邊臉疼的龇牙列齒,卻還聽他來了句死罪,頓時反駁:“我沒有辱,只有罵。”

賀北城:“性質一樣。”

唐嬌嬌:“……”

泥人也有幾分氣性,更何況是殺人如麻的宮主。

劇烈的疼痛下,宮主的脾氣說來就來,唐嬌嬌一改溫軟的模樣,狠狠瞪着賀北城,上前一步咬牙切齒道:“左右都是死罪,那不如死得其所一點。”

賀北城皺了皺眉,兩人視線相交,一個冷淡依舊,一個目露兇光。

良久後,唐嬌嬌學着賀北城那般冷冷哼了聲,然後轉身飛快的出了大堂。

賀北城一動不動,只眼神微微往下,看着靴子上幾乎完整的鞋印,還有,腰腹上顫顫巍巍的一根銀針。

位置紮的很準,但,沒有內力效用大減。

太子聚集內力将銀針逼出捏在手心,沒有內力便能将他定住,哪怕只有片刻,也足矣證實梨花宮宮主出神入化的武功并非虛言。

良久後,他動了動腳。

腳确實有些痛。

想起某人離開時略顯慌亂的背影,賀北城輕嗤一聲,踩他腳,用銀針紮他時倒是挺幹脆利落,跑的時候卻害怕了?

唐嬌嬌的确是慌亂逃走的。

以她現在的處境,着實不應該得罪賀北城,但在氣頭上時腳也踩了,針也紮了,她總不能讓時光回溯。

所以,只有溜之大吉,還要裝成惱怒的樣子!

不過惱怒倒也不全然是裝的,她是真的生氣,因為臉太疼了。

與此同時,臧山正拘謹的立在蘇梓芸面前致歉,不外乎就是不該将她扔到河裏,不該冒犯她雲雲。

然臧山語無倫次的說了半天,蘇梓芸卻只盯着他一言不發。

被姑娘這般盯着,臧山終于忍不住,擡頭視死如歸的道:“此事雖屬無奈,但的确是我冒犯了蘇二小姐,不論蘇二小姐想要如何,我都毫無怨言。”

蘇梓芸終于動了。

她微微側目,看着院中因風起舞的花瓣,良久後才開了口,語氣平靜的不像話。

“若不是得你相救,這世上此時已再無蘇二小姐。”

冒犯?呵……

比起她本有可能遭受的一切,那算得上什麽冒犯。

臧山一愣,下意識擡頭看她。

姑娘盈盈而立,眉目淡然,哪怕紅腫着雙眼,也依舊氣質如蘭,從容自若。

好像剛剛剛剛在裏頭哭的撕心裂肺的,并不是她一般。

蘇梓芸轉身,朝臧山颔首一拜:“多謝臧侍衛相救,此般大恩,無以為報,梓芸定如實禀報父親,介時還請臧侍衛過府一敘。”

臧山吓了一跳,想要去扶她卻又覺得于理不合,只得往旁邊挪了一步避開蘇梓芸的禮,急急道:“此事不過舉手之勞,不足挂齒,蘇二小姐不必言謝。”

他知道京中貴女最重名聲,此事分明是他唐突了她,他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受這一禮。

蘇梓芸直起身子,看了眼手足無措的侍衛,淡淡道:“救命之恩,何談不足挂齒,臧侍衛不必自謙。”

她自小學規矩禮儀,讀萬卷書,知恩圖報的道理她不能不懂。

此事雖說能瞞天過海,但已經發生過的事情誰也無法抹去,她記得昨夜發生過什麽,更清楚的記得他是如何把她從他身上拽下去,毫不留情的丢進河裏。

也記得他将一身濕透,意識模糊的她背進普安寺,還記得,她發了低燒他給她喂藥,降溫,直到她勉強清醒,他才急急離去。

臨走時,他叫她不要憂心,他會幫她。

他果真說到做到,請來了殿下與蘇側妃為她善後。

這份情,她不能不領,也不得不還。

且,她更知道清白于她的重要性,昨夜的一切,已經是逾矩了。

臧山還要再說什麽時,便聽身後傳來動靜。

兩人同時側身看去,卻見唐嬌嬌氣呼呼的從大堂出來。

姑娘委屈的鼓着腮幫子,原本白嫩的臉頰上添了幾道新鮮的手指印,與另一邊很是對稱。

臧山知道,這個時候真的不适合笑,但他也是真的忍不住。

他才知道殿下沒醉酒時也會如此幼稚。

唐嬌嬌瞥見臧山發顫的唇角,手指翻動,眯起眼睛威脅:“你敢笑試試。”

臧山看見了那一閃而逝的銀光,頓時就收了笑意。

傳聞,梨宮主一根銀針能殺人于無形,他不認為他有把握能躲得過。

當然,此刻的他并不知道唐嬌嬌還不能用內力。

蘇梓芸自然不知這其中風波,只颔首行禮:“蘇側妃。”

唐嬌嬌伸手虛扶,悶悶的嗯了聲,顯然心情很不美妙。

蘇梓芸又看了眼那幾根明晃晃的手指印,猶豫再三才問臧山:“臧侍衛可帶了傷藥?”

臧山下意識搖頭,而後又很快道:“我去問問寺裏的小師傅。”

侍衛說完便急匆匆離開,看的唐嬌嬌直皺眉:“他跑這麽快做什麽。”

蘇梓芸垂首,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主子。”恰此時,如宛領着幾個小師傅端了素食過來,看見唐嬌嬌臉上新添的手指印,眉心直跳。

她這次有經驗了,絕不能問主子這是被誰弄的。

“主子稍等,奴婢去尋些藥膏來。”

唐嬌嬌阻止她:“不用了,臧山去尋了。”

話剛落,便見賀北城緩緩出了大堂。

唐嬌嬌偏過頭不去看他,心裏卻忍不住訝異,她自認一手銀針無人能比,穴位更不會有絲毫偏差,可這前後連半刻都沒有,他竟解開了。

“參見太子殿下。”

蘇梓芸如宛忙颔首行禮,卻在觸及到太子靴上那明顯的腳印後,同時一驚。

誰敢如此放肆,除了眼前這位還在與太子置氣的蘇側妃,不做他想。

賀北城淡淡喚了聲起後,才看向唐嬌嬌。

“明日一早再回城,阿梨可要去上香。”

太子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淡,像是看不見姑娘臉上的手指印一般。

唐嬌嬌轉身瞪着賀北城,原本要出口的讨伐在看到太子靴上的腳印後,硬生生轉了個彎兒:“夫君若想去,阿梨便陪夫君一道去。”

他既然不跟她計較‘死罪’了,那她也大人有大量,暫且先放下’捏臉’之仇。

只是暫且!

兩人都默契的選擇了‘冰釋前嫌’後,賀北城道:“讓蘇二小姐陪阿梨去即可。”

唐嬌嬌眨眨眼,這才明白過來賀北城的用意。

寺裏少不得有達官貴人,要證實她留了蘇梓芸一夜,光普安寺小僧的說辭還不夠,最好還得她攜着蘇梓芸去寺裏轉一圈。

讓蘇梓芸‘偶遇’一些熟人。

蘇梓芸自然也知其中深意,只是……

“蘇側妃可要戴面紗?”

唐嬌嬌小臉一揚,牽着蘇梓芸從賀北城面前走過:“不戴!”

她要讓人好好看看這個道貌岸然的狗太子的真面目!

蘇梓芸急忙側身對賀北城颔首行禮告退。

很快,院裏只剩太子一人負手而立,微風徐徐,花瓣飄零,還夾雜着山中青蔥樹木的清香,與不知名的花香。

賀北城微微閉上眼,享受這一刻的寧靜。

有些人好像生來便受上天眷顧,就如賀北城,他只需往那裏一站,周圍的一切美景都成了陪襯。

普安寺位置偏遠,卻還能有如今的香火供奉,多半是因為寺中一位得道高僧。

高僧法號空與,亦是普安寺的主持。

賀北城聽過空與大師之名,但這還是第一次見其真容。

“不知大師見在下是為何事。”

就在一刻鐘前,有一小僧将他請來,說主持要見他。

空與大師看着賀北城,眼裏是洞悉一切的深邃:“老衲空與見過太子殿下。”

賀北城眼神一緊,他知道他的身份。

“老衲昨夜夜觀星象,見紫薇星至,便知今日有貴人駕臨。”

紫薇星代表天子,同時也意指儲君。

賀北城颔首輕笑:“大師果然神通廣大。”

空與給賀北城添了一杯新茶,不緊不慢道:“不過懂些觀天之能,太子殿下謬贊了。”

賀北城沒再接話,他知道空與大師請他來,應當不是來喝茶的。

果然,只見空與大師放下茶壺,道:“娘娘早些年曾托付給老衲一樁舊事,前些日子老衲方才窺出結果,老衲正想傳信與娘娘,卻不想殿下今日駕臨了。”

賀北城皺眉,母後竟與空與大師相識。

“此事原本就與殿下息息相關,說與殿下也無妨,還請殿下代老衲轉告娘娘。”

不知為何,賀北城心中一跳,他有預感,空與大師要說的事,極其重要。

“大師請講。”

空與天生一副慈悲面,誰見了都覺和善,只聽他徐徐道。

“十年前,娘娘曾托老衲尋一人下落,老衲慚愧,十年無果,所幸,就在五日前,老衲終是不負娘娘所托,尋得故人。”

賀北城搭在膝上的手指一緊,十年前,故人,母後是在找誰!

“五日前,紫薇星旁有一顆星突然明亮,其光芒直逼帝星。”

“據老衲反複窺探,終于證實,此乃鳳女再現。”

轟!

似是被重重一擊,賀北城的身子突然僵硬,須臾,他猛地擡頭,死死盯着空與大師,一字一句道:“你說什麽!”

一貫清冷疏離的太子,面上終于有了巨大的裂痕,他甚至感覺到他的身體在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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