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回來了,真好
賀北城手上的動作一頓。
他還有很多未解之疑。
比如師傅為何将嬌嬌托付給他, 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若是巧合, 那麽當年救下嬌嬌的人是誰,這些年悉心教導她的人又是誰。
若是有意為之,那麽嬌嬌與師傅是什麽關系,師傅是否知道嬌嬌的身份,當年救下嬌嬌的人是否就是師傅。
再比如,嬌嬌如今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賀北城私心是希望她不知道的, 背負着這般血海深仇,誰都不會過的開心。
況且,真要算起來,他們之間如今已隔着滅門之仇。
父皇雖說當年是受人蒙蔽, 在證據确鑿怒火攻心時下了滅族的命令, 可那三百多口人命說到底确實是死在皇家手上。
他與她, 已不是當初的青梅竹馬,未婚夫妻, 而是中間隔着三百多條人命的家仇血恨。
她失去了那十年的記憶, 他也不确定她現在對當年的事知道多少, 對他們之間的關系又了解多少, 所以無論如何, 眼下都不是相認的好時機。
“孤答應過你會護你周全,是孤沒有做到, 理應補償你。”
良久後,賀北城輕聲道。
唐嬌嬌趴在軟枕上,眉頭凝在了一塊,這妖精不對勁。
就算是為了補償,也不至于對她這麽溫柔。
“賀北城, 你正常點。”
他這個樣子,她有點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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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北城抿了抿唇,不輕不重的替她捏着腿,他在心裏不住的提醒自己不要吓着她,畢竟在她的意識裏,他們如今不過是在互相利用,哪怕偶爾的溫情也都是作戲。
好半晌,太子才道:“你說孤不正常?”
可知道她是他的嬌嬌後,他又如何對她冷的下來,只能盡量将語氣放平。
唐嬌嬌嘶了聲:“現在稍微正常了。”
雖然還是跟往日有些不一樣,但也沒那麽滲人了。
不是她不知好歹,實則是這妖精不知道他溫柔起來的殺傷力,她真的害怕自己會一腳踩進深淵,拉都拉不出來。
他有心上人,她有未婚夫,還有血案要平反,所以,作戲可以,但她絕對不能栽在這個妖精手裏!
“叩。”如宛的聲音适時的自門外傳來:“殿下可是醒了。”
不待賀北城開口,唐嬌嬌便飛快出聲:“進來。”
賀北城給她捏腿,真的很是不合适。
如宛聽見唐嬌嬌的聲音,心中一喜,主子醒了,然而在越過屏風看到太子正在給主子捏腿時,她立刻便低下頭不敢再看。
殿下待主子可真好。
唐嬌嬌見太子還沒有停手的打算,她将臉埋在軟枕動了動腿悶聲道:“夫君,不麻了。”
賀北城這才低低嗯了聲,起身朝如宛道:“好生照顧着。”
如宛忙道:“是。”
賀北城離開後,唐嬌嬌重重呼了口氣,臉頰上殘留着可疑的紅暈。
狗太子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麽,且他不是不近女色麽,以往碰下他的手都不行,為什麽還摸她的腿摸這麽久!
“主子您沒事吧。”如宛半跪在床前,眼睛還紅腫着。
昨日見殿下抱着主子回來,她吓得腿都軟了,可是殿下不讓任何人進來,她只得在外頭幹着急。
“主子您臉怎麽這麽紅,是不是發燒了,大夫說主子的傷口不小,有可能會發燒。”如宛見唐嬌嬌臉上染了一坨紅暈,吓得忙伸手去探她的額頭。
唐嬌嬌任她摸完才有氣無力道:“沒事,沒發燒。”
昨夜才是最有可能發燒的,已經安穩的度過昨夜,只要處理好傷口便無礙了。
“那就好。”如宛起身擰了熱帕子一邊給唐嬌嬌擦洗一邊道:“主子可不知道,殿下昨日特別吓人,抱着主子沖進房間誰也不讓進,主子的傷口都是殿下親自清理上藥的,還衣不解帶的照顧了主子一夜,殿下是真的心疼主子。”
唐嬌嬌僵住:“?”
“你說,賀,……夫君給我上的藥?”
她的傷在肩背,清洗上藥是要脫衣裳的!
如宛:“對啊,大夫進去時殿下早已給主子包紮好了。”
“而且……”如宛往外頭瞄了眼,湊近唐嬌嬌道:“而且殿下還哭了。”
唐嬌嬌震驚的眼珠子半晌沒動:“!”
“哭了?”
是她聽錯了還是她聽錯了?
“對啊,我們在外頭都聽見了,宋世子急得不行,差點就要砸門了,殿下才開口讓大夫進屋。”
唐嬌嬌不敢置信的盯着如宛。
賀北城為她哭?這也太離奇了。
不不不,不可能,定是有其他緣由,別人不知,她自己還不知麽,他們就是作戲,是一場互相利用的關系,就算,就算是有點點真情實感,那也遠沒到這個程度!
所以,這其中定有誤會!
咦?
“宋世子又是誰。”
如宛如實道:“是國舅爺嫡長子,也是殿下的表哥,奴婢回來求救時,正是遇見了宋世子,借了他的馬才能那麽快見到殿下的。”
唐嬌嬌眨眨眼,國舅爺嫡長子,宋長風,字知安,皇後娘娘的侄兒,宋玉瑤的親哥哥。
師娘說過,這人與賀北城關系極好。
突然,唐嬌嬌腦海中靈光一閃,既然宋長風在場,那她受了傷,賀北城肯定不能無動于衷,所以,他這是在作戲!
唐嬌嬌勾了勾唇,這就說的得通了,雖然她覺得這戲有點過了,但是效果好像還不錯。
桂平端着藥進屋,瞥了眼唐嬌嬌,見她雖面色微白,但精神尚好才放了心。
“主子,您先喝藥,奴才這就去取早膳。”
唐嬌嬌看了眼黑漆漆的一碗湯汁,嘆了口氣,好吧,又開始了。
內傷的藥還沒喝完,又添新藥,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浴室中,銀川小心翼翼的伺候在一旁。
他昨日随着殿下回宮了一趟,因東宮有事耽擱了,今日一早才回來。
剛到宅子裏便聽管家說了昨日的事,他聽得一陣心驚肉跳,所幸蘇側妃沒有大礙,否則殿下怕是又要……
“臧山呢。”
銀川忙道:“回殿下,臧侍衛昨日跪了半夜,加上之前又淋了雨,被宋世子身邊的九尾打暈送回房間了。”
臧侍衛此次護主不利,差點釀成大禍,也不知殿下會不會怪罪,他下意識便偏袒了些。
須臾,只聽賀北城低低嗯了聲。
銀川松了口氣,看樣子殿下是不打算追究了。
“表弟,表弟你在裏面嗎。”
門外傳來一陣拍門聲,銀川看向賀北城,小聲道:“殿下,是宋世子,可要見?”
賀北城微微睜眼:“讓他進來。”
語氣神态中露出的疲倦,讓銀川心疼不已,管家說昨夜屋裏的燈亮了一夜,殿下顯然是整夜未眠。
銀川開門,看着火急火燎的宋世子,忍不住道了句:“世子爺,殿下精神不大好,您……”
宋長風擺擺手:“本世子知道,不惹他。”
“是。”銀川閉嘴,恭敬行了一禮才退下。
進了浴室,宋長風自來熟的坐在賀北城旁邊的臺階上,湊近他仔細瞧了瞧才道:“表弟你這是一個晚上沒睡吧。”
賀北城擡眸瞥他一眼:“何時回來的。”
“昨日。”宋長風聽見這熟悉的清冷語氣,終于放了心,盤腿坐着道:“幸虧我回來的及時,遇上了那個護主的小丫頭,這才用最快的速度來給你報信。”
“當然,也得歸功于我精湛的馬術。”
賀北城垂眸,昨日若他去的再晚一點……
“做的不錯,想要什麽?”
宋長風咧嘴一笑,毫不客氣道:“想要表弟的坐騎烏丹……”
話鋒一頓,宋長風睜大眼,驚愕的看着賀北城:“表弟你剛剛是不是在誇我。”
“天哪,表弟你居然誇我!”
賀北城揉了揉眉心:“閉嘴!”
宋長風正處于極度興奮中,當然不肯閉嘴:“表弟,你可從來沒誇過我,這些年不是叫我讀書就是讓我去習武,這還是你第一次你誇我呢!”
賀北城轉頭,看着他:“想要烏丹?”
宋長風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笑着忙不疊地點頭:“嗯吶。”
“銀川,把烏丹送到宋府。”賀北城朝門外吩咐了句,又側目截住宋長風正要出口的話:“你也去,再說一句話,就別想要。”
宋長風快速捂住嘴:“!”
半晌後,宋長風指着嘴,唔了幾聲。
賀北城瞥他一眼:“不超過三句。”
宋長風:“……”
“臧山是個犟脾氣,昨夜非要跪在雨中請罪,是我看不過去,才讓九尾将他弄暈送回了房,眼下還沒醒,表弟你要罰他的話,晚點再把他叫過來,不過,他昨夜淋了雨好像受了涼。”
說完,宋長風眨了眨眼,好像……不止三句了。
接着,世子爺捂住嘴飛快的沖出浴室,拽着銀川就要入宮:“快快快,表弟答應把烏丹送給本世子了!”
世子爺腳步生風,像是生怕裏頭的人反悔一樣。
銀川被他拉的一個踉跄,擔憂的看了眼浴室後,只得踩着小碎步快速跟上。
世子爺這性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殿下才是兄長。
耳邊終于恢複了清靜,賀北城靠在浴池邊閉目養神,個個都來求情,他又何時說過要罰他了。
須臾,賀北城将頭緩緩埋進水裏,許久後,浴室中才傳來一聲愉悅的低笑。
她回來了,真好。
唐嬌嬌在床上趴了大半天。
“如宛,我難受。”
如宛聽着這句已重複了許多遍的話,哭笑不得,她上前蹲在床邊,輕聲哄着:“主子,大夫說了您最少得在床上躺三日才行。”
“您要是覺得悶,奴婢給你講故事可好?”
唐嬌嬌唇角一抽,拒絕聽故事。
她又不是小孩子!
半刻鐘後。
“等等,你剛剛說張小姐竟抛棄了父母跟窮書生私奔?”
如宛點頭:“話本子上是這麽寫的。”
“張小姐是不是傻,怎麽能跟這種人私奔!”
如宛一愣:“這書生性子好,品行端正,且學業也不錯,确實是樁好姻緣,若不是張小姐父母阻攔,他們也不至于……”
“嘁,拐跑了人家的女兒還算品行端正?”
“可是,張家父母不答應啊。”
“不答應他就能把人家女兒拐走?”
如宛眨眨眼:“也是啊。”
“後來怎麽樣了?”
如宛趕緊往後翻了翻,而後愣住,面上浮現一絲怒意:“這書生怎麽這樣!”
“嗯?”
“後來書生落了榜,張小姐帶走的銀錢也沒了,書生竟然把張小姐賣進了青樓!”
唐嬌嬌瞪大眼:“果然不是個人!”
“還好張小姐的父親派人在暗中保護張小姐,在張小姐進青樓時将人救下了。”
如宛越往後看越解氣:“主子您猜後來怎麽着,那書生得知張小姐被救後竟然恬不知恥的去求張小姐的原諒。”
“幸虧這張小姐還不算太傻沒有原諒他,最後張小姐出家做了姑子,那書生有一日醉酒後跌進池塘淹死了,活該!這種惡人老天爺都看不過去!”
如宛義憤填膺的放下書,卻見唐嬌嬌正盯着她發笑。
“主子,怎麽了?”
唐嬌嬌挑眉:“我們如宛比故事還好看。”
如宛:“?”
唐嬌嬌淡笑不語,這人世間不平事多了去了,老天爺哪裏管的過來,無非就是有人替天|行道,惡人還需惡人磨罷。
“對了主子,明日就是百花節了。”
如宛放下話本子道:“原本主子是要随殿下一道去的,如今可是不成了。”
唐嬌嬌悶悶的嗯了聲。
“百花節好看嗎。”
如宛搖頭:“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之前一直在宮中,沒有資格出來看百花節。”
唐嬌嬌嘆口氣,又在心裏将潇香罵了一頓。
半年,她的內力需要養半年,可她好像不想等那麽久了。
她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能任潇香三番五次給她添亂。
恰在此時,賀北城進來了。
她擡頭望去,正好撞見他唇角微微上揚的弧度:“阿梨,想去百花節嗎。”
唐嬌嬌一怔,下意識點頭:“想。”
賀北城将手中的東西放在床邊,才坐下看着她:“想去孤便帶你去。”
唐嬌嬌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嗎。”
賀北城低頭嗯了聲。
如宛在一旁急得不行,壯着膽子道:“殿下,主子有傷在身,大夫說不适合行走。”
唐嬌嬌飛快瞪她一眼,才扯着賀北城的衣袖道:“你別聽她亂說,我身體好,複原得快,這點小傷不足挂齒。”
賀北城垂眸,看着那幾根纖細的手指,費了好大力才沒有将手覆上去。
“無妨,有孤在,她不需要行走。”
唐嬌嬌:“?”
不需要行走,爬着去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