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狼王幹笑一陣:“嘿嘿,我知道了,想不到白兄還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白離城微微的抿唇。
陸衡修是被人用力的搖醒的。
他記得自己為了躲開那一朵綠牡丹,不得不在自己的設的結界裏睡了一晚。
閉上眼睛的最後,他似乎看到了那朵牡丹姑娘正睜大着眼睛癡癡的望向他這一邊,黑亮的眼裏充滿了不舍和眷戀。
“師兄!師兄!!!!”感覺到自己的肩膀都要被人搖到散架了,陸衡修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看到一個模糊的大臉,從五官的排布上依稀看出是他的師弟青崖。
青崖的眼裏閃着淚光,十分激動的抱着他說道:“師兄,你終于醒了!你昨天喝完茶就突然倒下了,你知道我都快被你吓死了,怎麽叫你都叫不行,好不容易把你被回了青雲觀,師傅來了,你還是不醒,大家都以為你中了離魂症,正打算施法呢,你就自個兒醒了,實在是謝天謝地……”
“青崖。”
“師兄,你可千萬別在這樣了啊,你知不知道當時我真的好害怕,師傅經常說我讀書嫌累,捉妖不會,叫我去斬妖除魔,說不定到最後自己都被妖怪給捉去,你若是不在,我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青崖,你先松開我。”
“哎,師兄,我是不是抱你抱的太用力,把你弄痛了?我這就松……”
陸衡修敲了敲自己的額頭,他略微的擡頭,目光越過青崖就看到了站在門框那兒的苗風。
苗風這幾年越發的陰沉了,完全不複幼時的可愛純真,俊俏漂亮的小師弟白皙的臉色微沉,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大師兄,你醒了?”
“青崖師兄,你這樣抱着衡修師兄做什麽?男女授受不親,男男就可以了麽?”
“苗風!你來啦,咦,你剛剛說什麽授受不親?”青崖一轉頭就露出了一張全然無害的燦爛笑容。
苗風已經許久沒有理會他,這一次居然主動和他說話,雖然話中內容是什麽他沒聽清,但是同一只同吃同住的小師弟冷戰了這麽久,他從精神和身體上都難以忍受了。
“嗯……”掩蓋掉臉上的失落的神色,苗風狀似無意的說道:“大師兄,師傅說等你醒了,就讓你去一趟,青崖師兄,前日的那套劍法我不是很懂,你能過來教教我麽?”
“劍法啊……我也不是很清楚……”
“青崖師兄,我先前看你舞的很好。”
“哎,哎,是麽?那我就教你試試,嘿嘿,苗風你真好,還是第一次有人誇我劍舞的好。”
“……”
在二人的閑扯中,陸衡修早就整理好了衣衫,确認了身上一個褶子都沒有,他這才端整了表情,走出了房門。
路過院子的時候,他特意看了眼那株綠牡丹。
開春的日子裏,所有的花都開始相繼開放,姹紫嫣紅的一片,賞心悅目。
而綠牡丹,确實唯一的異類。
幹枯的枝桠無力的向着他的窗口伸着,那些曾經濃密的綠葉一定凋零的差不多了,落在地上無力的卷曲着枯黃的葉片。
陸衡修形狀優美的眼睛微微的睜大。
修長白皙的手拂過那枝頭唯一的綠葉。
仔細一看,卻不是葉子,而是她的花瓣,固執的立在枝頭,也立在了他的心裏。
何苦……
不過是為了在夢中一會,卻耗盡了一身的靈氣。
清風微過,年輕的道長一向冷淡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憂愁。
什麽樣子的感情能讓人如此的癫狂?直叫生死相許?他默默的凝視了那最後的花瓣,良久,邁開了步子。
淩雲子坐在大殿中央,他雖然年屆四十,但是益于多年的苦心修道,終于小有所成,這幾年越發的年輕,他端坐在那裏,姿容俊秀,一身的凜然正氣。
“衡修。”
“師傅。”
“昨日之事為師已經有些了解。”
“弟子似乎做了個夢。”
“夢?你又怎麽知道你在夢中?”
陸衡修微微的蹙眉,他忽然想起昨日夢中那萦繞在鼻尖的熟悉的氣味。
小白……
淩雲子又不緊不慢的說道:“為師替你算過,這一切不過是你先前種下的因緣此時開始開花結果而已。”
“因緣?”陸衡修遲疑的看着面無表情的師傅。
“日後你自然明白,先且不說這個,衡修,斷崖上的四月仙開花了。”
“是麽,那衡修要恭喜師傅了。”
“為師這幾日正好要閉關,四月仙的花期只有三日,而這三天正是為師閉關的重要關頭,但看青雲觀上下,有這個能力去斷崖上采到這四月仙的,也只有衡修你了。”
……四月仙?陸衡修略微沉吟一陣,四月仙他曾在書上看過,是一種專門長在斷崖上罕見的藥草,花可入藥,但每開花需要五十年的時間,極其的珍貴,而用四月仙當藥引做出的藥功效奇佳,可以解百毒不說,甚至聽說……還能讓人起死回生。
師傅這麽多年來一直都在尋找四月仙。
其實他心中隐約有些知道,師傅想要救活的,應該是睡在後山冰洞裏的師娘。
情情愛愛,果然是難以參悟,就連師傅這樣超脫之人,還是放不下紅塵,放不下心頭之愛。
翌日,陸衡修稍作整頓,便起身向小桃山的斷崖出發。
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
火紅色的花朵鋪滿了斷壁,陸衡修站在懸崖邊上,一個屏息凝神,腳尖一踮,背朝漫天的雲海,青空中身形如燕穿梭在崖壁上。
按照師傅的要求采了幾朵開在正中的紅的偏紫的花朵,他輕輕的撩起袖子抹了抹額頭上滲出的細微的汗珠,又腳下生風向崖頂飛去。
鉛色的雲慢慢的密集起來,山風滿袖,霎時,就飄起了細細斜斜的雨。
陸衡修剛剛踏上被雨打的有些濕滑的泥土上,還未站穩,就覺得腳跟一滑,整個人向後一倒。
……陸衡修在掉落的那一瞬間,忽然十分懊惱的想着,他陸衡修這十幾年來都是平平安安的長大,怎麽這幾天就出了這麽多幺蛾子?出門的時候真該讓師傅好好的為自己算上一卦的……
青雨細細密密。
陸衡修無力的倒在地上,被摔斷的膝蓋上滲出一大片鮮血,漸漸的被雨打散,沖淡了的血水流入了泥土裏,把周圍的柔軟的花草染紅了。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忽然又聞到了那一絲熟悉的味道,朦朦胧胧中看到有一人,撐着一頂發黃的油紙傘,潔白的手印着烏黑的傘骨,緩緩的向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