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陸衡修在床上躺了幾日,總覺得有幾分不自在。

陸衡修這十幾年一門心思的苦修,每天過的就是早上白菜饅頭中午青菜饅頭晚上鹹菜饅頭的生活,個中清苦,他自己心中知道,但為了能成為像師傅那般的強大的道者,這些又算得了什麽。

可是,這幾天他的日子過的委實太過舒心了。

早上起來白離城早就派了自家的書童阿福給他備好了美味的早點,中午白離城出門歸來,給他換了藥,又同他一起用了午膳,菜色雖然清淡,但是味道确實好極了,晚上照例是一頓藥膳,白離城是個極為心細之人,沒一頓飯菜都不帶重複,但看白離城的雙手白淨纖長,應該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如是想來,他的家境定當不錯,但是為何住在這樣隐秘的山林深處?

白離城的房子也不大,他出門就看到幹幹淨淨的院落,院子裏一共就三四間房子,向前是前廳,向後是主屋,他住在南邊的客房裏,從窗子裏就能看到白離城睡得卧房,而且整個房子裏似乎就阿福一個書童外,沒見到別的下人了。

他也曾懷疑過這個白離城是不是山中的狐仙鬼怪所化,但是他同白離城相處了這麽久也沒感到一絲妖邪之氣。

而那阿福,更是個普通圓潤的可愛少年,成天就坐在樹下呆呆的看着院裏的幾顆竹子,時不時的露出傻傻的笑容。

……陸衡修半靠在床上,看着仍是癡癡的盯着竹子猛瞧的阿福,默默的轉過頭,掀開被子看了看自己的綁着繃帶的左腿。

他已有三四日沒看到白離城了。

偶爾問起阿福,阿福圓圓的臉上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有些躲閃的說自己公子是回老家見老爺夫人,心中卻是叫苦不疊。

阿福雖然被自家的虎王抹去了妖氣,但是骨子裏還是一只膽小怕事的小熊精,他一見到渾身冒着正氣的陸衡修,總是覺得心虛不已。

春風送暖,萬物勃發,虎王的發情期也到了,他當年是靠着淩雲子的一顆聚神寶丹又靠着日後的勤奮苦修才得到了這些修為,所謂欲速則不達,由于拔苗助長一般,他雖然能修成人身,但是作為白虎時候的秉性一時還是無法改變,譬如……每年春天的發情期。

這些時候,他都會去找一些漂亮幹淨的女妖,今年亦是如此,臨走之前,他又反複交代了阿福,讓他好好的照顧好陸衡修,這才放心的離去。

阿福遮遮掩掩的表情讓陸衡修有些狐疑,難道看似坦蕩又宅心仁厚的白公子回老家會去幹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想到這裏他又覺得心中莫名的不快。

阿福看到道長的嚴肅不悅的神色,心中一緊,連忙派自己的手下阿翔回去告知正摟着美人的虎王,還捎帶了一個陸道長身體不适的假消息,不知為何,阿福總覺得,如果說上這麽一句,不管有什麽急事,大王都會趕回來的。

白離城還在溫柔鄉裏,就聽到那個叫做阿翔的小妖雙目含淚的說陸道長忽然不行了,口吐鮮血,小命休矣,他一驚,忙從琴姬身上爬起來,匆匆套上衣服,腳下生風,一會兒功夫就到了那山中的小屋。

明月高挂,深藍色的夜空下,山岚如墨,白離城一腳踏進門口,張口就道:“道長,我聽聞你……”

陸衡修正坐在院裏的小石桌上,一手端着茶,半仰着脖子面無表情的看着月亮。

白離城的嘴角動了動,最後還是說道:“道長,我聽阿福說你傷勢加重了,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陸衡修緩緩的轉過頭,看着衣冠整潔的白離城,卻不由自主的眯了起了眼睛。

脂粉的香氣。

他默默的喝了一口茶,将心中霎時湧出的郁悶和不快飲下,露出了一絲略帶苦悶的笑容:“白兄,我無礙,讓你擔心實在是不好意思了。”

白離城道:“那不行,還是讓我看看你的腿。”他方才一聽到阿翔說恩公出事了,就急急忙忙的出了門,所謂關心則亂,在路上他仔細一想,就覺得不對勁,恩公的身體也好的差不多了,怎麽會忽然就不行了?況且,恩公只不過是斷了條推而已,又怎麽會突然吐血了?走到門口看到一臉淡漠的恩公正端正的坐在那兒,不免放下了心,但是看着恩公有些難過的表情,他還是覺得不舒服。

恩公……究竟有什麽不滿意的,難道是阿福太笨,沒有悉心照料恩公,所以才讓恩公露出了這樣的神色?

半蹲着摸着恩公的腿,感覺斷裂的骨頭都長得差不多,白離城輕聲問道:“道長,你是不是覺得山中歲月枯悶,心中不愉快了?”

“白兄,莫要叫我道長了,聽着生疏。”

“……”

“那我喚道長的表字博揚如何?”

“嗯……可以。”陸衡修正凝神看着白離城。

他正低頭仔細的看着陸衡修的腿,額前的發絲像是染上了淡淡的月光,整個人都融在了月光裏,仿若蒙着成輕霧,玉白的下颚彎成一道優美的弧度。

……陸衡修看着,忽然覺得心中有一道缺口被填滿了,可是離得這麽近,那一種胭脂的香味卻更濃了。

怪不得阿福會有那樣不好意思的表情,原來白離城這幾天去找姑娘了?

有些不滿的抿了抿,陸衡修忽然道:“白兄這幾日很忙麽?”

“……”白離城一擡頭,雪白的臉上染上一抹淡淡的紅暈:“确實有點。”

他的發情期還未過去,這幾日确實有一些‘忙碌’。

陸衡修又接着道:“其實也沒什麽,這幾日天氣不錯,覺得自己一個人在這兒,白白浪費了這大好的春光。”陸衡修第一次說這類似于‘調情’的話語,總有些不好意思,他一說完,就撇過頭,佯裝看起不遠處的桐花樹。

……白離城楞了楞。

一個人?難道阿福就不算人了麽?他一轉頭,果然看到阿福蹲在竹林裏,委屈的吸着鼻子看着他們。

見白離城沒有回答,陸衡修又厚着臉皮道:“這幾日幾番叨擾,實在是不好意思,我總覺得自己同白兄一見如故,再過些日子我便打算回去了,白兄……如果不介意,可否多……多……”他亂七八糟的說了一通,就覺得心跳如擂鼓,遲鈍如白離城也發覺了陸衡修的意思。

“無礙,家中的事也解決的差不多了,我也覺得自己同博揚你十分的投緣。”

說罷,他沖着陸衡修微微一笑,晶亮的眸子在月色下恍若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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